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词(武侠骨科H)》 第一章归来 三月,玲珑镇。 春雨潺潺,风中还携带着些许清寒之意。 几点桃花被风雨卷起,瑟缩着打着旋儿,落在来客的竹斗笠上。 来云居的屋檐下,等客的小二早就忙不达迭地跨步上前,招呼起来:“客官快请进,可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他想为客人解下肩上的蓑衣,然而来人后退几步,无声拒绝了他,道:“要一间客房。” 声线细而清柔,扣着斗笠边缘的手指虽戴手套,依旧看得出手腕纤细,微露的肌肤极为白皙,显然是个年轻女子。 只是,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如此严严实实的女子,连手指也不肯放过。 小二暗暗腹诽着,面上却笑容可掬,“好嘞,客官这边请。小的为您带路。” 女子点点头,便这么披着湿漉漉的蓑衣,随着店小二上了楼。 厚重的蓑衣吸饱了雨水,每走一步就在地板上拖出暗色的水痕,滴滴答答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某种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愈发烦躁,把斗笠压得更低。 待得送别了小二,进了房间,她迅速转身解下身上的蓑衣,摘下遮面的斗笠,快步走到铜镜前自照———— 镜中的少女一副清丽容颜,眉若春山,妙目温柔如水,肤色尤其皎洁明净,仿佛最好的玉石一丝瑕疵也无。 还好。 还好。 沉清枝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未发作。 方才和那年轻的店小二走近了些,她便觉心口莫名躁动,体内仿佛有热流涌过,几乎以为蛊毒要发作。 从京城出发至今已经十七日了,她一路强行以内力压制身体里的蛊虫,以斗笠手套遮盖肌肤刻意远离年轻男子,却还是险些抵不过这毒的烈性。 春心蛊,来自南疆的顶级春药。 想到这主宰自己身体与情欲的蛊虫,她嫌恶至极地蹙眉,这个名字,便如同那个人一样可恨。 半年之前,初出天青谷的她在京师行医布药,无意中受邀为某个王府中的贵人诊治。 那贵人身中奇毒,据说是在南疆游历时遭人所害,遍请了京城的所有名医却都无计可施。 彼时的她初入江湖、年少气盛,仗着天青谷嫡传弟子的身份自视甚高,又向来对药学毒术颇感兴趣,于是就接了这个诊单。 然而,当见到重重帘幕下,那拥着罗衾,容色苍白、眉眼妖异的年轻男子时,她才惊觉此人正是她年幼时离散的骨肉至亲,她血亲的二哥———— 顾清琅。 多年不见,昔年那个爽朗秀美的少年,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康王殿下,天潢贵胄、坐拥高位,与她这个江湖游医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所幸顾清琅并未认出她,沉清枝也一直不动声色,默默为他调制解药,尽着医者的职责。 本以为等到顾清琅身体好转,她就可以离开,和他之间的前尘往事也就此揭过,以后天各一方。 可就在她提出离开的那一晚,那个人,那个她从前甜甜地唤着二哥哥,名义上是她最亲近的血亲之一的人,给她下了这味最恶毒的药。 南疆密派所制,千金难求的春心蛊。 号称能让脾性最硬的女人也能化为绕指春水,贞洁烈女也能变成淫娃荡妇,并且在此后的日子里一直任男人予取予求。 “小玉儿,这回,二哥可捉住你了。” 那噩梦般的一晚,顾清琅捏着她的下颚,一边如儿时那般唤着她的小名,一边眸中含笑欣赏她在地上辗转呻吟、为蛊毒所折磨的情态。 他柔声道:“玉儿初来我府上,二哥便认出了你。只是不想惹你害怕,这才一直未曾点破。二哥知道你医术甚佳,却对蛊术涉猎不多,故特意在南疆寻访了这春心蛊。此蛊颇为名贵,从来只用在深宫大内调教禁脔奴宠。如今二哥把它给了你,你可要好好消受,不要辜负二哥的一番苦心。” “顾清琅,你祸乱血亲,不、不得好……” 一句不得好死尚未吐出舌尖,她的头脑已经混沌起来,突如其来的情欲如潮水汹涌着覆盖一切,话到最后,几不成句,只余下呻吟:“唔、好难受,二哥、二哥救我……二哥哥……” 乍听到她以幼时的称呼叫他,那人幽深的瞳仁亮了一亮,火光更盛,“小玉儿乖。自己把小嘴凑过来让二哥哥好好亲亲。” 她那时毒性发作,周身热烫如火,脑中一片浑浑噩噩,随着他的话,边喊着二哥哥边吻向他微凉的唇,只觉得那是天地间唯一的甘霖。 “嗯……乖玉儿,再把舌头伸出来……” 此后,此后的日子她几乎不想回忆。 细雨敲窗。 沉清枝漫步至窗边,眺望烟雨迷蒙的小镇。 玲珑镇距离天青谷尚有百里之遥,她纵是轻功不弱也无法在一天之间到达,何况此时身心皆被苦苦压制的毒性所扰,无法全然施展武艺。 等回到天青谷,阿兄他总会有办法的吧? 蛊术虽非天青谷所长,但想必号称藏尽天下医书的谷内藏书阁里总记载着解救之法。更何况,阿兄他已是天青谷掌门,医术早就被师傅赞许不在他之下。 等在客栈挨过这次毒发,她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只要……只要顾清琅没有抓到她。 手指扣紧了乌木窗檐,她想着那个人可恶的笑脸,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寸寸亲手割了泄恨。 淅淅沥沥的雨中,隐约传来几丝人声,有人在楼下———— “那个胡蛮子就在这附近吧?” “嗯。倒是个硬点子,功夫颇是扎手。要不是万爷送的那瓶瘴毒,咱兄弟几个就交代在这儿了。” “呵!武功再好刀法再高又如何,还不是个生瓜蛋子。一瓶瘴下去,一双招子都得废了。看他伤得那么重,都成半个瞎子了,怎么也跑不远。” “……” 又是追杀?听起来,对话中的这个人居然和自己一样被人追杀,还中了毒。 她关上窗,不愿再听下去。一场即将到来的杀戮,她却无力阻止。 天青谷的门规向来是行医济世,治病救人。可她哪怕有心相救,却也是自身难保。 午后,用过干粮,沉清枝前往镇子后山采药。 玲珑镇出产一种草药名远甘,清热解热、凉血散淤,勉强也能帮助压制她体内的蛊毒。 她出身高门,却自幼体弱多病,为了调养身体尝遍百药,后家门遭祸,又拜在江湖医学宗门天青谷门下,更是不缺灵药调理。 师门渊源兼之久病成医,如今她自己也是精通药理。虽然医术造诣远不如天资出众的大哥沉清商,但于草药之道上也不遑多让。 这回她打算采些远甘草,等到晚间春心蛊发作时服用,以药性和内力再次强压蛊毒熬过这次毒发。 雨中的山林,狭窄的小道泥泞难行。沉清枝穿行在密林之中,搜寻着山野间的一草一木。 四周寂寂无声,只闻沙沙雨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腥气掠过鼻尖,她心中一动,瞥见路边草尖上挂着的一抹嫣红。 是血。 有人。 是谁在那里? 医者的直觉让她顺着血色望向草木深处———— 忽地,一个人影自林中翻出,闪电般的刀光截断雨水斩向她的面门。 凉意划过耳畔,沉清枝侧身堪堪避让过去,一缕青丝被削断跌落泥水之中,如若晚了一分,她半张面皮都要没了。 “你是谁?” 怀中短剑出鞘,她又惊又怒,直指面前的人影。 奇怪的是,那人此刻却不避不让,仍由她的剑刺向自己———— 沉清枝的剑尖就这样停在他的鼻尖三尺处。 良久,确认对方并无敌意之后,她收剑回袖,打量着面前的人。 是个身材很高大的年轻人。 他单手支撑着长刀立在雨中,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一身黑衣渗出斑斑血迹,苍白的肌肤毫无血色,嘴唇紧抿,瘦削的脸庞轮廓深邃如刀砍斧削,长发微卷散乱地披在肩头,耳边一枚小小的金环闪闪发亮。 沉清枝一眼就瞧出,此人身受重伤,早已是强弩之末,却仍在苦苦支撑。 至于眼睛…… 他一直闭着眼睛,看不见,只能闻声辨位,否则刚才那一刀足以斩断她的脖子。 联想到在客栈偷听到的那次对话,是他? 难怪那伙人叫他胡蛮子,确实生些不似中原人,但看发色和肤色又保留着汉族样貌,倒像是西域和中原的混种。 “这位郎君,你应是中了瘴毒,若不及时清理,会变成瞎子。”她试探着出声。 年轻人方才应是把她看作了追杀他的恶人才出手攻击,如今察觉她非敌人,就不再出手,但也不答话。 “你,你感觉如何?” 她再小心地以剑鞘挑向他的胸口,“若郎君你尚可行动,我这就先行告辞。” 只是轻轻一碰,他山一般高挑强健的身躯便倒了下去。 这———— 沉清枝为难地凝望着地上的人。 细密的雨珠打在年轻人苍白的面容上,他虚弱得似乎要死了。 想必方才的一刀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难怪不说话也不动。 还真是难办。 第二章救人 药草在火堆中燃烧,草木的清香在空气中爆开。 “醒了?” 深林中的山洞里,沉清枝坐在火堆边,手边正忙碌地烘烤新采的远甘草。 “多谢。” 年轻人仍然睁不开眼睛,摸索着找到身边的长刀,支撑着坐了起来,“你、救了我。” 嗓音低哑,湿漉漉的长发散落下几绺,勾在他失血的唇边,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这位郎君,你运气很好,伤口虽多但刀口都不深,只是失血兼之中了毒,我已将你的伤口包扎好又上了药。不出两日便能起身活动。” “请问,姑娘你的姓名是?”他问。 “我叫,顾玉。”衡量一番,她还是没有说出真名,“你可以叫我玉姑娘。” “玉?” 年轻人跟着读了一遍这个字。 “嗯。幼时大家都说我皮肤白,像个小玉人,就取了这个名字。”她说着半真不假的话搪塞道。 其实沉清枝也不算骗人,顾玉这个名字是真的,只是“顾”是她从前的姓,“玉”则是她的小名。 十一岁之前,她叫顾清枝。十一岁之后,她同大哥拜师天青谷,就随着师傅的意思改了母姓,不再姓顾了。 说起来,她的身世也非同一般,父亲是先皇第七子,昔年以俊美风流闻名于世的康王顾文定。 母亲则是艳动京华的名妓沉胭,被纳为康王侧室。 沉胭生下了顾文定的第一个孩子,长子顾清商。生大哥时,落下了一些病根,此后陆续滑了几个胎儿,直到九年后才终于又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她,沉清枝。 至于她的二哥顾清琅,则是顾文定的正妻,京师名门之女江晚芳所出的嫡子。 顾文定生性风流,虽有娇妻美妾仍不满足,在花丛流连时又和青楼胡姬春风一度,生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取名顾清默,是他最小的儿子。 所以,作为四妹的沉清枝自出生起就有了三个哥哥,一个同父同母的大哥沉清商,还有同父异母的二哥顾清琅、三哥顾清默。 十一岁之前,爹娘称呼她为“玉丫头”,大哥常叫她“阿玉”,二哥喜欢“玉儿、小玉儿”地叫她,三哥则……叫她“玉姐姐”。 三个兄长之中,比起年长她九岁的大哥,年长她四岁的二哥,只有比她大两岁的顾清默和她最为投缘,年纪接近的他们时常在一起玩耍。 三哥啊…… 想到那双安静而忧郁的深碧色眼眸,她的神思恍惚了一下。 和大哥二哥不同,三哥顾清默从来就是柔顺又寡言的孩子。 身怀异族血统的他在外头长大,直到十岁时他的母亲自赎其身离开青楼随旧情人回了西域,留他一人在外,他才被接回王府里。 也许是因为胡女所出,他虽也是阿父的亲生血脉,却总是被有些瞧不起。 明明有双极为美丽奇特的碧瞳,也总是低垂眉眼,不敢看人的模样。 初回府中的前两年,顾清默一人住在外院,虽是名义上的主子,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被忽视苛待,出落得极为瘦弱。 沉清枝的母亲沉胭可怜他这孩子形单影只,无人关照,把他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同住。 可他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反而很喜欢同她这个因为身体不好总是显得有些病殃殃的女孩子呆在一块,整日跟在她屁股后头跑像个小跟班,她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明明年长她两岁,可沉清枝想听,他就乖乖叫了她姐姐。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昵称:“玉姐姐、阿姐”,以及“小默、阿弟”。 当然,在父母亲眷面前,沉清枝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叫他“三哥”。 玉姐姐,阿姐,他常常这么叫她。眼前的这个异族人,倒真让她想起她的三哥顾清默。 也不知道,三哥如今可好?他今年,也该十九岁了吧? 六年之前,叛军作乱,攻破康王封地所在的乐州城,王府失守,父亲为守城战死,母亲嫡母皆殉情。混乱之中,她和三个哥哥被母亲的旧友,天青谷神医沉鸣所救。 她和大哥沉清商决心跟随沉鸣学医,顾清琅一开始就想好要回远在京城的外祖家。 只有三哥顾清默,和他们回到天青谷之后,犹豫再三还是想要离开中原,去西域找回自己的母亲,沉鸣便托自己的江湖友人护送其前往。 十一岁时那一别,自此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哥沉清默。若他好好长大,如今大概也会有些像面前这年轻人的英挺模样。 只是想来应该不会这样高大,毕竟三哥当年个子不高,白白瘦瘦极精致的一个小人儿,虽比她大两岁,但单看身形和她这个小女孩也差不了多少。 “阿帕尔,我的名字。”年轻人道。 果然是个西域名字。 “你是西域来的刀客?汉话倒是说得很好。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中原武林的人追杀呢?” “因为比试。我从西域来,为了和中原武者比试,领教中原武艺,只是没想到这次比试上他们还会用毒。” “所以你赢了比试,却差点丢了性命。”她有些好笑,原来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难怪半点江湖经验也无,“下回还敢再同不知底细的人比试么?” “下回,我不会再被人用毒了。我会在他用毒之前杀了他。”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真是个直性子。还有些,笨拙? 不过,这份异于常人的纯粹和执拗也是阿帕尔能练成那一手极为漂亮的刀法的原因。 沉清枝自诩天资聪颖,又得父母宠爱,拜得名师,先在王府随教习先生学了琴棋书画,后在天青谷随神医沉鸣习了医术、剑法,虽然每一样看似都学得有模有样,却始终难有大成。 若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恐怕她于医理一道也算不上精熟。大哥沉清商就曾言她:“有智无慧,难成大器。” 她起身,将在火堆里烤干研磨后的远甘草递给他,“仓促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药。我在山上姑且寻了清热解毒的草药,你先服下。” 阿帕尔抬手接过便放入口中。 远甘草名为甘实则十分清苦,烤制之后尤甚,沉清枝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大口嚼着苦涩的药草干,噗嗤一笑,“你倒是不怕苦,怎的不怕我这个才见了一面的生人喂你毒药?” “玉姑娘若是要杀我,又何必要救我?” 他一直闭着眼,吃完了药,又慢慢躺了下去。只是手边依然紧紧抓着自己的佩刀。 “先别躺下。”沉清枝走到他身旁,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腿上。 “玉姑娘?”阿帕尔一惊,想坐起来,“这是要干什么?” “你的眼睛还未曾治。” 她柔柔的呼吸倾吐下来,“你中的只是普通的瘴毒并不难解,只是这毒粉洒在眼睛处,有些棘手。我一会儿便以舌尖为你吸出眼上的毒素,你切莫害怕也莫乱动,明白吗?” 火光微动。 他看不见火,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枕着女人温软的大腿,甚至还能嗅到一丝甜腻的女儿香。 阿帕尔感觉到脸颊上的血液正在飞速奔涌。 “可玉姑娘,那些毒你若吞了……” “不妨事,我自幼尝遍百草,体内已经有些药性,寻常的毒不能伤我。” 他还想再动,沉清枝已点了他的穴道,按着他的肩,缓缓沉了下去。 “你这么怕羞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沉清枝见他双颊飞起红云,有些好笑,放软了嗓子,像是安慰年幼的小病人那般道:“不疼的。” “……” 从未和女子如此接近过,他下意识攥紧了刀身,冰冷的铁硌着掌心,温热的气息却越靠越近。 濡湿柔软的触感自眼球上传来,那是她在以唇舌为他吸出毒素。 心口跳动,热意涌出游走至四肢百骸,他明明是被照顾的那一个,额上却热得渗出微微的汗水。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试图不让呼吸间的热气吐到她的脸上。 “好苦。”沉清枝自幼被娇惯着长大,是很怕苦的。 只吸出一点毒液,她就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将液体吐在一旁,咳嗽几下,再继续。 随着次数的增多,阿帕尔听到她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咳嗽声也越发重了,大口喘息然后渐渐转为平静。 她一个弱女子,想必这毒入口,定是极为难受的。 “为何要费力救我?你我又非故人。本是萍……萍水……”短暂的疗伤结束时,他发问。 “你想说萍水之交?”沉清枝被他想说文绉绉话的样子逗笑了,“至于为何救你,这倒是很简单。” 她漱了口,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污,肃然道:“既是学医之人,救人岂非理所应当。” 她同兄长沉清商多年前拜入天青谷门下,师傅沉鸣医术高明性子却懒散,反而是兄长沉清商学成之后信奉悬壶济世之道,时常帮助附近山民。 这些年沉清商既照顾她亦教导她,有时还会带她下山于附近村镇行医布药,沉清枝早在不自觉间承袭其医者仁心,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她都会尽力。 只是沉清枝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习惯其实也为她与顾清琅重逢后的孽缘埋下祸根。 阿帕尔还想再说什么,她柔嫩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唇边,拂过他的睡穴,“好好睡一觉,待明日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其实,还有一个缘故。只是你不能知道。” 待得他沉沉睡去,沉清枝攥着手心里剩余的几片远甘草自言自语,撕下一小片放入口中咀嚼,舌尖顿时弥漫开那股药草的苦味。 她复一仰头,将所有的远甘草倒入口中。 苦……真苦啊……她最怕苦了。可她必须吃药。 明灭不定的火光打在她的身上,这为光线所笼罩的少女,周身上下每一寸露出的肌肤都泛起嫣红的色泽。 那是身体里正在烈烈燃烧的欲念,春心蛊的毒性在她的血液里翻涌。 她取下藏于袖间的绳索对着地上的男人低语,“若我说,你生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你信吗?” 喃喃自语中,年轻的刀客双眼紧闭,浑然不知。 第三章毒发(H) 阿帕尔是被人声惊醒的。 双目间的刺痛早已消失不见,眼前不再是漆黑而是模糊一片,隐约的月光流动。 他能看见了,只是不甚清晰。 山洞里的火堆不知何时熄灭了,隐约的呻吟在不远处回荡,是玉姑娘吗? 他循着人声摸索着走去。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温热柔软的一团。俯身摸去,那是一个人。 是玉姑娘。 心头一凛,他连忙去扶她,“玉姑娘,我是阿帕尔,你怎么了?是谁绑住你了?” 她低喘着,却动弹不得。 阿帕尔摸到她手脚上绑着的牛皮绳,那皮绳打了死结系得极紧,将她手腕牢牢捆住,“我为你解开。” 她的嘴里也塞着布条,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唔唔的呻吟,他也为她取下。 “如何?玉姑娘,可还有不适之处?是谁将你绑起来的?” 然而,解除了束缚之后,她全然无视了他的关心,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扑在了他的身上。 “玉姑娘!” 他惊叫,身体被她迫不及待地放倒,阿帕尔试图反抗,可受伤又中毒之后的身体酸软无力,三招两式之间就被女人按在身下。 他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因为嘴已被她含住了。 她的嘴唇,就在不久之前还吻在他的眼睛上的嘴唇,此时已饥渴得不像话。湿滑的舌尖侵入,透明涎液自黏连的唇瓣边溢出,拉出细长的银丝。 他如遭电击。 沉清枝不顾他的惊愕,捉住他的手放在胸前,半是哀求半是命令道:“阿帕尔,快,摸、摸我……” 触手之处一片温香软玉,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女人的身体,阿帕尔喉头微动,想要松开手。 可沉清枝力气极大,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他无奈地抚了上去,缓缓揉搓着手中柔软。 男人的手握惯了长刀,宽大而骨节修长,轻易将她的整个奶子包裹住,再张大十指用力一握,白腻的乳肉受不住力道,羊脂一般融化了自他的指缝间溢出。 软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女人的身子吗? 他只知道玉姑娘的嘴唇很软,舌尖很软,现在他知道了,她的胸也很软。 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僭越,可另一只手不受使唤一般地抬起,覆住另一端。 两团乳肉在男人的掌心涌动,嫣红的奶头渐渐硬挺出淫靡的形状。 “对、就这样……再重些……” 沉清枝满足地哼哼,越发靠近,脸颊靠在他的颈侧,痴迷地磨蹭着他的胸口,似乎想借着摩擦缓解身子深处的空虚。 这还是不久之前,那个温柔娴静的女医者吗?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玉、姑娘,你是不是像我一样被恶人下了什么药了?” 他极力遏制住微起的欲念,停下了动作,“你会医术,怎么、才可以解毒?” “解毒的法子?”她歪了歪头,媚眼迷离,“自是有的。” 在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说:“就是你啊,阿帕尔。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解药。” 这是明着说她初见他时就居心不良了,难怪之后要救他? 不等他思索,沉清枝的嘴唇又凑了上来,却被他转头避开,极力忍耐,“玉姑娘,我们、也许可以……用其他的……” “哦?你不愿意?”她声调拉长,娇靡的音色陡变———— “我就是要了你,你又能如何?今日本就是我救了你,你本就该报恩,用身子来报又有何不可?既然被我遇到了你,合该你今晚做我解毒的药。” 奔涌于血液中的毒性似乎增长了某种极端的情绪,她拾起地上散落的绳子。 这原本在今夜用来束缚自我,不伤害病患的绳索,此刻被沉清枝按着阿帕尔的手腕捆了个结实。 等他不再挣扎之后,她又抬腿坐在了他的腰上。 年轻人的手腕被交错着绑在头顶,被她牢牢压在身下。 “说起来,第一次见郎君便觉得,甚是俊美,所谓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沉清枝见到躺倒在地不再动的男人,这才吃吃一笑,手指勾着他的英挺的侧脸。 阿帕尔真是哪里生得都得她喜欢。 真要论起来,他们一家子都是容色非凡的人物,父母之中阿父顾文定俊美风流,阿母沉胭清丽出尘,嫡母江晚芳艳光照人。 与她同辈的兄长们更不必说,大哥沉清商端方,二哥顾清琅贵气,三哥顾清默更于少年的白皙精致之外兼有异域之美。 可饶是她见惯了美人,这异域青年的乍然出现,依旧令得她心中一动。只觉得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正正长在了她的心坎处。 也许是自幼身子不好、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她一直就尤其喜欢这样高大、肤色偏深而格外俊挺的男子。 窸窸窣窣的解衣声响起。 她略显急切地除去身上衣衫,随即下手一件件扒去他身上的衣物。 纵然此时阿帕尔目力不便,但模糊的视线之中亦能隐约感受到女人身上肌肤那明珠白玉一般的光泽。 玉。 他想到她的名字。果然是玉一样的人。 不过片刻,他们二人已是赤裸相对了。 “嗯……郎君方才摸得玉儿甚是舒服,再吃吃玉儿的奶儿。” 她托住胸前的饱乳,大胆邀请,眼尾尽是被情欲染红的晕色。 他隐约间还可嗅见细微的乳香。这是自幼娇生惯养、长期清洁熏香的女儿家的体香。 果然,还是不能避免吗?年轻的刀客自喉间发出沉沉的喘息。 顾、玉。 玉姑娘。 唯一残存些许清明的神识间,再次划过她的名字,他在唇舌间默念这两个名字,一字一字,好像要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她是中了春药,如此情热,不可抗拒,他只能依了她。可哪怕他们今晚这样纵情,明天再醒来,她可还会记得这一切? 他是不会再后悔,那她呢? 不愿多想,既然身上眼前如此活色生香,触手可及,那便真如这玉姑娘所说,当做一场报恩。 男人的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做出反应,打定主意的他张口含住眼前的樱红色。 察觉到他的反应,沉清枝娇痴地笑着,解开他手上的绳索。 很快地,正啧啧有声舔吃着奶子的年轻人,得了自由的双手亦毫不冷落地攀上她的另一边乳肉,肆意揉捏。 似乎已经掌握住了主动权。 “对……就是这样,再用力些……” 女子的吟叫声中,他似乎受到了鼓舞,直起身子,毫无章法地将早已硬热的下身往她的腿间戳弄。 虽然隔着布料,她依旧能感受到阿帕尔的那处格外粗大,仅仅只是摩擦穴口,就淫水肆意流淌,简直恨不得立即让他插进来。 比那个短命鬼顾清琅强多了。 想到那个人,沉清枝的怒火混合着欲火更盛,叫嚣着要把身下这具年轻精壮的躯体吞吃入腹。 顾清琅不是用蛊虫来控制她,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吗?她就偏偏要沾其他男人的身子。 被阿帕尔的热情感染,她也比方才更为大胆。 “唔、嗯……郎君,郎君想要玉儿了吗?” “想要。”他似已完全沉醉于她编织的情网之中,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热忱与欲念。 她眨眨眼,流露出一丝丝狡黠,舔着他的耳廓娇声细语:“郎君早些服软不就好了,何至于还要将你绑起来。” 回应她的,是这异族的青年将她一把压在身下,不容拒绝地按住手腕,俯身而下的暴风骤雨般的吻。 第四章贪欢(H) 也许是蛊毒被压制太久,也许是年少贪欢,这一场欢爱远比沉清枝想象得狂热且漫长。 仅仅只是嘴对着嘴难耐地拥吻半晌,山洞内的空气似乎就染上了桃红色的淫靡气息。 少女纤细白腻的小腿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无助地攀上属于异性的麦色的结实腰臀。 “郎君先别亲了,快些进来……玉儿忍不住了。” 青年依依不舍地以舌尖勾连她的嘴唇,身下蓄势待发的蓬勃肉物正贴着她的腿心,极尽隐秘而淫靡地自上而下地研磨着,却迟迟找不到入口。 “嗯?”等不到预料中被粗器贯穿的充实感,她奇怪了。 “玉姑娘,教教我……我、我不会。”听得她不满且疑惑的轻哼,他附身凑于她的耳畔喃喃,“怕插错了地方,会弄疼玉姑娘。” 有微咸的汗水无声滴落至她的颈侧,她感受到他的紧张与青涩,若是他能睁开眼睛,想必也定是用一双黑漆漆的明目求助般地看她。 这异族人的年纪应当比她想象得还要轻,甚至和她差不多大,还是个无甚经验的雏儿。 不知道是因为他这模样使她回想起半年前自己初遇顾清琅时的景象,还是因为他生得实在是很得她喜欢,叫她回忆起故人,沉清枝浸满春情的心间塌陷下一小块柔软。 她抚摸向青年那硬挺着、手掌都有些握不住的粗大物事,茂盛的毛发混合着过于烫的温度,扎刺着娇嫩的掌心,还好又因为一直摩擦他们下体分泌出的液体而稍微软了一些,不至于那么难拿。 一想到这玩意很快要彻底进来,她激动得又呼吸一滞,指尖勾着那物的底部顺着湿漉漉的肉缝抵到穴口处,以媚音道:“就是这里。郎君要把大肉棒插到玉儿的这里去。” “我知道了。多谢玉姑娘指点。” “不用谢的……嗯啊!”话音未落,她便不自觉失声尖叫———— 太快了。简直是毫无过渡地,一找到正确的入口,年轻的刀客就急不可耐地,以与道歉时的彬彬有礼全然相反的态度狠狠贯入,精壮的臀肌收缩发力,一下一下地凿入她花穴内壁最深处。 “哼……哈、玉姑娘,好舒服……里面……” 初尝情欲的他渴求地吻着她的耳垂,唇舌湿润,发出自心底的感叹,“我此前从未想过,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这样、这样快乐。” “哈、哈,玉儿也、也很舒服。郎君、郎君莫要停下……玉儿甚是喜欢……” 他强硬而热烈的对待正好契合她积压许久的欲望,她快乐地回应他,全然沉浸于这初次相遇的青年给予自己的快感之中。 “好、好。都给你……” 代表破身的初次射精之后,埋于体内的粗硬事物很快再次抖擞起来,黑暗掩盖之中,他覆身而上,将夜色般无尽的浓情热意尽数倾注于身下的少女之上。 在最后一次终于得了餍足而心满意足地昏迷之前,沉清枝想,这一回,身体里的蛊虫够偃旗息鼓好一阵子了吧。 实在是累了,一直到天光大亮,她方才有了醒来的意思。 “阿帕尔,渴了吗?不若先喝口水吧……” 伸出赤裸的手臂,尚在迷蒙中的她捡起一旁的水囊,浅尝了一口,滋润干燥的舌唇。 “玉……” 一夜缠绵之后,阿帕尔对她有了更多的亲昵,甚至不叫她“玉姑娘”,而是改称为“玉”。 “喝吧。”她说,“你还是个病人呢。” 面对递过来的水囊,尚还半压在她身上的青年顺着声音的来处接过,灌了一大口水。 他微闭的双眸还是无法睁开,嘴唇却熟稔而热情地吻了下来,将口中剩余的水哺给了她。 “唔……阿帕尔,你做什么。”唇舌相交间津液涌动,她略微吃了一惊,睁大眼睛。 “玉,我还想要你……” 这年轻的刀客不仅在刀术上天赋异禀,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似乎有同样高超的领悟力。 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手也已经极为自然地摸索而上,沿着昨夜情动之时的路径,覆盖住她赤裸的胸口,裹住还泛着红意的乳肉,揉捻敏感的奶头。 “嗯、哈……” 初初醒来的沉清枝挺起胸口,承受着这个未在预料中的吻,感受着习武之人粗糙的指尖摩挲过处,燃起的点点情焰。 原本已渐渐清明的神台之中,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欲火混合着毒性竟也被勾得苏醒,迅疾转为炽热。 又想要了。 他是。 她亦是。 被蛊毒折磨多时几乎生出心中阴影的少女苦叹一声,只得顺从着欲念,认命般地反手搂上青年的肩背,回吻了过去。 二人紧紧贴近而迥异的肤色和肉体之间,渐渐响起某种有节奏的暧昧的水泽之声。间或着男子粗重的呼吸以及女子因为长期叫喊而显出两分喑哑的的呻吟。 山洞内,再次春光旖旎。 这一日,又是昏天胡地地度过———— 一会是如昨夜一般上下相对。只是今日的他更有经验,俯身一边吮吸舔吃她的双乳,一边下身挺动在她湿滑的花穴之中大力冲撞。 有时,沉清枝一边小声说着饿了,一边向后退却表示抗拒,试图让他暂时离开自己的身体。 他就沉默着站起,啵唧一声将仍欲望勃发而水淋淋的性器退出,就这样赤着身子熟练地走到包裹边取出干粮,撕扯几口补充体力,然后将剩下的掰成小碎块,就着清水一点点喂到她的口中。 她虽然试图对这样的喂食方式表示异议,可青年的姿态实在不容拒绝———— 他就这样或是嘴对嘴哺水、或是掰着食物碎块喂着沉清枝,将她抱在怀里,昂扬的肉棒破开肉唇,以托着她的圆臀面对面坐操的姿势,将满脸晕红的女医者干到几乎叫不出声。 到底是长年练武的年轻人,虽然因为受伤而有所限制,但身体素质远非她这样自幼体弱多病且三脚猫功夫的人所能比的。 食欲与情欲齐齐得到饱足,困意袭来,青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疲倦慵懒,放缓了速度讨好般做着浅浅的戳弄,快感绵绵涌至四肢百骸。 沉清枝就这样在他悉心的侍候中不知不觉之间昏睡过去,然后在昨日还明明十分陌生的青年的胸膛之上醒来。 “玉,你醒了?” 异族的青年似乎很是怜惜这柔弱而体力不佳的中原女医者,没有再动她,而是任其熟睡了一觉再醒来。 他温柔地拥着她,把玩她散落在肩上的碎发,“你睡了好一会,现在可好些了?” “嗯,还有些累呢。阿帕尔,现在是几时了?” 沉清枝喉间有些干渴,正想开再口,对面人狂热的唇舌侵入,已说不出话来。 伴随着注入嘴中的清水,她无奈地接受着阿帕尔在一边吻她一边喂她喝水,同时还在大口吸裹着她口腔内津液的事实。 这,算是渴了还是不渴了? 怎的今天自醒来之后,他们都是这样子喝的水? “方才只是听着玉的呼吸声,就想得不行了。” 年轻人毫不知她所想,就这样揽着昏迷之后又醒来的沉清枝抵着舌尖唇瓣厮磨地吻了许久,架起她的双腿扛在肩上,屈膝耸腰,早已等待许久的硬热肉棒顶上她的尚滴着精液与淫水的穴。 虽说那东西实在是大得骇人,可此时她体内的毒性还未完全消散,情潮如水般浸泡着欢爱后的身子,到处都还是软绵绵暖洋洋的一片,不是很拒绝他的亲近。 只是撒娇般地抱怨起来,说是方才做着做了太久,腰肢酸软,现下不想再坐着来。 他也不与她争辩,就这么挺胯插了一会,然后从善如流地单手抱着她靠在冰冷的山洞石壁之上。手撑在她身后,再次将双腿分开揽在腰侧,挺着肉棒直直地入,干得水液四溅。 她这次倒是学会了享受,身下小穴被撑得饱涨酥麻,快意飞驰,闭了眼,哼哼唧唧地叫他的名字。 直到第三日清晨,沉清枝才彻底地从媚毒的靡乱中清醒过来。 打量四周,山洞内的一切简直乱得不可思议。 被撕扯成碎片的衣物,打了一个个结的细绳,满地可疑的干涸水液痕迹,还有一个…… 一个沉睡的英俊的男人。 说男人甚至还有些勉强了,这年轻的西域刀客虽身材高壮,处处都发育极好,眉目却隐含稚嫩,神情清澈,显然是未经世事。 她确实强行要了他,强要了这个本应是她的病人的年轻人。 整整一天一夜,她都压着这个受着伤还未恢复的可怜人,索取无度,漫声娇吟。 想到这两日她的举止、言辞,全然不似她平时模样,沉清枝甚至怀疑自己是被顾清琅传染了。那副癫狂且沉湎情爱的姿态,和记忆中的顾清琅一模一样。 她懊恼地怨恨自己,又望向沉睡的阿帕尔,也是他运气不好,半夜醒来得不是时候,正好撞到自己蛊毒发作,成了她解毒的工具。 不过还好,他的伤势还是可以治愈的,等他这次醒来,眼睛应该就能恢复了。 她暗暗估量着再给他留下多少药。 阿帕尔还是个雏儿,又被她在受伤之下还按着做了这么久,应是损伤不小。索性他年纪很轻身子骨又极结实,好生休养几日还是能恢复的。 便当做是她解毒的诊金罢了。 思索间,他眼睫微动将要苏醒。 顾不得多想,她并掌又在他的颈边一敲,他就又倒了下去。 再见了,阿帕尔。 她朝着那张睡梦中也好看得叫她心动的脸低声告别,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这是她的第二个男人,也是一个处处都极对她胃口的男人,若是半年之前初入江湖的她遇到了,说不定会芳心大动,可惜他们遇见的时候不对。 只是数次肉体之欢,醒来之后就当是做了一场春梦,露水一般消散了。 第五章重遇 官道之上,沉清枝策马狂奔。 得益于那异族青年的出力,她的蛊毒此刻得到极大的疏解,身体暂时处于全然自在的状态,不必刻意隐藏。 自山洞离开之后,她回了客栈打理行囊,考虑到若用轻功会过度使用内力导致蛊虫活跃,她又买了一匹客马,打算一路疾驰回天青谷。 穿过这条官道,再往前就是莽莽的大泽群山,进入天青谷的密道就隐藏其中。 数百年前,于大泽山创立天青谷的祖师爷自某高人处学得了诡秘阵法,将至用于天青谷外。 是以许多年来,虽然有不少江湖人都试图寻找这传说中的神医门派,甚至有人查到了天青谷就在大泽山中的消息,却始终不得其门。 只因其入口隐没于深山之中,加以阵法掩藏,常人若无破解之法,根本无从进入。 而现如今,知道这破解法门和入谷路径的,也就只有他们天青谷的弟子了。 按师门惯例,若是弟子医术有成,每年便可挑一人出江湖游历,救死扶伤,其余人等留于谷内。 到了他们这一代,人丁寥落,偌大的天青谷也就只有她和大哥沉清商两名弟子。 大哥年长她九岁,说是兄长,其实更似父辈,很是怜惜她这个唯一的妹妹体弱多病。 因着母亲之故,他其实年少时就与神医沉鸣相识,得其传授医术。 只是作为康王长子,起初的他只以岐黄之术为自家小妹疗养身体,偶尔也作为文武之道外的调剂,未曾真正尽心研习。 直到那场大乱之后,沦为孤儿、孤身携着她的大哥才正式拜了沉鸣为师,做了天青谷门下弟子。 天赋高绝的大哥在全力学医之后,进步之快几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在师傅啧啧称奇,直言他是历代弟子都未曾出过的奇才的盛赞之下,大哥沉清商于二十三岁那年学成出师。 之后的每年,都是他出谷行医,从未让她出门半步。 且为了她这个孤守空谷的嫡亲幼妹,兼可怜可爱的同门小师妹,他一年之中只留半年外出,其余的时间都留于谷中,悉心教导她医药之道。 无他,只因他们不靠谱的师傅沉鸣,在大哥继承师门衣钵之后立马做了甩手掌柜,去往海外仙山游历,至今都未归来。 直到今年,也就是她十七岁身体好转、医术也略有小成的这年,因着她的强烈意愿,从来在她身体之事上最为强硬、不肯退却的大哥让了步,开恩准许她外出历练半年。 只是没曾想,这初入江湖,她就遇到了这样可怕的劫难。 越靠近山上,草木便越发茂盛,道路难行,沉清枝索性将马匹送与山下村民,步行上了山。 行过长长的羊肠般狭窄泥泞的山道,以轻功转过数个山崖角落,当那株熟悉的参天古木落入眼中,她发出一声欢呼,轻快地向前。 不。等等。 喜悦之下,她隐隐察觉出不对,退后几步。 一个柔和又有些欢愉的声音悠悠响起:“小玉儿,还敢再淘气吗?这次可又被二哥抓到了。” 她登时面色发白。 这人的声音不大,却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开在耳畔,哪怕过了千百年她都永远忘不掉。 顾清琅。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放过她,还是找过来了。也不知道这次为了找她,他花了多少的力气。 古树之下施施然走出一个人———— 锦衣金扇,年纪甚轻,隐含几分病色的苍白肌肤之上,却有一副对于男子而言过于妖异风流的五官。尤其一对琉璃般的眼珠子在日光在熠熠生辉,此刻正歪着头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许久未见了,妹妹过得可还好。” 他亲热地唤她为妹妹,仿佛真是一个许久没见到家人的饱含思念之情的兄长,可沉清枝的周身却无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尚算清醒的意识正在疯狂地命令四肢转身逃离,可腿脚却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子。 只因身体深处,那只蛊虫正急切地呼唤着对面之人体内的同类———— 为了更好地控制她,顾清琅,她疯狂的二哥也往自己身上下了蛊,正是她身体里那只春心蛊的蛊母。 只要他们稍稍靠近,她就会因为彼此体内蛊虫的吸引力,油然而生出对他的无尽渴求。 这种欲望,远甚于对其他任何男子。 她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凝望着远处的年轻男人,他每走近一步,她的思维便涣散一分,血液便火热一分。 等他走到她身前时,沉清枝已经几为发作的蛊毒所噬,无力地软下身子,半跪着几乎要倒在地上。 “小玉儿许久不见二哥,行这般大礼是作甚?可是想了?” 顾清琅一派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派头,优雅而轻佻地以扇尖挑起她的下颔,直视着少女于绝望的灰烬之中渐次燃起春情的眸子。 随即满意地低下头,在那泛起淡淡泪花的眼睫之上印上久别重逢的一吻。 “小玉儿的泪,怎的也有些甜呢。”他含笑为她抹去眼角的一点泪痕。 明明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可沉清枝却觉得,他从吻她的唇瓣到摩挲她的指尖,都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热度。 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人。 他们缠绵半年之久,对彼此的身体反应早就熟稔于心,她如何不知,顾清琅这看似从容克制的姿态,实则正是他情动了的象征。 不过一个月未见,这个人就如此…… 她强忍着动荡不安的心神,软语哀求道:“二哥哥,玉儿知道错了,可以先放开我吗?” “放开?二哥要是放开手,让你像此次这般丢了,以后可再去哪里找?玉儿可知为了寻你这么一个淘气的小东西,跑废了多少的良马,累死了多少的探子?为了求得玉儿这师门的半点消息行迹,又杀了多少的人,花去了多少的银子?” “玉儿、玉儿知道自己错了,害得二哥劳烦忧心,也绝不会再逃了,我只是想……” 少女玉白色的肌肤晕染出羞赧的绯红,声音却相反着低了下去,“对二哥你、有事相求。” “哦?何事?”顾清琅来了兴致,侧耳低头,只听见沉清枝嗫嚅道:“自一见到二哥起,玉儿、玉儿的蛊毒就又犯了。这一个月来逃跑的日子,一直无人为玉儿解毒,只能想着二哥……求二哥哥帮玉儿解解毒。” “这么说来,玉儿可是馋了?”他笑意更深。 “是、玉儿一见到二哥你……全身上下就渴得紧了,那里痒痒的,湿得要滴水似的,就想着二哥来疼爱。” 她垂首,似是窘得连看都不敢看他,口中却一五一十地说了最为羞人的话语,“我、我知道二哥一向最疼我,求求二哥帮我,用、用大肉棒插玉儿的穴,为玉儿……杀杀痒。” 听到这最是含羞带怯、从来不肯轻易张嘴的倔强妹妹主动说起床笫之间的淫词艳语,顾清琅显然是心情极好,“既是小玉儿一心所求,二哥怎敢不答应。只是……” 贵公子苍白的指尖勾连着少女染上红意的小巧耳垂,笑问道:“玉儿今日如此主动,是想在此处便同二哥欢好吗?从前二哥拘着玉儿在外头做这快活事,玉儿可都很不乐意。这小穴里又咬又吞,把二哥的肉棒绞得紧紧的一点都不愿意放开,直把我当仇人呢。” “从前、从前都是玉儿的不是……这回,玉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要能哪里都可以。二哥哥,求你快些随了玉儿的心思吧……” 见自家妹妹羞窘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不紧不慢地伸指撩起她的一缕长发细嗅,“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哥竟不知,与玉儿一月不见,能让玉儿这般思慕渴望于我。如此说来,二哥还要夸一夸小玉儿的这回出逃。” 她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却回握住他的手指,张嘴含在口中想要咬住,却又不舍似的地以牙齿轻轻磨了磨,含糊道:“二哥一直这样说话,却不愿意动一动遂玉儿的意。对玉儿这样冷淡,是不愿疼玉儿了吗?既是如此,玉儿明天便去寻了别的男人去……唔……” 那手指的主人忽地发力勾起,在她的口中一通顶戳乱搅,却又力道控制极好地不伤到内壁,只是害她嘴角流出几丝涎液,然后才施施然回手,舔了舔指尖的透明液体,说:“玉儿的小嘴还是这么又甜又叫人心痒。” 她再抬头,那锦衣玉面的贵公子一直沁在唇边的笑意已经消失,清透如琉璃的瞳色中升起暗色的灯火,直直地盯着她瞧。 “二哥哥……”她双颊晕红,只觉得整个人要融化在那眸光里,于目眩神迷中讷讷地唤他的名字。 洒金折扇被扔在地上,顾清琅一把抱起这疼了半辈子也想了半辈子的心头肉,哑着嗓子,只用他们二人能听到的低声说:“不许再说这话。玉儿想要,二哥自是会好好依你。也叫玉儿知晓,你这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身子到心里,都只能是二哥的,旁人一刻也沾不得。” 周遭之中,早在密林深处埋伏齐全的侍卫见此情景,都不动声色地退了开去。 第六章溪畔(H) 青天白日,深林清溪。 静流水畔,一阵交错的人声和水声渐起,由远及近,由轻及重,听来是一对在做着什么极为亲密而激烈之事的男女———— “嗯、哈……二哥哥、二哥哥,你轻些……” “哼,玉儿说是渴二哥久了,这身子却如此不热情,只是操上一会就累得没了力气。却不知二哥这些日子一直想着你,未曾睡好过一夜。” “还说呢,不就是二哥你最爱欺负我,明明知道玉儿体力不好,每次都还这样。如若不然、不然,我怎么会走。” “走?哈,小玉儿,你现下可还走么?” “不走了,唔……离了二哥的这些日子,玉儿日日都不舒服,周身上下无一处不渴二哥的疼爱。直到现在回到二哥身边,方才觉得自在,才知原来我已是一刻都不能离开二哥了。” “小玉儿这些时日可是受苦了?二哥也最喜你疼你,同样一刻也离不开你。一日不见玉儿,身心便似火烧,片刻不得清凉。夜里做梦也尽是玉儿,只是梦中欢喜,醒来发觉玉儿不在那刻,真真是如坠无间炼狱。” “哈、哈……坏二哥,就会说嘴。什么火啊烧啊死的,玉儿才不要二哥死呢。何况,玉儿身上才是真的好热呢。唔、二哥哥你且再轻些,不要再那般用力……” “玉儿你还害羞作甚,二哥哥同你早已行过千日之欢……来,乖乖的,小屁股再抬起来些,让二哥好好操操……嘶,怎又夹得紧了,直把二哥咬得要断了。玉儿这样有反应,可是喜欢二哥这样对你说话?” “休要乱讲。我哪、哪有喜欢,哈……二哥就是喜欢信口胡诌些话来笑话我。我们哪有千日之欢。千次,倒是有的……” “二哥本以为千次之欢就已足够。看不出原来小玉儿真正想要的是千日之欢?呼、勿急,等二哥努努力,以后就会有了。” 自高处往下望去,只见两具同样皎洁白皙的躯体互相依偎在一起。 不同的是,其中一具要高大许多,颀长挺拔的身子自后往前拥着,有节奏而迅猛地顶弄,几乎要将那具娇小的如同白玉般的身子淹没在怀中。 细看之下,二人的容貌也略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青年的要艳丽夺目些,肤色略苍白些,少女的则要清秀细致些,肤色也更温润些。 两张风格迥异却有相近之处的面孔极尽贴合,两具个子相差甚多却肤色相类的身体也不含一丝阻隔地相嵌。 青年自后方掐着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流畅而无一丝赘肉的腰腹之下,可见他极长而泛粉发硬的饱满性器,正以极快的速度尽情捣干着身前的少女。 二人紧密相接的下体之间,可以看到少女穴口处原本娇嫩的粉色软肉,此刻已经呈现出极深的艳红色,甚至微微卷起。原本紧致的穴口,也因为那粗硕性物的无情进出,而被迫张大成一个圆形。 可以想见,青年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少女则显然是被这虽极为熟悉、却一直硬挺着不知疲倦的大家伙插干得没了什么力气,咿咿呀呀地叫不成声,半个身子软软地往下垂,几乎要悬空于地。 却又被身后人的大手稳而有力地扶着,属于男性分明修拔的指节几欲嵌进她皎白如玉的肌肤之中。她只能勉力挺身,将自己自腰部到脊背都一寸不离地贴近他。 只是每每即将要碰到自家二哥那金尊玉贵的王侯之躯时,又在下一瞬因他过于猛烈、全力抽插的力道而又不由得往前扑出一段距离,再被他以手托住,掐着腰继续大力顶撞到花心最深处。 “二哥哥……嗯啊、玉儿要不行了……” 少女蹙起秀眉承受着青年激烈的操弄,一身雪肌微汗点点,无力微张的唇瓣中不断发出娇吟,时不时夹杂几声求饶甚至是低叫,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 每一次都是这样,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尽兴。 顾清琅这个死病鬼,短命鬼,缺德鬼。 明明平时看着病殃殃的一个小白脸,为什么做这种事又这样有力气,到现在还不肯停下。 沉清枝奋力在心头咒骂,试图从沉沦的欲海中唤醒一点清醒的自我。 可已经迟了,二人如此亲密无间,早已不知做过几次,无比贴合的肉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那该死的毒性的催发下一次又一次地违背意愿,不受控制往身后挺臀迎合。 只盼着他再用力一些,再入得深一些。 甚至做到极舒爽处,二人都得尽了趣味,他的手指只稍稍扣向她的下颚处,她就心有灵犀一般,主动侧过脸来同他唇舌相接,纵情拥吻,兄妹二人一同颤抖着进入高潮。 而像是被她的逃跑所吓,顾清琅此回纵是在欢好之时,手上也一刻也不肯放开她。 哪怕这样情到浓时不由自主的亲吻时,他一双光彩熠熠的琉璃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似乎连目光也想将她一寸不落地吃进腹中。 她则为了避免泄露真实的意图,只得闭目装作沉醉欢爱,引得青年的吻又深了几分,埋在她体内的那可怖物事很快再次涨大不已。 于是一轮又一轮的欢爱在他们不约而同的动作之下顺畅地展开,配合无间,像是早已在此前演练过千百次。 虽极不情愿,可被操得得了趣,吻得动了情的沉清枝也只能承认,与这可恶之人的行欢之数,哪怕没有千日,却也胜似千日了。 她难耐地咬牙磨唇,在欲海之中沉沉浮浮,苦苦自持,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折磨? 无人闻见她的心声。只有无尽的肉体的拍打声并男女的呻吟喘息声在寂寂的林中一遍遍回荡。 一旁的溪水见证了这隐秘、淫靡而诡异的一幕———— 青年睁眼,满足且欢愉,少女闭目,不愿却沉沦。既是男女欢情,亦是血亲相奸。 不知过了多时,扑通一声,水中圆满无缺的倒影乍破,却是二人的身影齐齐坠入了水中。 “二哥哥,对不住,玉儿腿软了,实在是没了力气……” “哈哈哈哈,小玉儿可是想同二哥作水中之戏?” 顾清琅倒并不生气,初得饱足之后,他比起刚才更多了一份从容不迫,被带着跌入了水中也半点不与她计较。 积压在心头多日的淤塞一扫而空,他在大笑之后爱怜地伸手去安抚这不熟水性、尚还惊惧于掉入水中的傻妹妹。 沉清枝急急抓住他探来的长臂,稳住身形,感觉到了安全,这才舒了口气,哼声道:“二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可不记得什么水中之戏。” “玉儿多回想一番,便自然知道了。” 第七章往事 顾清琅没有说错,她确实是嘴硬,被这话勾起了往事。她与顾清琅,他们之间,确实曾经有过这样在水中赤身纵欢的经历。 那是在他的某个别苑之中的事。 那座地处山间,极为精美的院落是她自被顾清琅禁锢在王府中起,得以前往的第一个地方。 半年前,从得到她那晚起,顾清琅便对她入了迷。 初夜之后的整整三天,他都没有放开她下过床,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地索取她的身子,状若癫狂。 他们的一切饮食皆由仆役们送到门口,他听得声音自外头人离开之后自己开门取回,然后在床上一口水一口饭地喂着她。 有时候也会嘴对着嘴喂,虽然这种方式的后果就是一通长吻之后,他往往等不及她吃好就直接抱她在身上肏弄起来。 就连最为羞耻的如厕也是由他自后头抱着,如小儿把尿一般看着她进行。 而她那时因初种了蛊虫,正是情欲最为炽烈之际,全副身心都被他主导,便这样在混沌的意识之中,与自己的亲生兄长一连欢好三日。 三日之后她终于可以下床,意识也清醒起来,可也只能在上锁的房间里活动,不能离开房间一步,甚至衣物也依旧不能穿,以迎接他随时而至的欲望。 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涯维持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间,顾清琅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占有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简直恨不得连她的骨子里都打上自己的标记。 一开始她自是不依不从,在烈性毒蛊之下苦苦支撑。可她越强硬,他便越粗暴,毫不怜惜,每次直把她弄得咬牙几乎要昏死过去,方才罢休。 及至后来她被弄得怕了,哭哭啼啼地服了软,他这才软和了下来,露出了些许少时那个极为疼爱她的二哥哥的样子。虽然在床事上,他还是一贯粗暴而不含温存的风格,定是要尽了兴方才罢休。 每每她扯着他的袖子软语央求,他便以自小到大都不曾更改的调笑姿态道,乖玉儿,可疼些二哥吧,二哥渴你如此之久了。自我们那年分别起,日日夜夜都想着玉儿,一刻也未曾停歇。今日二哥方才得偿所愿,自然难以自持,忍不住就多要你几次。 一个月后,在以出门为理由半诱半骗地得了沉清枝几次床笫间的主动之后,他这才有所满意地准许她出了房门,也准许她穿了衣服在院落中走动。 那院子似乎也是特意为了软禁她准备的,面积不大,仰头看去只有一方小小的天空,所幸建筑得极美,仿照江南风格从花草树木、山石盆景到秋千亭台、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他们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顾清琅会和她一起在院子里看云、观雨,喂鱼、种花,赏星月、吃点心。 他自天南海北搜罗来不可胜数的奇珍异宝,金银钗环、绫罗绸缎、珊瑚珠玉、胭脂水粉……大凡是世间女儿家爱的东西,通通都捧到沉清枝面前,然后像个世间最平凡不过的好哥哥般,用这些东西一点点为她这个妹妹细心妆点。 他为她描眉、点唇、画花钿,钗环耳坠也一一佩戴上,然后与她脸贴脸对镜而笑。 缠枝铜镜中,映出他们兄妹有五六分相似的容颜。 可这不过是麻痹她的片刻幻觉,不管何时只要他想要她的心起了,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撕下假面。 在屋子里自不必说,在院子里也不肯饶过她,剥去亲手为她挑选的名贵罗裙,吻去亲手为她点上的唇间胭脂,压着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纵情寻欢———— 每当此时,那些她曾惊叹美丽珍稀的假山花木,那些她曾经很喜欢在其上玩乐的秋千,就成为了他淫戏于她的道具。 靠在假山上,压在树干上,坐在秋千上,他兴致勃勃地想着各种各样的法子来亵玩她。 而她只能承受着,被这血脉之亲囚禁于身侧,日夜强逼着做下流事,万念俱灰。 她既逃不开这布满眼线暗卫、铁桶一般水泄不通的王府,也打不过、离不开这该死的顾清琅,他无论武功心智,还是权财谋略,都远胜于她。 她甚至无法去死,只因身体被这恶毒至极的春心蛊所控制,只能一次又一次无法自已地迎合顾清琅这恶徒的索取,甚至在时日渐久之后,口中娇吟也克制不住,满溢而出。 顾清琅对她倒是越来越欢喜,谈吐相处之间愈见温柔疼惜之态,也在光阴流转之间逐渐对她放开了些微的桎梏。 又过了些时日,也许是怕她在京师的王府住得倦了,日日都见一样的风景,他携她出城,住进了远郊的山居别苑。 那别苑地处山林,虽偏远却很是清幽雅致,处处精雕细琢,很见主人心思,其细致绝美之处自不待言。 顾清琅不准她落足地面,就这样抱着她踏进了门,在院中央悠悠转了一圈,才低头欢喜地说:“小玉儿,二哥自回到京城承了阿父的封赏爵位起,就一直想着你,为了你特意置办了这院子。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没成想天公不负有心人,兜兜转转,终还是被二哥找到了你,带你回了这里。” 而在他怀中的沉清枝,从进门的那一瞬起就察觉出了这院子的特别之处———— 一步一景,陈设布置,无一处不是像极了他们幼时在阿父的封地乐州所住的康王府。 那时,他们的父亲康王顾文定文采风流,从不缺闲情雅致,特意按着府中各人的喜好精心布置了不同的景致居所。 她因身子骨病弱,又是唯一艰难得来的女儿,是以比起其他人,得到的看中和关爱要格外多些———— 她所居的无忧园在乐州城外,远离康王府,依了她的志趣,也为了照顾她的病症,于靠近山中热泉之地,栽了梅花,引了泉水,修了暖阁。 每到冬日降雪之际,园中白雪红梅,温泉暖阁,相映成趣,煞是好看。一年中的半年,她都住在这园中疗养度日。 顾清琅作为名门正妻所生的嫡子,从来不喜她的母亲和大哥,一直未假以好颜色,却唯独很喜欢她这个最小的妹妹。 他时常以身子不适,需泡温泉驱寒的名头,带了她所喜爱的玩具小食,来园中同她嬉戏玩闹。 有时候趁着夜半无人,他们便偷偷跑出,一同泡在温泉中谈天,吃白天他带来的点心,笑闹之中,泼水为戏。 那时的顾清琅不是现在阴晴不定、难以看透的康王殿下,只是个面孔稚嫩,爽朗爱笑的秀美少年。 他会为她耐心地梳洗长发,在她谈天谈得累了靠着岸边大石昏昏欲睡之时,叫醒她,说女孩子湿着头发不可入睡,将来会得头风。 然后叹着气拎起这不省心的妹妹,一路哄着骗着送进暖阁深帐之中,点起驱寒香,以细布一点点为她擦干湿发。 沉清枝在睡眼朦胧中隐约瞧见他那花朵般柔软艳丽的嘴唇一开一合,说着些讨她喜欢的关心她的话,心下便是软软的一片。 伸手摸向少年漂亮的眉眼,喃喃道:“二哥哥你可真好看,对我又好,玉儿甚是心悦呢。不像大哥那个臭石头,一年到头总是在外头念书习武,说话又冷冰冰的,从来不来看我,也不与我说好话。” 少年便也同样亲昵而满足地回应她,俯身贴着她的脸颊,“小玉儿乖,二哥也一样爱你。” 只是其后,她这心爱的美丽的二哥哥顾清琅年岁渐长,也不得不循了大哥的路子,去了书院马场读书骑射,便来得她这里少了。 他离开之后,一开始沉清枝还很是失意了一会。所幸不久之后,年龄更为接近,容貌也十分好看的三哥顾清默与她相熟起来,她有了新的玩伴,这才不再那样丧气。 后来,她十一岁那年,他们的父母与康王府尽皆死于毁于连天战火中。沉清枝兄妹几个有幸逃脱,可那承载了无数回忆和思念的家园就这样永远离他们运去。 而顾清琅,他自那日坚决地辞别他们兄妹和师傅,前往京城投靠外祖家、得圣上挂念承袭亡父爵位时,竟然就想好了要重建儿时的家园,只为了迎回曾经的妹妹,或者说是,如今的禁脔吗? 沉清枝直到那时才惊觉,原来在这么久之前,他就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绝不仅限于兄妹亲眷,而是……男女之情。 入住别苑的那一晚,兴致颇高的康王殿下带她到了那温泉池边,揽她入怀,温声说起自这池子建好,他便时不时来此处,想着他日若相见,定要在池中好好疼爱一番他那分别经年、思念了无数日夜的妹妹。 他的小玉儿。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居于那别苑的三个月之间,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几乎日日同她在泉中共浴,由着自己的性子半哄半强地拉着她纵欢。 就如此时这般。 将她这个从小如珠似宝地宠爱着的唯一的亲生妹妹,下了最烈性的春药,剥光了全身衣物,在这白日之下,林中水畔,做尽这天下男女之间所能做尽的最亲密之事。 第八章心结 清溪之内,情浓之时。 见她渐习惯于身在水中,青年微笑着松手,放开一丝距离,任她在水中游戏。 沉清枝却忽的回头望向他,瞳色清澈如水,“二哥,你懈怠了。” 顾清琅的神色陡然一变,朗朗微笑的熠丽眉眼霎时失了颜色。 “玉儿!”他出手如风,迅疾抓向这片刻前还为他掌中之物的少女,厉声道:“回来!我绝不追究你此次的逃离之过!” 可已经迟了。 只这些微的倦怠之机,她皎洁玲珑的躯体就悄无声息地沉入深处,前往不可寻觅的水底所在,再也捉不住了。 他懊悔至极。 谁能想到,这江湖传闻中神秘无踪的天青谷,其入口竟是在深水中。 大泽山本多水泽,地底深处无数水源纵横交错互通贯入,此处清溪也不知通往何处水路。 若非精熟水性、通晓潜入路径,和解这水中奇门阵法的法子,他人根本无从进入谷中。 无怪玉儿今日如此情热,他本以为是她体内蛊虫多日未得疏解,蛊毒积郁,又乍见他身上的蛊母所致。 也亏得她身怀这比他还要高超许多的泅水技艺,这半年来与他日夜交欢,又在那别苑温泉之中不知几次温存缠绵,竟还能装出不谙水性、求他相助的可怜模样。 良久,他叹息———— 也罢,自出生至今,他也就这一个血脉相连,恨不得放到心尖子上、眼珠子里疼的妹妹,遇到她本就是天性使然的无法苛责。 只能以最笨而愚钝的强硬手段锁在身边,不准她稍稍离开他一寸。 顾清琅自负天生早慧,于男女情爱之道上也开窍甚早,只是他这开的窍、留的心都冒天下之大不韪捧到了沉清枝一个人身上。 偏偏她还是他最不该想,最不能碰的人。 十五岁那年,他历经流民之乱、父母双亡之痛、与玉儿骨肉分离之苦,一路自乐州千里跋涉,孤身远赴京城,寻求母亲的家族,也就是他外祖礼部侍郎江照之的庇佑。 然而当他终至京城,以风霜之色艰难叩开那高大宅门之时,外祖父竟已暴病身故,余下的族人子弟皆视他为无依无靠、人人可欺的眼中钉,无处不在的排挤谩骂几乎要将他逼疯。 若非有幸得亡父之兄,也就是当今圣上垂怜,某日问询下侍,忆起那丧生于流民祸乱中的幼弟康王尚还有一息血脉存世,下旨召他入宫,令他承袭亡父封赏爵位。 他这如今的天潢贵胄,怕是就要葬身于那名义上尽皆为他血肉至亲的府邸之中,在他那些“家人”们的折磨和凌虐中,成为无人挂念的孤魂野鬼。 那些困顿催折、无边苦痛的时日,他只能咬牙忍受着,在百般的血泪之中,将那个乖巧可爱、最是喜他爱他的幼妹置于心头,一遍遍描摹她的面目,默念她的名字。 小玉儿,你可还安好? 不知何处,二哥才能再见你? 还好当日分别之时,你没有听二哥的意思随我回了京城,而是随顾清商拜了师傅。 这样深不见底的炼狱,若你呆上一刻,二哥便痛不可忍,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抵万一。 他就靠思念着小玉儿硬生生熬过那些对于一个少年而言十分可怕悲苦的岁月。 想她的音容笑貌,想她的一言一行。 想他们若再见面,他要如何对她好。 他的妹妹。 他唯一的血肉至亲。 他狂热思念、爱恋而永无法触及的梦境。 后来,自从那府中逃出生天,坐拥高位之后,他亦是不得好过,本就不十分康健的身体落下病根,虽然遍寻名医调养,他又求得武学名师习得内力心法,却始终无法完全根治。 心中亦未曾太平,一半为了到底要如何将从前那些折磨摧残他的人回以最凌烈的报复,踩在脚底践踏致死。 一半则是那分离多年,许久未见的幼妹顾清枝,也不知她今岁生成何种模样。 他只知她随她那大哥顾清商拜入江湖门派天青谷,做了神医的徒弟,也许将来是要做大夫的。 可她那疲懒的个性,娇弱的身子骨,又总叫人疑心,她真的做得了正经的大夫吗?能治治她自己时不时的小病症倒是不错。 不管如何,这也是一条重要线索,他不愿放过,多年以来一直放出消息,重金寻求江湖之上的医者,不管男女老幼,名声要价,尽数都找了来,绝不遗漏。 哪怕在他终于在苦心筹谋经营之下得报大仇,也求得来自南疆的巫医,根治了体内的顽疾病根之后,他也未曾停下过寻访的步伐。 所幸的是,上苍有眼,他终于在半年之前,在自家府邸的高床罗帐之外,一眼望见那冒冒然闯进他的眸中,玉光一般皎洁,月色一般清丽的少女。 今年十七岁的她已改了姓,随其母,唤作沉清枝,依稀可见幼时玉雪可爱的小玉人之姿,言辞举止之间虽然有名医之徒的温婉从容却也透出些稚嫩的生涩气,一看就知初出江湖,无甚经验。 身形、容貌倒俨然是一副成熟的女子模样,叫人一见之下就心痒难耐。 不错,当时重逢这阔别多年的幼妹,顾清琅初时的反应并非是重见亲人的欣喜,而是萌发自男女春情之间的惊艳,随即是如一个阴私小人般难捱的窃喜。 惊的是,长大之后的小玉儿依旧如此秀美可爱,如昔年那般处处都合他的眼缘,无处看着不熨贴心意,唤起他欢喜偏爱,更令他生起自少时至成年后强压多年的情火欲念。 喜的是,如今他们的父母亲人皆逝,从圣上到黎民,天下皆知康王一脉只幸存了他一个子女,余者都已死于战乱,妨碍他独占自己亲生妹妹的世俗阻力业已全然消散。 他不是人。 他早已确信这一点。 占有她的那一夜,他听到玉儿哭诉怒骂,说他不是人,罔顾伦理,为天道不容,他日定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纵是被那样霸道的春药蛊毒所制,她那伶俐的可爱的小嘴却依旧喋喋不休,一点不饶人。 若是换成往日,换成平常人,他定会以十倍雷霆手段还之。 可独在那晚对那人,向来以诡异难测,喜怒无常的性情闻名京师的康王殿下倒是一反常态,是个极好说话的主。 他是发自真心地欣悦和欢喜,任此这个儿时最是乖巧温良现下却十分任性难驯的妹妹为所欲为,哪怕咬破他的嘴唇,吮吸他的血液,也甘之若饴。 只觉得她无论骂他,还是哭他,打他,咬他,都是万般可爱可喜,无一处不引起他的渴求与向往。 “玉儿,二哥倒也不知你说的有几分会应验。但二哥只知道有一点你说的一字不差。” 红罗帷帐之中,迎着哭红了眼的少女因震惊而放大的瞳孔,他沉沉地挺腰,将那新鲜滚烫、已为她不知硬了多少年的肉棒,尽根插进她的处子穴中,满满地撑到极致,不留一丝空隙。 丝毫不顾及她几乎绝望的哭泣与哀求,年轻的康王殿下就这样赤红着眼,凶而蛮横地整根拔出自己的性器,又再整根地操入亲生妹妹刚刚破身的穴中,进进出出,用最深而用力的顶弄抽捣,弄得这可怜的少女嘴上呻吟喘息,贝齿微合,下身穴肉翻卷,蜜液横流。 她纤白的手指无力地向上攀附,却只能触到帐中垂下的大红流苏,无力地揪住,再滑落,勾带起阵阵激烈的颤动。 他因心满意足而微笑,与她四目相对,十指相扣,俯身极尽温柔地于那小玉人的耳畔之间道:“二哥早已不是人了,是爱着玉儿的鬼。” 第九章回谷 呛水了。 在这地下深河中泅水近一日,身体早已筋疲力尽,沉清枝尽力仰颈,将头探出水中,大口咳嗽,勉力撑住。 力竭之下,又多时潜深泅渡,她现在的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不远处似乎传来人声。 她循着记忆,急切地朝前摸索,很快,被地下水泡得冰冷发皱的指尖触到一个温软而有弹性的事物———— 人。 那是一个人。 那个人也下了河,渡水而来,只为了寻她。 满心欢喜,无从诉说。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雀跃着展臂向前,直直地倒入那人的温暖而覆盖着药香的怀抱中,嘶哑着唤出那个在心头之上、舌尖之下翻转了千万次的名字,“阿兄。” 说完这一句,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只是这回的昏迷十分放心而安定。 她知道,自己终是回到了家。 “阿玉?” 天青谷中,湍急的河流之间。 四周草木摇曳,头顶流云静默。 二十六岁的天青谷谷主沉清商,就这样抱着昏迷在他怀中的嫡亲幼妹,双手毫无阻隔地触及她一丝不挂裸呈于前的躯体,呆立于河水之中。 一室的药香,沁人心脾。 沉清枝便是在这闻了六年,浸染了六年,也喜欢了六年的气味之中,慢慢睁开了眼。 有句古话说,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可自从来了天青谷,她几乎日日都来这间药室,从未停歇,或是整理清扫,或者学习功课,闻了这许久的药香,却从未觉得厌倦。 每天进了这明明不大,陈设也十分简单朴素的小竹屋,她的心中就会自然地升起一阵安宁与平静。 仿佛只要这气味停留于身侧,她就可永远岁月静好,无忧无虑。 就像是看到大哥沉清商那样。 “阿兄。”她低低地唤着正在不远处,专心侍理药草,调弄针剂的青衣医者。 那人挺拔磊落的背影明显一震,放下了手中的针剂,转身向她款步走来。 “醒了?”他不紧不慢地掀开青色纱帐,却不俯身,只是居高临下地冷冷发问。 落在沉清枝初初恢复光明的眼眸之中,就是烟青色的天光自下而上,一寸寸照亮青衣医者容颜的画卷———— 那是一张五官与她极为肖似,气质却截然相反的面孔。 向外凸起的喉结,修长的脖颈,形状端正而优美的下巴和嘴唇,高挺的鼻骨之上,是走势与她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气势要强上不少的的一双清瞳,一对浓眉。 极为清正端方的君子之颜,若放到外头,无论是谁都要夸赞上一句谦谦公子,风骨如玉。 只是因这君子此时心有怒意,嘴角微抿呈向下的趋势,眉头不自觉微皱,顿时有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冷肃之意。 “阿兄,你为何如此看我?” 她有些委屈,也有些无措,紧了紧身上宽大的青衫,不明白为何自己历经艰难回到天青谷,却要被自家的嫡亲兄长这样横眉冷对。 “你伤得不重,何须作此可怜之态。” 沉清商的音色清冷,如冰玉相击,“待我去取了药来,你便可自去灶房生火熬制,喝完便回自己房里休息。” “可阿兄,我身上虽没受太多伤,心里却难受得很。” 沉清商一直是这样的冷淡脾性,多年同居天青谷,虽名为兄妹,实则亦师亦父,她早已习惯自家阿兄这副姿态,作出最拿手的小女儿情态拽着男人的宽袍长袖不放开。 “阿兄见我如此狼狈,为何却不愿心疼于我?” “阿玉你还需我心疼么?” 那只小手就这么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相持半晌,青衣的医者终是低下了头朝她的方向望来,声线也低了一低,回响于狭小的青帐之中,“你忘了,半年之前你离开谷中,信誓旦旦要做个纵横江湖的豪侠儿女,一年半载都不愿回来。现下却又可怜巴巴地出现,向我讨什么心疼和便宜?” “阿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纵是说过要当什么江湖儿女,却也从没说不要阿兄的心疼。” 少女委屈地眨了眨清而亮的瞳,与他一样浓密的睫毛像两排小蝴蝶似的飞舞起来,翻起茫茫的水雾,“我回来自然是因为想念阿兄,想念天青谷。有阿兄在的地方,永远都是阿玉的家啊。怎的,便因为我嘴笨一时说错了话,惹得阿兄生了气,就不能回来了么?” 她不由分说,伸出饱含思念的手,牵起陷于短暂滞愣中的青衣医者,很是受伤地贴住自己已被不知何时纷纷落下的泪水打湿的脸颊。 掌心一片濡湿水意。 沉清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稍微拉进来一些距离,侧过半身进了帐中,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从不让他省心的妹妹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阿玉,你在外头……” 话音未落,她就自喉间发出一声呜咽,仿佛早该在她最亲近的兄长面前这般大哭一场,将整张脸埋进男人宽大的手掌之中,放声哀嚎。 真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沉清商服软一般,将整个身子尽皆探了进来,将痛哭着的少女一整个身子都揽入怀中,温声安慰道:“好了,不哭了。” “阿兄。我想你心疼我。” 哭了半晌,她缓了下来,从他怀中抬起头,扯着他的衣袖,嗅他身上那清苦而熟悉的药香,抽噎着哭诉,“我、我在外面吃了这许多的苦,好不容易才回来,才能见到阿兄你。可你为何,为何一点都不心疼我?” 看这语气,仿佛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事情的负心人一样。 还有四年才值而立的天青谷谷主难得无奈,并不擅长安慰人的他笨拙地摸上她的发,道:“阿兄自是心疼你,我从未说过不疼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除了你,阿兄怎会去疼惜别人。我这就为你熬药去,阿玉你且等等。” “不,阿兄先别走,我还想睡觉呢。不知怎的,刚才哭过一场,身上就好受了些。” 她制止了他的动作,不让他离开,“现下呆在阿兄身边,就觉得安心,就忍不住、忍不住困了起来。我知阿兄素喜净,便借你的床给我睡一会,一小会就好。” 沉清枝舒适地倚着自家阿兄坚实的胸膛上,大哭之后,潮水般的困倦再次席卷而来,长发散乱的脑袋顺着兄长的半个身子渐渐滑落到席子上。 确认她全然睡去之后,沉清商小心翼翼扶她卧到了床上,轻手轻脚地为她整理了衣装长发,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站起身来,就这样自高处注视着这小了他近十岁却从来不畏惧他威严的幼妹。 沉清枝毫不客气地扒着他的袖子,穿着他的衣物,闻着他的气味,占着他的床和枕头,睡得香甜宜人。 这间小小的药室本是专门堆放药材的,之后他也在此处教妹妹沉清枝辨析百草,研习医理。后来被他用得多了,就成了他专属的房间,吃住俱在此处。 他外出游医之时,妹妹沉清枝就每日进来打扫,时不时翻翻草药,背背医书。 只是没成想,今天这里,居然还成了她的好眠之所。 真是不成体统。 但比起这件小事———— 他锋锐的眼风扫过自家妹妹裸露的手足以及肩颈之处的些微红痕,再次皱起眉,思索着这痕迹的来由。 自从那日将赤裸着身子的沉清枝闭眼抱回屋中,情急之下,他极为艰难小心地摸索着为她穿上自己的常穿的青衣,这才敢睁眼为她仔细诊疗。 幸好她只是体力消耗过度,又在地下水中泅渡受了点寒气,还有些小皮外伤,他喂她喝了些药,又细心包扎伤口,略微扎了几针,便很快恢复了。 只是她实在累极了,需要多睡些时候,吃些滋补之物,好好补补体力和元气。 若是沉清枝此刻醒着,定会叫嚷着阿兄这眉又在皱着,他常年因思考习惯性地皱眉,眉头之处都有了些淡纹,看着显得莫名老气横秋。阿兄这样清正端方的脸,还是不要皱的好看。 沉清商则会平静地回应她,他本就年长她许多岁,岁月催折,自然会有这霜华之痕。 只是如今,他倒不甚在乎妹妹对他眉头的评价,他只在乎在出谷的这些岁月,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是什么事惹得她这样疲惫而伤心? 以至于这般衣衫尽褪,不顾危险地渡水归来? 难道是———— 回到那日的天光之下,明溪之中,少女皎白如玉的赤裸酮体,以及雪色肌肤之上那些不甚熟悉的红痕,他的呼吸略微一滞。 只微微一瞬,他的思绪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在回忆中妹妹光裸无瑕的身体上一触即走,那双好看的,与沉清枝走势几乎一模一样的眉毛就以自我嫌恶的姿态,更加剧烈地皱起。 阿玉她,到底怎么了? 不,是他,他到底怎么了? 第十章偷窥 回到天青谷之后,沉清枝方才发觉如今已到了三月。 在这四月将至,春色渐浓的时节,天青谷中一片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春日之景。 是以这些日子她都很快活,风景美,阿兄好———— 沉清商怜她在外受了委屈,面上虽不动声色,却一直耐心为她调养,无论是丹药、针灸,还是饮食,汤水,无一不是最精心的。 不错,她阿兄不止文才武略,医术高明,甚至于饮食之道也颇有造诣。 而她连平日里随阿兄学医的功课也不需要做了,作为一个心里身上都受伤的病人,只是窝在房里看看书、睡懒觉,或者如此刻一般坐在庭院中晒太阳。 除去炎炎夏日,只要是日光清和,她都很喜欢呆在院子里,白日里躺着发呆看天,晚上或是乘凉或是观星望月。 说起来,天青谷很大,门派百年风雨,修了不少建筑,但大多荒废了,能住人的房子也只那么几所。 她与阿兄住的这院落就不大,只有四五间小屋作为灶房、药房、卧房等,正中间的一座屋子大些,有两层,一层作为迎客的正堂,二层则是藏书阁。 庭院空间开阔广大,时有山风穿过,满院清凉,在院中细细铺上青石之后纵是赤足行走也很舒服。 此处周遭没有篱笆,而是围着一条浅浅的小溪,间或栽着一大片品种各异的花树,不管何季节总有花朵宜人赏心悦目,半山腰上则是一片青翠竹林,林中有一池天然温泉———— 当时阿兄选了这处的房子就是因为靠近温泉,她气血不畅,冬日里时常手足冰冷,能时不时泡会热泉对身体最是有益。 远远地,她又望见自己的阿兄背着药篓子,自药房中走出,穿过庭院前的花林,往山中路行去的背影。 沉清枝起身招呼道:“阿兄,你又去山里采药?” “嗯。我许是明日夜半才归,阿玉你莫等我,自己睡去。” 他想来是用了内力,声音虽不大却听得很清晰,一贯难辨喜怒、古井无波的声线。 好吧。 她目送着沉清商那高挑清瘦的身影渐次消失于山道深处,撇了撇嘴。 阿兄不知怎的,近来越发难以见到人,哪怕一块吃饭或为她诊治也在结束之后马上离开。 难道是有了心上人? 可据她所知,阿兄只在少年时曾定过一门亲事,是乐州当地的一户书香人家的长女。他从前一心忙着读书习武,为数不多的闲暇大都用来研习医术,以给她疗养身体,与那女子很少见面。 六年前,在他在下定决心脱离王府,拜入天青谷门下之后,更是斩断尘缘,一心在这空寂无人的深山幽谷学医救人,从未听过有过什么缘分。 莫非? 春日暖阳之下,她翻来覆去地思索这个问题,忽地自早已翻篇的脑海深处,挖出一件极其令人羞耻的事———— 若是她未曾记错,阿兄救她那日,她是光着身子的。真正的一丝不挂,哪里都看得见了。 想到自家阿兄这么多年以来清方端谨,一丝不苟的君子做派,她心头一颤。 他不会是因着这缘故,才一直在这些日子里刻意时常去山上采药,以此避开她,免去相处时的尴尬吧。 弄清了来龙去脉,沉清枝顿时心下了然———— 她虽没阿兄那样天赋异禀,事事聪慧,却也绝不是笨人,与他日日相对,共居这许多年,怎会不清楚他的脾性? 只是阿兄啊,你还错算了一件事。 你因为礼教大防,不敢触碰于我,也不愿将我往那男女之事上想。哪怕那日我光着身子,你也闭目不敢直视。 可那时候,若是你稍微睁一些眼皮,就能马上看到,我的身上不仅有男女欢好之痕,还有———— 沉清枝默默地解开身上宽大的白衣,只见自己向来毫无瑕疵的小腹部位,已经蔓延出几缕鲜红的如春日花朵般的印记。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那被她这些日子以灵丹草药刻意压制的春心蛊,到底还是在这春光催生之下,抽出了枝芽。 阿兄。你走了倒是好的。这样的事,我如何才能同你说得出口。 沉清枝没回来的时候,总想着回到谷中,和阿兄说了事由之后这一切定然能迎刃而解。 可若是解不了呢?偌大的天青谷上下只有他们兄妹二人,难道她还能求着阿兄为她解毒吗? 是以回来之后的她,先是窝在藏书阁翻了数日的藏书,才惊愕地发现,天青谷虽传承百年,精研医道,所藏医书经卷数不胜数。 可对于隔绝于中原武林,几乎不与其他地区打交道的南疆巫蛊之术,所知甚少,唯一有记载的几部书也只有寥寥几笔,看不出什么名堂。 纵使她凭借谷中所藏的众多灵药强行压制,令蛊虫陷入短暂沉睡,可这平静的不被打扰的好日子怕也如春光一般,剩不下太久了。 若是一直不寻人解毒,等小腹处的那些毒花开到心口处,会发生什么呢? 是会死吗?还是像那日对那无辜的异族青年一样,失了神智,强迫他…… 她不敢想。 陌上花开,枝头春色纷纷。 这在天青谷长大的少女向来明媚鲜妍的面容上,却翻腾起连春日盛景都化不开的浓郁忧色。 阿兄,看起来,我只能一个人,挨过这漫漫长夜,等待蛊毒发作。 或者,她苦笑起来,望向出谷的方向,去谷外,回到那个定然还在等她的大恶人,也是她的二哥身边。 沉清商这一去,又是直到大半夜才回来。 沉清枝在床上听到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若是平素,值此深夜,她早已睡去,可这一回,却是由不得她不醒了。 某些熟悉的感觉复又气势汹汹,在身体内部卷土重来,虽然没有极盛时那样猛烈而不可抗拒,可它叫嚣着,翻腾着,渴求着属于异性的气息。 拖着沉重的步伐,她极慢极慢地拉开一条门缝,窥向屋外的那道人影。 她的屋子侧对着庭院,极容易就能看到院里的景象,此刻月光如水流淌于青石板之上,将那院中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站立于月下的男子半解青衫,上身赤裸,修长的胳膊上肌肉贲张,正高高举起装满水的木桶,自上而下冲洗身体。 细微的水流打着漩,在那结实而精干的躯干上滚了好几滚,方才依依不舍地坠至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捂住唇瓣,阿兄居然正在……洗澡。 许是夜间行走山路沾了泥泞,又想到她这个妹妹夜间睡得沉,从来爱洁的他来不及在房内细细准备沐浴事宜,而是直接以木桶取了院子边的溪水,在院中清洗。 在院中人毫不知情的动作中,少女呼吸微喘,滚烫的目光不放过一丝一毫,随着那些在他肌肤上滚动的清水,一寸寸将自家阿兄终日收在宽大青衣中的身子,收入眼中。 阿兄的脸一贯是好看的,哪怕年岁渐长,这两年于眉间多了些微的风霜之色,可仍然端方清正,如朗月清竹,叫人见之心喜。 但没想到脱了衣服之后,阿兄的模样倒也十分……惹人注目。 记忆中,阿兄本是极白的,他同她一样承袭了父母的好皮肤,若说她是玉,那么他就是冰,兼之不苟言笑的神色,望之更有冰雪之色。 只是后来他拜入天青谷,不复锦衣玉食的王府生活,日日在山中如山民一般过活,肤色自然深了一些,不至于黑,但也算不上很白。 沉清枝自己倒是更喜欢阿兄稍微深一些的肤色,更有几分修竹般的清拔之姿。 比起肤色,更令沉清枝讶异的却是沉清枝的身材———— 阿兄他个子虽高,以至于她从小到大不管何时都只能仰头看他,但他的身形一直看着是颇为清瘦的,尤其喜着宽袍大袖,更加重了她这样的印象。 可这回头一次见到素日里衣着齐整,一丝不苟的阿兄那筋肉结实,虽不夸张却很是充满男性美感的躯体,只觉得一股热流自心底而生,流窜进四肢百骸,以至于从脸上到身下都有些发热躁动起来。 想想也是,阿兄自幼得名师教习,武艺不俗,此后又在天青谷学医采药,还要干家务粗活应付不管事的懒师傅,照顾她这个当时只有十一岁的稚女,若是没有些结实和力气,怎么撑起偌大的天青谷,和她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一念至此,她几乎克制不住地生出些许愧疚之意,阿兄这样辛苦,将她从垂髫童女一手悉心教养长大,为她终日操心,而她此刻却对着自家最亲最爱最敬的兄长,她同父同母的嫡亲大哥,起了这样的止不住的淫心。 可———— 她难耐地按在唇边的手掌已经不自觉沿着下腹摸向渐渐湿润的穴口。 若是,若是阿兄那修长的握着木桶边沿的手指像这样伸进她的这里,或者阿兄那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俯下身将唇舌送入她口中,甚至是挺腰…… 不、不,她在想些什么…… 为这连仅仅只是幻想就觉得十分罪恶的场景所惊,满脸潮红却神情沮丧的少女连门都来不及关,强忍着双腿间的春意软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床上。 睡吧睡吧。 春心蛊还没有发作,只是轻微躁动,只要忍一忍,睡着了,等到了第二天,一切都会好的。 良久之后,梳洗整理完毕,又将庭院清理之后的沉清商路过自家妹妹的房门,却发现向来做事粗心大意的她连门都忘了合上。 透过门内缝隙中,他无奈地望了望正抱着被子睡得歪歪扭扭的少女,心道这样一个连睡相都极差的小姑娘,半年前出谷还吵着嚷着要寻最最心仪的英俊少年嫁人做新娘子。 新娘子,这从来最让他操心的唯一的妹妹做新娘子的样子还真是无法想象。 虽然……仅看外表,阿玉确实是个大人了,足可以做人的新娘子。 不知为何,一日跋涉辛劳之后,沉清商泛起倦意和睡意的头脑之中居然又出现了那一日,他抱着裸身的她站立于溪水中的画面。 阿玉她,确实出落得十分……美丽。 雪肤花貌,珠光玉色的十七岁少女,如一颗发育成熟、饱满丰润的果实,静静躺于他的怀中。 那是他血浓于水的嫡亲幼妹。他师门中唯一的小师妹。他灌注了全部的心血与爱意,亲手养育的近乎于半个女儿一样的孩子。 一念至此,沉清商悚然一惊。 疯了,真的是疯了。 难道真的是疯魔了? 刻意不见的后果就是,越是见不到她,就越是频频想起她。 不过是见了一回阿玉的身子,他何时就成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淫思亲妹的畜生? 清溪之中,少女的胴体越是光洁无瑕,白皙如玉,就越发称出他这个阿兄心思的肮脏可耻。 二十六岁却从未沾染过女人身子的天青谷谷主痛苦而难耐地闭上了沾上欲色的清眸,打算再去打一桶冷水。 第十一章等待 自初次春心蛊躁动以来,沉清枝几乎是严防以待。 灵药丹草自不必说,她甚至主动向阿兄习了金针刺穴之法,用于在蛊虫躁动之时封住穴道。 可时日渐久,直到枝头的春花都尽数盛开又萎谢了,她也只能瞧着一地的落花叹气。 她知道以药物强压和金针封穴都不是长久之计。 毒性宜疏不宜堵。 最好的法子其实是找到一个谷外人,为她解毒。 最好是心甘情愿的,最好是与她心意相通、互有爱慕之情的,最好也不能太丑甚至可以英俊些,最好还是爱干净的年轻男子…… 她仔仔细细地在心中罗列了一大堆这样的条条框框,却失望地发现这都只是空想,哪怕将这整个大泽山上的山民猎户都包括其中,恐怕都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 不然,去山下的那些城镇中走一走? 可眼下通往谷外山下的路定然早已被顾清琅派人严加看守封锁,她只要走出去一步,就会被抓回去。 怀着惆怅的心情,她一个人至灶房里取了阿兄早晨备好的一人份餐食,热好之后端到院中的正堂里用餐。 菜色是很好的,荤素兼备,都是她爱吃的菜,滋味也一样绝佳,只是不见做菜的人。 最近这段时间,阿兄不知为何,总是要去更远的山上,一会采药,一会制药,去得比以前更频繁了,有时甚至夜间也不回来。 虽然她知道近山上也有几间从前天青谷弟子建造的木屋,可那些屋子破败得只怕不能住人。 也不知道为何阿兄一定要这样,离她远远的? 难道天长日久,还不足以让他将当时见她裸身的尴尬之景忘掉吗? 这一晚,她坐在堂下阶前,迟迟撑着眼皮不肯入睡,终于在夜半时分,等到了那个踏月归来的人影。 “阿兄,你终于回来了。” “阿玉,为何这半夜还不入睡?” 青衣人放下装满草药的背篓,走了过来,声音有些微的不悦。 “自是想等着阿兄啊。” 她的意识已有些昏沉,感觉不到他的情绪,等他行至她身前时,十分自然地扯住他的袖子,拉他坐在自己身侧。 “想我作甚?我久于山间行走,自是会安全回来的。倒是阿玉你,一直不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只是今日晨起,又发觉阿兄不在。在正堂用餐的时候才想到,我已有好几日未曾见过阿兄一面了。这才忍不住想晚上等到阿兄回来,好好看一看阿兄再睡觉。阿兄这些日子,难道不想我么?” 半是几要陷入睡意之中的呓语,半是小孩子撒娇般的低吟,她展开手臂虚虚地拢住身边人的手臂。 沉清商任由妹妹圈着自己,知道她困倦极了,哪怕他真回答想她,她应该也不会记得。 可这短短的两个字,他却说不出。 不能说,也不敢说。 想阿玉吗?自是想的。 可这想念怎能宣之于口呢?对她无法克制的思欲本身已是罪恶,若是化为言辞吐出唇边,那就几乎是罪大恶极,要永堕无间地狱的行径。 月色溶溶,庭院之中的春夜开阔而空寂。 他默不作声地望着青石地上的影子———— 他与她。 二人的身影亲昵地倚靠在一起,大的影子半罩着小的影子,几乎要融为一体。 就像是过去的山中年月,他们互相的依偎和陪伴。 “阿兄,对了,你明天是不是……是不是还要去山上?”半梦半醒之间,她清醒了一瞬,忍着睡意问道。 “若无意外的话,是要去的。” “好吧,阿兄,我知拦不住你。明日你去山上,记得给我带一支高崖上的苍鹤兰。我最喜欢那花了,颜色既美,挂在帐子里的气味也很是清新宜人……” “嗯。阿玉想要,阿兄自会为你寻来。” 少女清眸半闭,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他的食指已按在了她娇嫩的唇瓣边,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便拂了开去。 “睡吧,阿玉,我陪着你。” 翌日清晨,在卧房中苏醒之后的沉清枝照旧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家阿兄的身影。 他应是一早就动身又去了山里。 只是这一回,阿兄应该会回来得更晚些。 想到昨夜她对沉清商提出的请求,沉清枝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索要的苍鹤兰其实不是药草,而是一种名贵兰花,从来只生在深山空谷的悬崖峭壁之上,极难寻觅。 纵使阿兄这样常年于山中行走,熟悉地理之人,想要找到这样的花朵,也得费上许多力气,一来一回之间,恐怕也要两三日。 而她刻意支开他的原因,沉清枝默默地按了一下小腹处,那片鲜艳的情花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又悄悄抽开了几朵花苞,愈发娇艳繁盛。 正如她体内蠢蠢欲动的蛊毒,不知何时会彻底爆发。 也许就是今夜,或者明夜。 她坐于正堂下的台阶前,一手端着碗,食之无味地小口喝着口中香滑美味的肉粥。 想着不会回来的阿兄,心中既安定,却又有些酸涩,无人陪伴熬过毒性发作,肯定是有些难过的。 可阿兄这样好,是真正清风朗月、端正从容的君子,她总是尽力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不想把他弄脏了去。 四月之夜,山间的风雨不期而至。 初时,只是几缕细雨乘着夜色落于庭院之中,顺着半开的木窗滴在少女清丽而潮红泛湿的脸颊之上。 她并未沉睡,只是醒着,于昏昏沉沉之间被这缠绵骨髓之中的毒性折磨。 好热。 好热。 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要什么人,深深地抱住自己,抚慰自己。 有谁呢? 混沌一片的脑海中,顿时浮现起几副清晰的面容来———— 是与她有过千次之欢的顾清琅? 还是那个山洞中只有两夕欢情的异族青年? 还是…… 不、不管是谁,都可以,快来救救她…… 可金针、丹药,那些能用的法子都已经被她用尽了,犹豫半晌,她还是只得无奈地伸指,探进了自己的下身。 这滋味并不怎么好受。 她不擅长自我抚慰之道,先前同重欲的顾清琅在一处,他简直巴不得日日夜夜都与她滚在一道,哪里会舍得让她自渎。 尤其习惯了被粗硕之物贯穿的甬道,被这样纤细的指节不熟练地摸索着,愈发显得迫切而空荡,急需更大的物事填满。 算了,总比没有好。 摸索了一会,她还是懊恼地抽出了手指,这种隔靴搔痒般不痛快的触感,似乎更让人不耐。 也许下回应该再学学怎么自渎更好? 被蛊毒控制,脑子里像泡了一团浆糊的沉清枝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对劲。 外头的风雨声更大。 她一咬牙,索性发了狠,直接冲入庭院的大雨之中,试图借清凉的雨水稀释内心几乎要燃烧的情欲。 淋了半会雨,欲念稍减,只是越发昏头涨脑,她自觉受不住雨水寒气,提步就往屋子里走。 第十二章自渎 待得躺在那对于己身过大的床榻,罩上并不十分柔软的薄被,闻到周遭那清苦的气味之时,她才略为吃惊地睁眼,迟钝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这里的一切确实是她极为熟悉的。 从桌到椅,从床到柜,从帐到枕,从清简朴素的陈设到浸润一屋的药草香味。 只是并非是她的,而是属于她的大哥沉清商。 她竟然在迷糊之中,走到了自家阿兄的房中。 沉清枝起的第一个念头是立时起身离开,可刚侧身屈膝,仅仅只是起身这个动作,双腿之间隐秘的缝隙摩擦过薄被,心头就不禁划过一丝快感———— 这是阿兄惯用的被子。 此刻就这样被夹在她这个亲妹妹的双腿之间。 她的手臂下是阿兄夜夜安睡的枕头,眼前是阿兄用的帐子,鼻尖萦绕着的是阿兄的身上的气味。 一切都与他相关。 一切都围绕着她。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流蓬勃而出,她激动得汗毛战栗,颤抖着如方才在自己床上那样,再次伸指探入下身,拨弄下的穴内软肉有些兴奋地翕动,小巧的花粒热情地回应着她生涩的动作。 这一回的感觉要强烈许多,不止是身上,还有心里。 阿兄,阿兄。 在自说自话的喃喃媚语之中,可怜的天青谷小师妹就这样哆哆嗦嗦地迎来了回到谷中的第一次高潮。 好舒服。 好刺激。 想着阿兄自渎,原来这样快意。可是还不够,她还要更多。 要把阿兄的一切都放到自己身边,被自己占有,被自己使用。 被初初满足旋即愈发强烈的欲念占据头脑,沉清枝的行为愈发过火———— 她下了床,开了窗子,脱了衣服在屋中走来走去。又取了沉清商穿过的旧衣,将那宽大的青衣或是裹于胸口,或是摩挲下身。 淫行之间,有穿过窗隙的碎雨蹦跳之间落于地上,或她的发梢肤间,激起唇齿间辗转流连、压不住的呻吟。 今晚雨势汹汹,万千雨水归于瓦间檐下,垂落成玉色珠帘,自窗口望出,将窗内窗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窗外清寒夜雨。 窗内春情炽盛。 足底触碰到的,是他行走过的地面。 嘴巴里呼吸的,是他呼吸过的空气。 身子上覆盖的,是他紧贴过的衣衫。 关于他的一切都尽数正在被她所感受、所享用。 沉清枝确信自己坠入了一个关于阿兄的色欲幻梦。 她盈盈坚挺的玉乳,在这只属于某个男人的空间内绽放出含苞待放的花蕾形状。那君子之姿的阿兄会如何低头,以总是口吐冷厉之言的唇舌忘情地吮舔她的乳头,如孩童求索母乳。 她这个好妹妹则会抱住他的头颅,大方地凑腰挺胸相送,以便让最敬爱的兄长更好地吃自己的奶子。 又或是最重仪表、总是衣冠齐整的他,用那双极有力的轻易举起满水木桶的手臂,如抱孩童置她于怀中,从后方用力挺腰操弄她湿透的小屄。 阿兄那从来只为她涂药、教她采药写字的修手,也会满握住她被吃得水光发亮的娇乳,白肉自指缝间溢出,她肿胀的乳头在他的摧残下可怜兮兮地颤抖。 如那日月下偷窥所见,阿兄这般精干壮实,又素了这么多年未曾开过荤,一定可以把她这个淫荡的,想他想得身下湿哒哒的妹妹,干得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了…… 甚至到了她哭着求饶说够了不行的时候,他也不会放过她,而是冷着脸就如平时教训她一样,按着她在床上、榻上、地上、窗边再做上许久…… 不不不,不对,阿兄那样极为疼爱她的人,定然舍不得她受苦,要是她真的疼了,一定还是会让她休息,说不定会看着她自渎,然后对着她的光裸的身子弄出来…… 如此这般颠三倒四的胡乱淫思带来的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 沉清枝在混沌昏沉中又狠狠来了数次高潮方才困倦至极地沉睡过去。 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清醒过来、回复神智的她满脸通红地望着自己身下一片狼藉的杰作,这些都是昨夜……她想着阿兄自我淫行的证据。 虽然从前与顾清琅也有过这般的荒唐,可那些都是为形势所逼的不得已,如今她做的这一遭几乎可以说是出自自我的心愿———— 要自渎想着谁都可以,怎么、怎么可以是阿兄呢? 而且还这样快意和满足,是想着其他任何男人都比不了的……先不论顾清琅那个恶徒,只是想一想那个叫阿帕尔的异族青年也是好的,不管是长相还是在床榻上都极对她的胃口。 室内天光愈盛,沉清枝的心情就愈愧疚不安。 做贼心虚一般,她迅速下床穿戴整齐,然后整理那些乱七八糟、被揉弄得皱皱巴巴、沾上不知名液体的衣物、被褥,尽数抱到一旁的小溪中清洗。 等到沉清商回到家中,见到的就是向来被娇惯着的妹妹主动打理家务,在庭院中仔细晾晒衣物之景。 “阿兄,你回来了。我……闲来无事,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洗了一遍,现下正晒着呢。” 日光下,少女皎洁秀美的小脸汗涔涔的,一双白生生的秀足立在深色的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水迹落满了衣衫和地面,斑斑点点的到处都是。 她说话时微微喘息,显是一口气浆洗完家里的衣物很是累了。 年轻的神医于心中喟叹,阿玉从小到大就没洗过几次衣裳,年幼时住王府有丫鬟仆妇伺候,其后居天青谷也几乎都是他代劳的,难得洗一回,身上的衣服就湿得厉害,怕是一会也要洗了。 “阿玉,若是累了就放下吧,我一会换过衣服就来晒这些。对了,你的花————” 他一身风尘仆仆,来不及洗去尘土,就自背篓中轻柔地托出那朵尚开得正好的兰花,平稳地捧到她的面前。 也许是一路上悉心保护,这娇贵的兰花并未有什么损伤,依旧保持着在悬崖上盛放的美丽姿态,连一片花瓣也未凋落。 “阿兄,你这么早便赶回,只是为了兰花不谢,想我早些看到这花,是不是?” 沉清枝却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欣喜,只是不做声地拥着花朵,与他肖似的清眸中渐渐蓄起泪意,半晌才喃喃说:“阿兄,你怎的待我如此之好?我都觉得,离不开你了。” “孩子话。”他淡淡道,“纵是阿玉你以后嫁了人,也还是我的妹妹,阿兄自是会一直对你好的。” “可是阿兄,若是有一日你也娶了其他人呢?届时……” “我不会娶妻。”他打断她。 “阿兄你总是这样说,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不信。害怕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让你神魂颠倒,夜不能寐,然后你就会、就会忘了我这个妹妹。” “想这作甚。说了不会就是不会。自入师门那日起,我便立誓,此生所愿唯以所学之术悬壶济世,还有,护你平安长乐,一生无忧。” 平安长乐,一生无忧…… 她鼻尖莫名酸楚,只得垂眸说话:“阿兄的志向……我一直都是晓得的。我出江湖行医救人,也是因为阿兄的教导。阿兄想我好好的,阿玉也要你好好的。只要阿兄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陪着我,我自是会一世无忧。” 言至最末,泪盈于睫。 一只手轻柔地送过来,托在她的下颔处,指尖向上发力,逼得她不得不用那双泪涔涔的眼和他端严静肃的清眸对视。 她听到他熟悉的叹息声,在他们过往的对话中,这曾发生过千百次,为这总是让他无奈和头疼的幼妹,“阿玉,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阿兄莫要看我笑话。” 沉清枝略窘地歪头,不想让最敬爱的兄长看到自己的哭相,“都是阿兄不好,在这里说这些好哭的话,害得我想流泪。” “莫要哭了。阿兄为你做这些事,只是不想你哭。” 安慰并未有多大效果,她的脸又侧过去一些,一滴清泪即将坠下泛出桃红色的眼角。 沉清商抬手为她擦泪。 沉清枝低声抽噎着,默不作声地由他动作。 粗糙的指腹摩挲过被打湿的脸颊之时,少女与娇稚容颜截然不同的胴体自记忆中骤然跃出,刺眼的白如利刃击打着他为兄妹温情所包裹的心脏。 ————提醒着天青谷谷主,昨夜的大雨之中,他在远离天青谷的山间小屋之中,曾做了怎样一个关于她的旖旎惊梦。 她是怎样如初生婴儿光溜溜立于他的面前,巧笑倩兮地如往常脆生生地唤他阿兄。 而他全无为人兄长的庄谨模样,如为等待饕餮盛宴而饿了许久的食客,幽光发亮的眼睛是怎样地离不开她剥皮荔枝般白嫩的身子,干渴无比的嘴唇是怎样隔着咫尺之距虚虚触碰她翘起的樱桃红的嘴唇。 在他的梦中,他和赤裸的她只隔了一指间距。 他看了她,他甚至想要吻她。这比之前阿玉回谷他在水中抱着她的那个梦还要恶劣无数倍。 不能去想,想一瞬便是罪恶。 不能去碰,碰一寸即为欲念。 沉清商收回了手指。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总得学着长大,怎能整日动不动哭哭啼啼。我此回去山中为山民诊治,人家家里七八岁的小童也已经会劈柴煮饭,哪里同你这样?” “阿兄这话说得,我难道不好么?我今日还洗了这么多衣裳呢。何况别家的孩子,哪有我这般聪明好看又懂事的。阿兄你说说看,从前你和师傅都不在谷里的日子,我一个人何曾出过什么茬子?” 如果忽略从前她半夜怕黑,跑到阿兄床上睡觉来葵水,以及昨天春药发作,在阿兄床上想着阿兄自渎的事情的话…… 还好阿兄不知道。她暗自庆幸,口中却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阿玉你、自是很好,只是性子还是过于跳脱随性,若日后真进了他人的门庭,只怕也和夫婿处不太好。” “哼,阿兄怎么又说到我的夫婿身上去了。那都是太久以后的事了,现下连个影子都没有呢。况且,我也没说我一定要嫁人啊。难道阿兄就这样想我快些离开天青谷么?” 她抹了抹眼泪,很是不服气地吐舌头,做了一个儿时常做的鬼脸,“若非阿兄这样的人材,我岂会看得上眼。这回我去了江湖,才知道原来不是人人都像阿兄这样的,又好看又聪明又处处待我好。那些个性子又坏,又脏又臭的死男人,我才不喜欢呢。” 又成了那副恃宠而骄的娇娇小女儿家情态。 她也只在他面前如此了。 与他出谷诊治的几次,阿玉在外人面前,很是端得起神医之门的架子,笑意温文,从容雅致,言行举止皆进退有度,一看就知道承的是谁的风。 沉清商:“我自是会替你找到更好的人。” 闻言,沉清枝破涕为笑,一双翦水双瞳含泪睇视他。 他也知道自己很好么?还以为从来断情绝俗的阿兄意识不到这一点呢。 “阿玉,相信我。” 满腔的复杂情意被一齐压下,尽化为对她一以贯之的爱护甚至是宠溺,天青谷谷主倾斜过目光不去望那对水光致致的清眸,口中却很是庄重地承诺,“阿兄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守着你,伴着你,让你做全天下最开心的新娘子。” “那、若是找不到呢?”沉清枝又追问,作出故意和他唱反调的孩子气神情。 “不存在这回事。”他停下正晾衣服的手,眼色如冰地瞪了她一眼。 小气鬼阿兄。让自家妹妹口头占个小便宜都不肯。 “阿兄,晚间我想吃肉。” 她一凛,又朝他比了个鬼脸,抱着视作宝贝般的花跑了开去。 “阿玉,回房记得要穿鞋。还有一会把身上的脏衣拿过来洗了。” 来自神医的提醒自身后幽幽传来,一贯的无甚情绪,也不知道这是和谁学的,他们一家子也就阿兄这样冷淡肃然。 定是小时候随大儒学诗书读了太多圣贤书的缘故。 沉清枝默然而亲昵地数落着沉清商可爱的小缺陷,嗅着怀中的兰花散发着幽幽芬芳,心情已然明朗起来,拖长了音撒娇:“知道了阿兄,还有记得晚上你可怜的妹妹晚上要吃肉。” “穿上鞋再同我说话。” 他的回应与她的要求全无关系,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阿兄再熟悉不过了,他对她最是嘴硬心软,晚上的菜定会合她的口味。 第十三章同餐 悬壶济世,护她安乐。 只有沉清枝知道,这两个看似简单的愿景,对于阿兄来说,是多大的决心。 阿兄长她九岁,是阿父的长子,王侯子弟,名门之后,自幼便被寄予厚望。 自她记事起,就未曾见过阿兄休息的模样。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随阿母同住,偶尔能碰到阿兄来他们的院中给阿母请安。 阿母总是怜爱地抚摸他清瘦的脸颊,温言关心道:“清商最近可是又瘦了?学业可还辛苦,夫子有无苛责于你?” “母亲放心,孩儿只是最近长了些个头,没有瘦下去。我替妹妹带了城中三街巷李记的点心,母亲记得给妹妹。” 沉清枝那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人,就藏于织锦花鸟屏风之后好奇地望向这平素很少见到的,只听阿父阿母讲起过的冷淡而清朗的少年———— 与她同父同母,血缘最是亲近的大哥沉清商。 时日久了,看得多了,也吃阿兄带来的点心吃得多了,心中的喜欢也就一分分多了起来。 有时候,她会在他离开时跑过来,牵着他的衣角,把他带给她的点心分给他一块。 “大哥,这个好吃的,要吃这个吗?” 而少年只是笑也不笑地,仓促而敷衍般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阿玉乖,好好陪着阿母,阿兄还有事情要做。” 沉清商确实是很忙。 匆匆离去之间,只留给她一个清美而遥远的背影。 此后她长大了些,一半的时间都在家中为她特意修建的无忧园中,与阿兄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也失去了———— 阿兄整日忙于读书习武,自是没有空闲特意来看她,偶尔两次路过,也只是一如既往的匆忙来去。 陪伴她更多的是二哥顾清琅,以及从府外被接回的与阿母同住的沉清默。 他们真正亲近起来,应该是在离开王府之后。 彼时二十岁的沉清商毅然拒绝了沉鸣提出的,妹妹沉清枝作天青谷弟子,而他这个大哥则回到京城,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的提议———— 虽非嫡子,可沉清商文武兼修,品行端方,凭他这般出众的人材,和王侯之子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能轻易谋求到官职。甚至之后高官厚禄,平步青云也大有可能。 听得这话,当时虽年幼但稍懂人事的她确实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已至弱冠之年却不与自己亲厚的大哥,这个唯一仅存于身边的亲人会接受沉鸣的建议,为了自己的前程,如其他亲人那般弃自己而去。 而那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兄长,只是恭谨而小心地回道:“沉神医谬言了。阿玉还小,我既为兄长,怎敢放心扔下她一人去往千里之外。我若真为这样罔顾人伦的不义之事,泉下父母有知,只怕也会托梦问我的错处。” 阿兄就是这样的人。 从来不言不语,清冷自持,哪怕对她这个最亲的人也喜欢维持一副冷肃之态,遇到她做错了事,譬如学功课犯懒,也会毫不留情出言呵斥训诫。 可他却总是默默扛下最大的担子,为她心甘情愿自断锦绣前程,放弃大好姻缘,长居深山幽谷,于荒野之间了结余生,任由前半生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是她的兄长,她的师傅,她的朋友,她的父亲。他保护她,教导她,疼惜她。 他将她看得比命还重要,不愿意她受一点点委屈和痛苦。 他们在这深山空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沉清枝怎会不清楚,若是阿兄知道了真相,为了救她的性命,不,哪怕是为了缓解她毒性发作时生不如死的痛楚,他也不会不愿意将身体奉献出来。 可如果真的那样做了,那会比杀了阿兄还要使他难受。 阿兄自四岁就跟随大儒习诗书礼乐,恪守人伦礼教,最重衣冠风仪,一举一动皆从容雅正,进退有度,风清骨正。 若是阿兄因为她而失了最看重的君子之风,沦为淫乱血亲的罪人,那她才是真正的对不起阿兄为她付出的一切,万死难辞其咎。 此后的日子平稳而安定。 沉清商时不时出门,而她则趁着他出门,每每于蛊毒躁动或者发作时,偷偷进入他的房间,以他的贴身用品聊以自慰。 然后在结束之后一个劲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比起真的不顾伦常去勾引阿兄,这样偷偷地用阿兄的东西抚慰一下,只要他不知道就不会发生什么事。” 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他的房里,第二天早起认命般地整理打扫,苦着脸清洗家中的衣衫杂物———— 无它,若是只洗阿兄的东西,那就太过于明显了。 还好沉清商人虽聪敏,但于男女之事上实在无甚经验,意识淡薄,只当她这个妹妹自谷外历练之后改了性子,要为他主动分担杂事,甚至还主动夸过她。 如果换了顾清琅这样纵情风月之人,怕是鼻子闻一闻,就察觉得出不对了。 这一日,沉清商又于午后归来,依旧采了她喜欢的山间野花。 “阿兄,你送我这么多花,我的帐子里都要挂满了。” “妹妹喜欢就好。”他与她一道拧着刚洗好的床帐,闻言,平静地回答。 及至晚间,沉清枝于正堂上点了红烛,与沉清商一道吃晚饭。 桌上摆着的都是她喜欢的几道丰盛的肉食。 想一想,她已许久未曾与他好好吃过一餐饭了。 这些日子,他总是早出晚归的,虽然会为她准备餐食,但总归不如现在这样现做好趁热端出,与他面对面同吃的开心。 “阿兄,我又想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虽然一直被耳提面命食不言寝不语,可才举筷子吃了几口山菌炖鸡,她就忍不住想与他说话。 “什么事?” “想到小时候的晚上,打雷下雨,我一个不敢睡觉。师傅在外头云游,阿兄那天又去山下行医,我只好躲在阿兄的房间里,等你回来。” “我自是记得。次日我回房间,发觉床上睡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小人。那一次,倒真是……” 沉清商难得顿了一下,一时间竟找不到词接下去。 沉清枝自然地接下他的话头,“我知道啊,谁曾想,平生第一次来葵水,是在阿兄床上……”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是在异性面前的害羞,而只是嘟嘟囔囔的抱怨:“谁叫阿兄这样心狠,十二岁那年就不准我和你睡一个床了。我一个小女孩家独自在山里住,师傅和阿兄都不在身边,自然是会害怕的。” “阿玉那时虽未长大,可也是半个大姑娘了,男女之间,不得不防。更遑论我长你近十岁,本就是你的兄长,自是要多加留心礼教大防。” “阿兄瞎说,十二岁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呢,何况阿兄又不是别人。”她反驳。 “阿兄不是外人,可也是男人。” “那难道我也要防阿兄么?还有以后的夫婿?如此说来,全天下的男人我都要防了,不论是谁?” 他持筷子的手一滞,好一会才郑重道:“是。不论是谁。” “阿兄,若要以你这般的法子,我要何时才能嫁人呢?还说要找比阿兄还好的郎君,可这样的话,岂不是还没靠近,人家就被吓跑了。” 她苦兮兮地扶着脸,“这十里八乡的,哪里还有比阿兄还好看温柔还多才的郎君。” “若是如此轻易就被吓跑了,那样的人,自然配不上你。”沉清商又说:“阿玉这会又不说我性子冷了?” “嘻,阿兄不要这样说嘛,那都是我耍小性子的时候信口雌黄的气话。何况我与阿兄一母同胞,自然是处处同阿兄一样,性子又好长得又好。阿玉最知阿兄心疼我,总觉得我什么都好,什么都配得上。其实我也对阿兄这般想,阿兄也是很好很好的,什么都配得上。不不不,阿兄是太好太好了,又让我觉得,什么人都配不上你。” 她听出他话里默认的意思,又美滋滋起来,嘴巴也乖觉起来,甜得可以当蜜了。 眼看她越说越不像话,沉清商道:“勿要再说嘴,好好吃饭。” “知道了阿兄,来,妹妹给你夹块炖鸡。” 一只炖得烂烂的鸡腿放到他的碗里,油汪汪的很是惹人食欲,这其实是给她准备的。 “阿兄你吃呀!” 红烛高烧。 少女秋水般的清眸映着颤颤巍巍的烛光,对着他展开一个灿烂明丽的笑颜。 “不用,我向来不爱吃荤食。” 沉清商顺手把鸡腿夹还给她,只瞧了那笑容一瞬,就别开眼去。 吃到一半,庭院中雷声滚滚,铺天盖地的雨水携惊雷之势霎时间溢满天地。 “呀,又下雨了。” 沉清枝走到正堂的屋檐下探头去看,密集的雨水垂成一道透明珠帘,把一整个院子都遮住了,“好大的雨哦……咦,阿兄你又要出门了?” 沉清商取了墙上的蓑衣斗笠,走至她身后,一副又要远行的样子,“我见了这雨才想起,今晚要去山上一户农家诊治,那家小儿患了风寒,离不得人。” 人命关天,她当然不会阻止,“今夜的风雨这般大得吓人,阿兄一人走山路可定要小心。” “我会的。阿玉你切记早些休息,勿要再熬着等我了。” “我知道了。那、阿兄你今晚还回来吗?” 沉清商抬头望雨,“见这雨势,应是不会了。我届时自会歇在山中小屋里。” “阿兄穿戴好再出去吧,路上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她再次叮嘱,缠绵地勾着小指牵扯了一会他的衣带。 等到沉清商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一身穿戴完毕之后,她再也没有了留住他的理由,就这样站在自家兄长的背后,遥望他渐行渐远,消失在风雨中的青衣身影,满心不舍与无奈。 这餐饭还未吃完呢。阿兄就要走了。 第十四章发现 这场夜雨比想象中还要大。 到了半夜,雨势丝毫不减,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将她房间的木窗都吹得开了,在夜风中摇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叫人胆战心惊。 沉清枝蹙眉,躺在温暖的被褥中却辗转反复,毫无睡意。 也许是因为和阿兄用饭时提到了从前下雨,她因害怕偷跑到阿兄床上睡觉结果来了葵水的糗事。 又也许是因为今夜风雨大作,喧嚣的雷鸣声惊扰到身体里的蛊虫,气血上涌,毒性躁动,以至于无法入睡。 内心纠结半晌,天人交战,她最后还是顺从心意,从床上爬起,提了鞋子溜去阿兄的房间。 反正阿兄今夜外出,去山间诊疗,至少今夜他是无法回来的。那么,睡一睡阿兄的床,用一用阿兄的贴身之物,应该也……无甚关系。 只要阿兄不发现就好。 沉清商的房间在庭院的另一端,与她的屋子隔着正堂相对,沿着不住滴落雨水、溅起水雾的屋檐,她很快推门而入。 一身的白衣被打湿了,她索性解了衣衫,裸着身子就这样进了阿兄的帐中。 当沉清枝躺在自家兄长干净柔软、充满药香的床榻间,心中大定,却也不得不想,他这段时间如此频繁的外出不回来,也为她的私自行动提供了便利。 以至于如今的她,哪怕不是春心蛊发作,只是稍稍起了一些欲念,也要忍不住来阿兄的房间,做那……淫事。 她轻车熟路地想着沉清商,以他的被褥和衣衫覆盖身体,摩挲、揉弄,轻而易举地达到了巅峰。 暖融融的春意之中,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她的甜梦被一阵推门和脚步声打断。 难道是阿兄?还未完全苏醒,半开的眸中影影绰绰的一片,她含糊地想着。 不会吧,他怎么会这大半夜地回来? 不,好像真的是他! 为何他突然提早回来? 沉清枝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慌乱之下,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 没有点灯的房内,夜色浓得化不开。青帐之外,隐约可见立着一个清拔的人影。 男人一身雨水,在夜间山路行了许久,只稍微走两步,就可以听到衣角的泥浆与雨水滴落的声音。 他并未发现床上的异样,也似乎并未急着入眠,径自解去外衣,取了几件干净的衣物便推门往外走。 阿兄素来爱洁,想来是不耐身上泥水污浊,去沐浴了。今夜雨下得这样大,他只能在室内洗,应该是要去灶房烧热水。 不怕,她还有时间。 等到那人影离开房内,她立马轻手轻脚地掀开身上的被褥,以极其慢的速度,一点点挪动着身子,自那床上下来。 成功下床。 她长舒一口气,正欲俯身去捡地上的衣服,那件丢在地上的白衣已经被阿兄脏兮兮的青衫弄脏了,但也没法子,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回去。 指尖将将要触及到白衣一角时,一串足音又出现在门外不远处。 阿兄又回来了! 她的心紧绷得几乎停了一停,衣服也来不及捡,打量周围一圈,整个人躲到了一旁阿兄方才因为取衣物才打开的大木箱之中。 那木箱是极长极宽的一大个,沉清商衣物不多,只铺了浅浅的一层。她的身量不高,骨骼纤细,整个人缩着身子平躺着躲在里头倒也不难。 只是,沉清枝艰难地抬臂勉强支撑着面前的箱盖,尽力让它不完全合拢,保留一丝可以呼吸的空隙。 若是阿兄不肯走,要待久一些,她可惨了,怕是要撑不住这箱子的重量。 男人缓慢而刻意放轻的呼吸越来越近,似乎要走到她这边。 沉清枝心头直跳,想着若是真被阿兄发现了,他只要这样掀开箱盖,就能看到———— 他的好妹妹光着身子躺在他的衣箱里,身下睡着他的衣物,正在想着他自我抚慰。 不错,在这心惊胆战之机,沉清商体内的蛊虫一反常态地躁动起来,比被惊雷唤醒之时还要急切起来。 热血与欲念翻涌,她无声地张嘴喘息,手指扣住下身软肉,埋入黏腻的内里,就着一手的湿液,再次开始搅弄。 要是阿兄掀开箱盖,看到她这幅春情萌动的样子,会说些什么呢?是大惊大怒,还是会像她一样,也忍不住…… 沉清枝陷入靡乱的思绪之中,幻想着那个从来冷淡严谨的兄长,俯身将她急迫地抱起,清明的眼中满是狂乱的情欲,笨拙地吻她的唇,那双严厉的用戒尺打过她掌心的大手抚摸她的全身,将她从未见过真容的硕大器物顶着她,弄着她,分开湿滑的腿心,迫不及待地进入…… 阿兄,阿兄,你可想要阿玉? 若是你,怎么样都可以。 阿玉甚是想要你,自那日见你沐浴之景就心痒难耐, 真恨不得你夜夜入我梦中,与我欢好无尽…… 当脑海中的春情伴随着体内深处的热流结束,她满面潮红地呼气,终于睁眼,羞臊得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虽已经在阿兄床上躺了这么多次。可像这样在阿兄身边,隔着一个箱子的距离,想着阿兄自渎,这样的事委实是太淫荡了。 此时,房里一片寂静,阿兄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已经离开了。 确认了那道人声消失远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探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正欲掀开上方的箱盖。 一只冰冷的大手却按在了她的手背上,扶住箱沿,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打开了箱子。 “阿兄!”她吓得失声大叫。 眼前剑光闪动,雪亮的刀刃几乎要伸到她的颈边,却硬生生停下了。 随即是一阵厉喝:“阿玉?你为何在这里!” 自风雨中归来的男人一身单薄中衣,手持长剑,清冷的声音淬着山间的清寒之气,任谁都听得出他在发怒,“我何曾说过,准你睡在我的房内!” “阿兄,我只是……”那冷冷的剑光还在她的眼中游移不定,她知道自己差点被阿兄误认成闯入的歹徒一剑杀了。 心知自己闯了大祸,沉清枝无措地抱臂,试图遮住裸露的肌肤,又是害怕又是羞赧,“今夜风雨太大,阿兄、阿兄又不在,我一个人就害怕了。” 惊雷劈过,夜空一瞬间亮如白昼。 借着那一瞬的光,沉清商再一次无比清楚地看到自家妹妹那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体。 少女潮红的脸颊,微汗的肌肤,如一颗饱满的盛夏果实,含在口中轻轻一咬,便要滴下水液来。 可乍见的惊艳与心动之下,他的心头却不由地燃起更加汹涌的微暗火焰———— 他的好妹妹,不穿衣服,鬼祟祟祟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像什么样子? 难道真是自己平日里对她太过溺爱了,纵容她的一切请求,以至于养成了她今日这样无法无天,目无尊长礼教的性子? 他调整着急促的呼吸,迅疾转身取了被褥,走到箱边,一把将躲在里头的少女全身包裹住,抱起来向外走。 “阿兄……”她垂头,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起。 “不准说话。”他的回答冷而硬,隔着被子抱着她的手指也冷而硬,一丝温度也无,“这几日就在自己房里闭门思过。” 第十五章真相 出了门,外头就是未尽的春雨。 他们穿行在下雨的庭院中。细密的雨点打在瓦间檐上,滴答作响。 她的脸贴着男人的起伏的胸膛,薄薄的春衫之下那急促跳动的心脏节奏也传递了过来。 似要与她同频共振。 沉清商是真的气急了,甚至忘了外头还在下雨,就这样抱着她大步跨过庭院,任由满天的雨水落了他们一身。 他很生气,撑着她脊背的手臂发烫,握着她小腿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几欲嵌入她的肌肤。 她怕疼,皮肤又细嫩,几乎可以想见明日在自己腿上肯定会留下鲜明的指印。可她不敢说话。好像多说一句就会被沉清商的怒火淹没。 沉清枝从未觉得回自己房中的短短一段路有如此漫长。 等她被放在了床上,他转身就欲走。 “阿兄等等……”她从被子里伸出手,祈求般地抓住那垂落下来的青色衣袖,想要阻止他离开。 她知道阿兄气急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可是又觉得,若是不解释些什么,恐怕他会一直生她的气。 可沉清商毫不留情,无一丝犹豫地扯开她的手,关门离开之前,他听到身后少女踉跄追上来的零乱步伐。 “阿兄,你别走!求你了!我、我可以解释……” 隔着门乱敲一阵,她吞吞吐吐地开口:“阿兄,我、我不是不敬重你。我只是,只是生了病,控制不住……” “什么病?”他冷笑,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自你初回谷中,我便为你诊治过,你全身上下,何曾有什么大病?不过是为今夜的逾矩之举找借口罢了。” “不,阿兄你、你错了。我身上的这个病,你是看不出来的。” 雨声靡靡,风声萧萧。 不远处春林间的花香袭人,像是妹妹急切的含着哭腔的声音,敲打着他紧绷的心,“因为我,我得的其实不是病,而是蛊。” “阿兄,我中了蛊。”终于将这久压在心头的大石说出,沉清枝背过身靠在门边,身子无助地滑落下去。 她双臂抱膝,泪眼迷离,极小声地,自我厌弃一般地喃喃道:“我也不想的。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阿兄,你不要讨厌我。” 她在力图证明些什么让他这个兄长不要再生气 吱呀一声,身后锁死的房门开了。青衣的神医立于滴雨的檐下,神色惊疑不定,“是什么蛊?” 她回望他,惨然一笑,原本绯红的脸色一片苍白如死,“是春心蛊。” “你若不信……” 沉清枝蓦地站起身,一身雪玉般的肌肤在暗夜遮蔽的室内依旧白得晃眼。 她全然不顾一丝不挂的现状,迎着男人慌乱之中紧闭的双眸,抓住他试图退却的双手,果断地伸到了自己的下腹处。 “荒唐!阿玉你……” 他颤抖的指尖生着薄茧略有些粗糙,按压着柔滑的小腹肌肤,只觉得触手如火烫,呼吸竟有片刻的不稳。 沉清枝却死死地掐着他想要离开的指尖不放,“阿兄我知你不敢睁眼,可你若睁眼,就能看到我此处长满了蛊毒的纹样。春心蛊若不解毒,我这处的纹样便会越生越多,待到长到心口时,也许……我就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 红纹吗? 沉清商立刻想到方才电光映照下所见到的她,腹部之上确实有些花朵般的图案,他知道江湖中有奇人异士会在肌肤上纹画图形,官府中对犯人会有纹面刺青之刑。 南疆蛊术向来神秘难测,极少流入中原,他虽于书页间读过,若论真实病例,确实从未见过,是什么样的蛊毒会让人体长出花朵般的图样? 还是行医时间太短,经验不足,要是师傅沉鸣在,何曾会成现在这个境地。 他解下身上的中衣盖在对面少女的身上,激烈而无声地天人交战过后,还是缓慢睁眼,望向对面———— 沉清枝披着对于她的身形来说过于宽大的男子中衣,一只手笼着胸口半散开的衣领,不敢与他对视,只默不作声地用空出的手指着自己长了花纹的部位,示意他去看。 先前他闭着眼时她很是胆大,可现下见他将那双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清瞳望过来,只能畏惧而羞涩地低下了脸。 沉清商屈膝,将自己高大的几乎能笼罩住身前少女的躯体下移,极力地控制视线,就这样自上往下一寸一寸地掠过她被中衣半遮半掩的玉白身躯,等到了小腹处就不敢再动。 只这短短的距离,仿佛就已经过了千百时分。 他的额角已不知不觉地渗出微汗来,强行收拢心神,细细查看起妹妹身上那处的蛊毒印记。 他本以为是阿玉学着江湖中人的模样爱美画了些漂亮图案在身上,可这样一看,又全然不同。 这是绝非人力所能描画的图案,毫无章法,颜色自然,随着人体的呼吸一动一动的,像是从人身上长出的第二层皮肤。 他所学甚杂,对毒术亦有涉猎,这样看来,如此的纹样,有些类似医术上几种偏门毒物所导致的人体反应。 “阿兄,你看好了吗?”不知多久,上方传来怯怯的问话。 沉清商正出神地思索间,清晰地看到妹妹被他查看的那一小块肌肤渐渐透出粉意,一粒一粒爆起细小的战栗。 他回过神来,心下悔恨,明知妹妹本就又惊又怕,被一个成年男子查看隐私之处,想必已经极为不适。 可他又是她的阿兄,不敢言明,只能强自忍耐,被他的吐息所激肌肤产生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立时站起身,替她裹好中衣,道:“好了,阿兄送你回房。阿玉你先好好休息,阿兄自会替你解毒。” “阿兄。”沉清枝却还不想回房拉着他的袖子,像是将来想到了可怕的事情,“也许解不了毒了,也许我还会死。” “死”这个字眼一脱口,沉清商便立刻道,“不过一蛊虫而已,阿玉何须言此?” “初回谷中时,我便于藏书阁查过医书,并无解毒之法。” “总会有的。” “如果没有呢?” “小孩子,总是杞人忧天。”沉清商早已习惯自家妹妹的孩子气的悲观念头,又问:“阿玉,你中此毒多久了?” “半年。” “那为何不早些同阿兄说?” “阿兄……可还记得,我刚回谷里时,是没有穿衣服的?” “记得。” “我一直不想说缘由,阿兄怕勾起我的伤心事,也未曾问过我。但我现在可以说了。” 她牵扯嘴角,勾起黯淡的笑,“回谷之前,有人在为我、解毒。春心蛊的毒无法根治,只能以男女之事……疏解。那个人为我下了这个蛊,只为了独占于我。整整半年多,我都被他软禁。后来终于得到机会逃离,一路被这蛊折磨着。在天青谷外,那人险些就要抓住我,我为了脱身,只会假意同意与他、与他欢好,然后才借机会……” “阿玉,不要说了。是阿兄错了,阿兄没有护住你。” 巨大的惊愕与恐惧在刹那之间攥住心脏,沉清商胸口郁结,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展臂将他可怜的妹妹拢入怀中,极温柔抚摸她的头。 这半年,她是怎样过的啊? 而她回来之后,又是怀着多大的悲伤与绝望,忍受着绝世蛊毒的无边折磨,目睹着自己的兄长主动的远离与避让? 她为何畏惧不敢向自己求助,难道不正是因为他这些时日刻意对她摆出的冷淡态度吗? 他口口声声要护她一声平安无忧,可他这样的人,谈何爱护疼惜她,怎能称得上一个好兄长? 惊痛之下,沉清商半晌才开口沉声说:“妹妹,是我这个兄长不称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以后,阿兄会护着你。” 阿兄,明明是我对不住你。 若不是因为我,你永远都是那个端方君子,何曾会搅和到这些腌臜事里去? 泪水夺眶而出,沉清枝踮起脚尖勾住兄长的肩背,抽噎不止,将自回谷之后强忍的苦楚通通释放。 “阿兄,我确实越来越不像我了,对你做了这样的错事。可我还是不想,不想你讨厌我。一见到你对我有所误解,横眉冷眼,我就心下痛得要命,恨不得立时死了。从前在那人的折磨下,我就只能想着阿兄熬过去,也是靠这才撑到了现在。可如果今日阿兄都不愿意相信我,理解我,我好像活着都没了意思。” “阿玉,为何要这般想。阿兄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会讨厌你。”他手掌轻抚她的长发,眸中酸涩,问:“阿玉,你且告诉阿兄,那个人现在可还在谷外?” “阿兄不要出去!”一听这话,沉清枝就攥紧了手指,“那人财大势大,手下众多,阿兄若出去了,定会被那人抓住,用以要挟我出谷。他知道我最在意阿兄,定会折磨于你,逼我自愿随他回去。我、我哪怕死了,也不愿意阿兄因我受到一点伤害。” 阿玉就是如此在乎他,像他一样地在乎。 “好。”他又痛又慰,极尽柔和地安抚她,却听得怀中的少女哭了一会,以极细小的声音道:“阿兄,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阿兄说不会讨厌我,也许那是因为……阿兄你没见过我毒发的样子,到得那时,你说不定就会被吓得远远的。我不求阿兄见了我那样子不怕,只求阿兄到了那时候,不要因我的姿态……对我心生芥蒂,觉得我不像你妹妹了。” 他的气息顿了一顿,只觉得手下原本柔顺冰凉的发丝尖利起来,刺得掌心微微疼痛发热,却依旧庄而重之的承诺:“我会陪你的。不管发生什么,阿兄绝不会离开你,也绝不会不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