哐——
她正这么想着,门猛然被推开,一道血红色的身影被跌跌撞撞抬着走进来,沿路丁零当啷撞翻了一地的摆设。
然后“哐当”一声,直接扔到床上,扔到她身边。
纪宛晴鲜血被铺天盖地的血糊了一脸,她浑身都不舒坦,此刻心情更差。
正忍不住要发作,看清那张血呼啦差的脸,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一下子站起来,顾不得某处疼痛难忍,双月退发软:“阿珏?!”
怎么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纪、纪姑娘,家主要属下将少主带到您身边,既然已经带到,属下便告退了。”
几名东幽精锐浑身染血,二话不说就往外跑,似乎片刻都不想多留。
纪宛晴满头问号,究竟发生甚么事了?
她连鞋都顾不上穿,追着下地往外赶,“等等,你们——”你们有话倒是说明白啊!往她旁边扔一具尸体算怎么回事?
可东幽精锐已经走得连鬼影子都看不见了。
纪宛晴只好重新回到床上来,她也并不在乎司珏到底是死是活,只是打量他双手、怀中和芥子。
说好给她带的礼物呢?
司珏倒在床上,血色瞬间蔓延浸透下去,司珏阖眸烦躁挥开纪宛晴的手,眼也不抬淡淡道:“愣着干什么?伺候我更衣。”
“……”原来还活着。
纪宛晴低下头,纤长的睫羽掩住眼底的情绪。
她凑近司珏,熟稔地去解他的衣服。
这个世界的衣服款式太复杂,她一开始根本不会穿,却不敢让别人知道她连衣服都不会穿,生怕被当成夺舍的妖怪折磨死。
刚穿来的那天,纪宛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出门的时候穿戴整齐,也多了这一项基础技能。
“去准备一桶热水,我要药浴。伺候我药浴之后,我们继续昨天晚上没做完的事。”
褪去一身血衣,仿佛距离方才那阵死亡笼罩的阴影更远,也距离令他颜面尽失的狼狈更远。
司珏眉间折痕稍松,片刻又皱得更紧,抬腿便是一脚,“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纪宛晴猝不及防被他踢得倒在地上,下半身被摔得疼到麻木,原本便受伤的地方更是感受到一种撕裂的刺痛。
她颤抖着起身,咬紧了唇一言不发。
忍耐,有什么不能忍的?她要活下去,她要司珏的曜影珠,在这一段剧情里,她只能指望他了。
纪宛晴缓了缓,正欲按照司珏的话替他去安排药浴,抬眼便望见一道灵光闪过,一枚指节大的珠子被虹光包裹着逐渐虚化,没入司珏体内。
她睁大眼睛,猛然扑过去:“那是什么?!”
纪宛晴没见过曜影珠,但是她看过小说,知道曜影珠的作用。
司珏如今身受重伤,刚才那虚影又圆溜溜的,哪有这么多巧合?
她一下子扑上来,语气全无曾经温柔解意,司珏不由得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你没猜错,是曜影珠。”他唇角扯起一抹凉意,“怎么了,你有话说?”
纪宛晴心口剧烈地起伏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一下子软下来,眼睛却直直盯着他,“阿珏,你先前不是答应过我,会将它送给我的吗?”
“你也说了,那是先前。”
司珏似笑非笑看着她,嗤笑,“如今我为了你的先天道骨才变成这副模样,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拿那枚曜影珠?”
纪宛晴唇角颤了颤,“那我呢?我怎么办?”
司珏眼神流露出几分嘲弄,“司鹤引不会让你死的。”
纪宛晴听不进去,司鹤引?司珏不说她都快忘记这个人,原著里的背景板罢了,她可是女主,一个背景板怎么救她?
顾不得激怒司珏,她又伸手去摇他手臂,“阿珏,阿珏……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它。”
司珏懒得再理她,更不想听她在此处发疯撒泼,重新闭上眼睛,“出去。”
纪宛晴动作猛然一顿,难以置信,“你让我走?阿珏,我能去哪里,你说我该去哪?”
“随便你,想去哪去哪。待我要你的时候,你再回来。”司珏冷淡道,“这里是我的临深阁。”
纪宛晴看着他,眼睛里情绪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一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轻轻低下头,乖巧道,“好。”
司珏鼻腔里逸出一道讥诮的气声,“对了,出去以后记得将房门关好,检查结界——”
他尾音陡然一变,克制不住一声闷哼,唇角血迹蜿蜒而下。
一枚发簪深深自他身后刺入,发钗上梨花流速摇曳。
纪宛晴双手不住地发着抖,冷汗瞬间浸满了掌心,滑得她几乎握不住。
但她不敢松手,生怕这一松手就失了先机。
司珏还没死,若他有心要还手,她根本没办法抵抗。
纪宛晴再次用力攥紧了发钗。
这是云澜剑尊给她的法器,平日里戴在头上不起眼,好像不过是个寻常发饰,实际上可以灵力催动,化作一柄掌心那么长的短剑。
司珏冷汗涔涔抬起眼,染血的牙关里一字一顿挤出几个字:“你也想杀我?”
不,她不想杀人。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下来。
纪宛晴没杀过人,她是现代人,根正苗红大好青年,怎么会想杀人?
她只想少写点作业,老师上课提问的时候别点她回答问题,暗恋的同班男生多跟她说说话,最多也就是偷偷藏手机看小说,偶尔憧憬一下跳过高考直接上大学该多爽。
穿越到这该死的小说里,纪宛晴就开始忍,忍,忍。
她忍不了了。
什么她的先天道骨,司珏分明就是为了他自己,把她推出去做个挡箭牌,心安理得躲在后面占尽了名声和便宜。
她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当牛做马,还背负着小三骂名这么久,他轻飘飘一句话她就全白干。
就这他竟然还好意思继续心安理得地使唤她,凭什么?
她只是想活着。
“这是你逼我的。”纪宛晴声线颤抖。
曜影珠滴血认主,已经无可挽回了。
只有司珏死了,她才能重新得到它。
苍天保佑,今天司珏正好受了重伤,是谁做的?温寒烟?或许是吧,她真是太感谢温寒烟了。
否则,她怎么能偷袭得了他,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他就算不受伤,这曜影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给她。
纪宛晴攥紧梨花短剑,用力闭上眼睛,手腕狠狠拧了一下。
“噗嗤”一声兵刃入肉声,剑刃在心脏里翻搅,司珏命门受制,先前又受温寒烟重创几乎丢了性命,此刻想要还手,浑身却使不上力气。
他眼眶猩红,目眦欲裂,心脉被一剑绞断,呕出一口血。
“纪、宛、晴。”
三个字从他口中挤出来,咬牙切齿,和着他此刻狰狞神情,被血染得几乎看不清的五官,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纪宛晴呼吸一窒,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慌乱之中不知道踩到什么,绊倒在地。
她用力闭上眼睛,等待着司珏的反击。
良久之后,预期中的疼痛并未降临,整片空间仅余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困兽在囚笼之中不甘的徘徊。
片刻,“咚”的一声闷响,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纪宛晴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心惊肉跳地抬起头。
司珏面朝内测倒在床上,不知死活,大片大片的血迹蔓延下来。
一枚指节大的珠子自他心口处逐渐凝集,“啪”一下落在床上,顺着惯性向前滚动,从床上落下来。
纪宛晴一愣,连忙手脚并用爬过去,手忙脚乱地将珠子接在掌心。
曜影珠。
她有救了。
将珠子往芥子里一扔,纪宛晴爬起来便要往外跑。
行至门口,她按着门板猛然停住动作,心口陡然一阵绞痛。
纪宛晴转身往回看。
房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是真真正正的凶杀现场。
司珏的尸体倒在床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而此刻,无数条纤细的金线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尸体。
那些金线剔透晶莹,凭空而生,不像是实物,更像是灵力凝集而成。
而那些金线,仿佛是从她身上牵引过去的。
纪宛晴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开始感觉到身上的力气缓缓流逝。
是司珏,司珏昨夜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他根本从未想过给她什么,他只想着要从她身上榨干最后一分利用价值!
纪宛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她重新攥着染血的发簪,挪回了司珏的尸体旁。
一刀。
又一刀。
她亲手将金线一根根斩断,每一次动作,她都感觉心脏仿佛被紧攥住一般抽痛,但她没有停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