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明白他所说的迟早一日,大抵便是皇位交替的那日。
换做其他事,沈玉娇会说:好,我信你。
可储位之争这样的生死大事,她不想泼他冷水,却不得不泼他冷水:朝堂局势烟波诡谲,稍有不慎,不得善终
谢无陵道:夫人不信我?
沈玉娇一噎:这不是信不信的事
谢无陵下颌微绷,默了片刻,黑眸深深看向她: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要赌这一回。
从前在地下赌场混迹,他最瞧不上那些烂赌鬼,觉着他们利欲熏心,愚不可及。
现如今,他也成了个赌徒。
不赌钱,赌命。
谢无陵心下自嘲,若是三年前的谢无陵知晓他今日作为,定也要骂他一声愚不可及。
可谁也不知他在土地庙捡到的脏兮兮小媳妇,竟是个坠入凡尘的仙女儿。
仙女当然要住瑶池、穿锦衣,过神仙般的好日子,也自要最好的人才能配她。
他不能叫她与他在泥窝里打滚,便只能往上,追月亮一样追着她跑。
古有夸父逐日,今有他谢无陵追月亮。
沈玉娇就是他心中,最皎洁、最高贵的一轮明月。
夫人,你我有缘,这卦不收你钱,贫道另赠你一些符篆法宝,就当结个善缘。
也不等沈玉娇拒绝,谢无陵就拿出个巴掌大的、沉甸甸、鼓囊囊的灰布袋子,递到她面前。
沈玉娇惊愕,谢无陵朝她笑:收下吧,拿回去都能用的,镇家宅,保平安。
他一说平安,沈玉娇也记起:平安他
谢无陵道:明日我去接。
沈玉娇放下心:好。
但那个其貌不扬的布袋子,她迟疑着要不要接。
徐氏那头已求好了平安符出来,见着沈玉娇在算命摊子这,也好奇走了过来:玉娘,你在这算什么呢?
沈玉娇心下一跳,生怕谢无陵会露馅,忙道:就随便算了算
相比于她的紧张,谢无陵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笑着与徐氏道:这位夫人算家宅平安呢,算了个上上卦。
徐氏一听,喜笑颜开:真的?那可太好了,看来今日这趟没白来。
说着,她又道:来都来了,那我也算一卦。
谢无陵道:真不凑巧,贫道每日只算三卦,方才最后一卦已经给这位娘子算了,今日便不再算了。
徐氏略显失望:那好吧。
又瞥过桌上那袋东西:这些是?
谢无陵道:是赠予这位娘子的符篆与法器,贫道念了专门的法咒,唯有这位娘子能碰,旁人碰了就不灵了。
徐氏刚伸出的手连忙撤回,一脸讪讪:还好还好。
见谢无陵眯眼掐指装得一本正经神棍模样,再看阿嫂那副真的信了的模样,沈玉娇面上不显,心下哭笑不得。
徐氏道:玉娘,既是道长赠予你的结缘之物,那便收下吧。现下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
沈玉娇抬起眼,就看谢无陵满眼期待,巴巴望着她。
给予的是他,渴求的也是他。
沈玉娇还是拿了起来,沉甸甸的,又有纸张的柔软,好似的确是符篆和法宝。
她与谢无陵道了谢,便与徐氏一道离开。
直到上了马车,徐氏才忽的晃过神来:寺庙里头怎么有道士?
也不知怎的,听到这话,沈玉娇倏地浮现谢无陵剃光了头发当和尚的模样。
他皮相好,又长了一双多情桃花眼,便是当了和尚,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玉娘,你笑什么呢?徐氏疑惑。
啊?沈玉娇眨眨眼:我有笑么。
徐氏道:哪没有,嘴角都翘起了,是想到什么趣事了?
沈玉娇摇头:没什么,只是与阿嫂你一样纳闷,庙里怎么有道士是儒释道不分家,还是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跑江湖?
徐氏一本正经忖度道:我倒觉得他虽老了些,黑了些,骨骼却生得端正,尤其那双眼睛亮得很,颇有些灵秀仙气呢。
沈玉娇掐着掌心,辛苦憋笑。
心下暗骂那谢无陵也太会演,竟将她阿嫂诓住了。
好容易平缓心绪,她忙与徐氏岔开话题,不再聊这事。
待与徐氏在坊市口分别,沈玉娇才摸出角落里藏着的那个灰色布袋。
打开一看,她瞠目结舌。
哪里是什么符篆和法宝,而是一沓厚厚的千两银票和一套赤金首饰。
沉甸甸的金手镯、金戒指、金簪子、金耳坠,都是新炸的金子,哪怕马车光线昏暗,也掩不住的金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