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景明》 第1章 [现代情感] 《春若景明》作者：半亩田【完结】 ——————本文文案—————— 县城故事｜微群像｜校园文微苦微甜 章之阳在穷苦潦倒的那年，身上只拿得出五元， 寒潮刺骨凛冬下，他拿着五元在街边给唐菁菁买了一块烤红薯， 那段是他此生最穷困的年纪，也是她往后最富有的光阴。 奋斗的少年和努力的少女， 春和景明， 前途似锦。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市井生活 成长 校园 正剧 群像 搜索关键字：主角：章之阳、唐菁菁 ┃ 配角：孟浩、朱涵、沈巧雪、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春和景明，前途似锦。 立意：她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1章 01 01. 丰城。 一如既往的燥热闷湿，蝉伏下的香樟树，颤着被蝉翼振动的新叶，簌簌落下来，发响。 今天是高一开学放假的第一个周末。 学校周围道路两旁的商户往外支出了小摊，门口厚重的音响也滋滋留音。 在这个小县城里，智能手机普及度还不高，十八线的地方，也没那么多豪车，敞篷机械三轮停在各处，校门口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有卖小吃的，有些是生活用品。 校门口只开了一个小小的过道，喇叭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声音在大大小小叫喊声中听起来十分不合， “学校就是学习的地方，零食和电子违禁用品是不允许带入校园内的，请各位同学们自觉一点……” 这向来就是五中的传统，杜绝学生带零食小吃进校园，否则查出来的零食被没收，不会再还回来。 “领导真是脑残，封闭式管理也就算了，还不让带零食进校园，有病！” 门口不远处，两个梳着同款短发的女孩在张望着门口的动静，朱涵一边吐槽着学校傻叉的规定一边往嘴里塞着滚烫的鸡排。 实在是塞不进去了，两个人的腮帮子都是圆鼓鼓，直挺挺的想往下咽。 朱涵问：“几点了？” 唐菁菁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勉强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三点六分。” 老班规定进班的时间是三点半，从这里走到教室要十分钟，她们还要回宿舍拿作业，时间不多了。 朱涵看着手里还剩一半的鸡柳，扔了可惜，不扔也带不进去， 犹豫间瞅到了一个大口喝着酸奶的学生，高高的，模样乖乖的，嘴角边还残留着酸奶， 不能浪费粮食，干脆就做个人情。 朱涵使劲咽了一口，从唐京京的手里拿出了还热乎的鸡排，拉着她走了过去， 朱涵性格一向如此，大大咧咧，直爽性情，在路边也能跟流浪喵喵喵几声， 她拉着唐菁菁走到了不远处正呆在原地喝酸奶的同学， 他眉头皱在一起，一板又一板的拆开喝着，显然没想到学校还会有这个规矩。 朱涵冲他微笑，问道：“兄弟，要不要加点料，免费给你。” 那人显然是被朱涵的自来熟吓到了，咽了一口酸奶，眼神呆愣没回答， “那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让我喝一小格酸奶。” 这里的酸奶是一板一板的，一板一般有八小盒，可以单独掰下来，很方便。 见他没动作，朱涵有些噎住了，直接拿起了他手中的酸奶，撕开上面的纸喝了一大口，又舔了舔酸奶盖， “不介意吧，怎么不说话。” 男孩摇摇头，没接过那袋鸡排，反而是又掰下了一盒酸奶，直接给了旁边的唐菁菁。 “你也要来一个吗？” 两人四目对视，唐菁菁狼吞虎咽地嚼着口中的鸡排，看到他递过来的酸奶，咽得有些急了，脸被噎的通红，急忙摆摆手。 那人把酸奶放在了一旁，打量着面前两个人，好奇问道：“我们不认识吧？” 朱涵说：“刚才你不是还想给菁菁酸奶来着，这不就认识了。” 男孩看到唐菁菁被噎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朱涵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把鸡排往他手里放， “那就说好了，这鸡排给你了，” 在男孩疑虑眼神中，朱涵拍拍胸脯说道：“放心，都一个学校的，没毒。” 唐菁菁盯着他看了一秒，随即好心提醒道：“同学还不知道吧，学校规定奶制品是可以带进去的，不算零食。” 话音刚落，朱涵说了句来不及后，拉着她小跑到了校门口。 门口的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大家小跑着，铃声响起，十五了，是学校的上课铃声，两人着急忙慌的进到了校园内，赶向宿舍的脚步也有些快。 唐京京大口呼吸着，脸颊有些微红，“要不先回教室吧，我害怕老班到的早。” “行。” 两人着急忙慌跑向大楼，上面挥挥洒洒着歇着博学楼，下面几乎没人了，往上看每层楼都安安静静的，平时人满为患的楼道里偶尔能看到几个老师的身影。 她们这是迟到了，朱涵也知道这个理，干脆慢了下来， 反正都是迟到，迟到一分钟也是迟到，迟到十分钟也是迟到。 “不跑了，歇口气，等会还要爬四楼。”朱涵说着，话语中有些绝望， “我拉着你，我们慢慢上。” 第2章 唐京京倒是没放弃，反而手带上了一旁的朱涵， “你们还没进班？” 两个人挣扎着往前爬楼梯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男生，男生寸头皮肤黝黑，手里拿着文件袋，皱着眉看她们。 那是孟浩，之前唐菁菁、朱涵三个人是从一个初中升上来的，高一的三人一同被分到了尖子班，现如今孟浩是班长，他每次周末都回来的早，学习和帮助老师处理杂事情。 “累死了，跑不动了，”朱涵看了他一眼，瞥到了手里的文件夹，嘴里有些醋意问道：“你又得到了什么最新一手的学习资料？” 孟浩展示下牛油皮的文件夹，一脸神秘的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武林秘诀。” “切。” 唐京京没搭他们的话，反而瞥见了文件袋上的小字。 她小声念叨出来：“章之阳……” “是那个还没来的新同学？”她问孟浩。 “bingo。”孟浩打了个响指向她们说道：“听说是家里有事，迟了一周才报道，老班让我把他的学籍交给教务处。” 朱涵有些好奇：“他不是本地人啊？” 只要是在这县城上学的人学籍都会自动转入录取的高中，而他？隔壁县城的？ 孟浩和她们一起分享得到的情报，凑在一起，细语说道：“不是，人家从市里的转过来的，听说还是……” 教导秃头李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背着双手，挺着大啤酒肚腩，指着正在说话的他们训道：“你们三个在那干啥呢，就是说你们呢，两女一男，哪班的，都几点了，还在外面！” 三人一听都噤了声，弯腰赶紧往上爬， 朱涵拉着唐菁菁吐槽道：“这秃子什么时候出现的，咋咋唬唬的，吓我一跳，” “你可少说点话吧，”孟浩一步三台阶，显然比她们快，“我就先溜了，趁老班还没到教室，你们走快点。” 再抬头看他，已经不见人影了。 朱涵喘着气咬紧牙关往前冲，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步三台阶，缓慢向上，只有唐菁菁感觉那样有危险，一步一步往上爬。 她劝道：“你们慢点，朱涵，你别跟他比，男生腿长有优势，” “哎呀，没事，”朱涵停下来拉她手，“你也试试，不太累，爬的也快。” “真的？”唐菁菁显然有些动摇，看着朱涵信誓旦旦的模样，也尝试学着她的动作，越过两个向上爬。 朱涵来了兴致，腿拉的笔直向前，“你看我，菁菁，还能一步四台阶，” 唐菁菁抬眼去看她的动作，正想夸赞，脚下却一个重心不稳，脚脖扭动，整个人往后倒，滑溜了下去。 -------------------- 第2章 02 02. 她摔在地上，朱涵赶紧跑了下来，垫脚去看她的脑袋，轻手拍点后脑勺的尘土，担忧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摔得重不重，脑子没摔坏吧？” “我没事，”唐菁菁摇头，去拍掉粘在身上的土， “从这么高的台阶上，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 朱涵还是有些不放心，蹲在她面前，又焦急比划道：“我是谁，这是几，三加三等于几？” 唐菁菁胳膊支起身上，回道：“你比划错了，你伸了七根手指，” 见她还有心思纠正自己的错误，朱涵也稍微放下心来，没摔倒脑子就好。 “但好像……” 唐菁菁想站起身来，却发现怎么使不上力，她有些急，“我发现脚好像扭到了，好疼啊。” “能站起来走吗？”朱涵去扶她，唐菁菁摇摇头，扶着自己扭到的那只腿， 她继续问：“一点也走不动吗？” 唐菁菁点头，靠着她缓缓用一只左脚支撑身体起身。 “需要帮忙吗？” 酸奶男孩貌似也是这栋楼的，和她们隔绝了半截楼梯层，看她们待在原地开口询问。 “是你啊，”朱涵一眼就认出了他，熟络和他打招呼，并解释道：“我朋友刚才不小心腿扭到了，现在又在四层，想着怎么下去。” 酸奶男孩视线在唐菁菁身上停留了片刻，说道：“要不我背她下去？” 朱涵看他板正弱不经风的样子，说：“要不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上面喊人。” “喊人也是要带下先去校医院看看，”酸奶男孩分析继续说道：“我背她下去，你去和老师请个假说一声吧。” “那也行。” 朱涵觉得主意不错，“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然后一溜烟爬上了楼。 酸奶男孩大跨步走到了她跟前，微微半蹲下身子，语气清冽温柔：“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唐菁菁有些犹豫，更多的还是害羞难为情， 往些日子，她和男生接触的少之又少，认识的也只有孟浩一个，要一个陌生的男孩背着自己，她总感觉不好意思。 男孩莞尔一笑，眼睛半弯，开玩笑说道：“难道是想让我抱你下去？” “不是，” 唐菁菁对抱这个词反应更大，她瞬间出口反驳，脸上的红意爬上了耳根。 她意识里只有那种男女关系才会有那样的场景。 “那就上来，你这么犹豫下去，这个见义勇为的行为可是被别人抢走了，还是说你想让给别人？” 第3章 酸奶男孩很会缓解情绪，一两句开玩笑的话，便把两人之间的尴尬一扫而空。 见义勇为， 唐菁菁在心里暗示自己，也接受趴在他后背。 男孩背很宽阔，他看起来很瘦，校服在他身上显得阔且肥，有风吹撩他衣服时，淡淡的，一种的味道拂进她口鼻。 那是属于言情杂志小说上才有的味道， 唐菁菁不熟悉花香，也不清楚这个味道是什么。 唐菁菁就这样小心翼翼的靠在他身上，不敢跟他离的太近，胳膊尴尬的耷拉在他脖子两侧，不敢攥手，也始终不敢有搂下去的动作， 太害羞了，也太不自在了， 唐菁菁脚上的疼痛感，消散了许多，充斥在她心里的，是隔绝一切的心慌， 从小到大她从没跟同龄男生这样接触过，拉手没有，这样近的距离也没有。 他一步一步下的很稳，但又害怕她很疼，脚步也轻快，甚至看唐菁菁沉默，主动找起了话题，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也算是我感谢今天下午你们请我吃的鸡排了。” 一提到鸡排的话题，唐菁菁脸色更红了， 那些本来就是她们吃不完了，想找个人分担，她们也拿了他的酸奶，并也不算帮忙。 一下楼，就看到秃子主任跑了过来，看着背上的唐菁菁问：“这是怎么了，这是？” “主任，不小心扭到脚了，我带她去医务室。” “快去，快去，这开学才多长时间…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唐菁菁觉得自己有些出糗，嘟囔着开口：“二班的唐菁菁。” 酸奶男孩听她说班级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神色，开口说道：“我也是二班的，迟到报道的章之阳。” -------------------- 第3章 03 03. 在刚开学的分班名单上，唐菁菁一眼就看到了位居首位的章之阳。 刚开学的那段时间，唐菁菁听同学说过，学校为了他，原本定在周五的开学典礼也被推迟到了下周。 班主任也曾跟他们提起过他的优异成绩，中考时除去语文作文扣去的三分，其余都是满分。 还告诫他们，来了以后让他们多观察人家的学习方法，获取点学习经验。 她那个时候就在想， 这个章之阳该有多厉害啊，是不是有超能力，三只眼睛的那种，能把物理和数学那种超生物才学懂的东西，吃透摸懂。 同时她心中也有疑虑， 好好的市里面的人，为什么要跑到他们这个十八线的县城来上高中， 虽然他们五中是县里面最好，但教育资源哪能跟市里相比呢？ 不过眼下最让唐菁菁有些懵的是， 这次见义勇为背自己的人竟然就是酸奶男孩，传说中的章之阳。 她可太激动了， 恨不得当即就采访他，然后偷师学艺，补补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数学。 可章之阳放下她就被秃子主任喊走了，她连说句谢谢都还没来得及。 校医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扭到了，还说她们还都是小孩，年纪轻轻的，骨头长的快，也好的快，开了点红花药酒，在宿舍休息几天就好了。 和班主任报备过的朱涵扶着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还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原本还想着你能调整一两个月，这样我就能装作要照顾你然后上课开溜。” 她耸肩自叹：“现在…泡汤了，” “你还真希望我摔那么严重啊，”唐菁菁对于她这种损友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沮丧道：“要是真那么严重，最近新讲的课我就又跟不上了。” “哎呀…”朱涵抱了下唐菁菁求乞原谅，“我口不从心，你就别放在心上啦，校医不是说了，休息两三天就没事了，如果要是有落下来的课，我给你补。” “那可别了，”唐菁菁表示拒绝， 她和朱涵的成绩谁也好不过谁，说不定自己还听不明白呢，还给自己补课？ “我还是找找课代表吧，说不定他们那里会有笔记。” “那样也行，” 唐菁菁脚受伤以后，在宿舍修养了几天，后来脚部上的淤肿消下去后，便回了教室上课。 到了开学典礼的时候，唐菁菁因为腿脚的问题没下楼去操场上开会，只听后来朱涵抱怨说，太阳贼大，快要晒死了， 不过最让她赞叹不已的是在开学典礼上章之阳上台的演讲。 朱涵事后向唐菁菁描述道：“他最后结尾的时候说了句，祝愿我们都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还有沈巧雪…” 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身边唐菁菁， “她刚上去的时候，底下的人都在鼓掌，讲的也好，帅哥美女，看着可般配。” 在听完这次额，唐菁菁听完眼神一沉，小声问道：“沈巧雪也上去了？” “当然，”朱涵没有察觉出她眼神的变化，继续说道：“她爸在这里教书，更何况人家学习也好，中考也是前十名进来的，有这一层关系，肯定会上去表现的。 “哦。” 听完她的话，唐菁菁有些失落，但也只是一会儿，她看着章之阳坐的位置，再去看沈巧雪的地方， 两人成绩排名都很靠前，一同上去演讲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轻锤了自己的头，暗示自己不要瞎想， 第4章 他们好与不好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心里偷偷问自己，到底在失落些什么， 她跟章之阳只不过见过两面，说过一些话，在这之后，两人再也没说过，而且他本来就是那种闪闪发光耀眼的存在，不会和她这个一切都很普通的人有什么关联。 她吐了一口气，告诫自己， 好不容易自己考到了重点高中，分到了重点班，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一本院校。 - 一周后，唐菁菁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和平常一样可以上下楼吃饭上体育课，不用再等着每天朱涵给她从食堂带饭。 这天晚自习，朱涵一脸神秘的给她传了纸条，上面写着——“下课后，厕所见。” 今天对于朱涵来说是特别的日子，她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笔友，嘴上说是笔友，但每周四都会偷跑在厕所里拿着小灵通互相通话。 二手的智能手机，插了一张电话卡，在企鹅上聊天和看提前下载好的小说。 但五中有个严格的规定，不让学生带电子设备进校园，要是被发现了，轻则没收，严重一点的还会记过处分，请家长过来。 但纵使是这样，还是有一些胆大的人偷带进学校，朱涵就是其中之一。 唐菁菁觉得有风险，劝过她一两次，但朱涵有理有据，说班里好多人都带了，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不会被抓到，如果要是被抓到了，朱涵也向她保证，她会坚决承认是自己的，不会牵扯到她，她父母更不会知道。 见朱涵如此坚持，唐菁菁也被拉到了队伍里，成为“看门把风”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朱涵是在宿舍偷偷玩，但后来宿舍人太多，老师还会查寝，危险系数比较高，于是就把战场转移到了晚自习放学后的教学楼厕所。 下晚自习后，唐菁菁来了一本言情杂志在走廊有灯光处放风，朱涵就把手机揣到兜里，等到教室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偷摸溜进教室，开机干正事。 “计划”一如既往的进行很顺利，可不知道主任收到了什么密探消息，今天上来的格外早些。 他站在四楼冲着男厕所喊道：“抽烟带火光的那几个，楼上还有脸上带光，拿手机的那几个，哪班的，” 喇叭声从楼下传来，正在厕所里说甜言蜜语的朱涵一下子支棱了起来，捂着手机关机，把它放到自己缝制的校服外套兜里，冲出厕所，拉着唐菁菁赶紧往灯黑的地方藏。 “靠，秃头来查了，” “啊？他看到了。” 唐菁菁把杂志卷成一团，放进衣袖里，四处张望。 “应该是抓吸烟那几个，但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看到我，被抓到就死定了。” 两人都像是看到狼群的兔子，慌了神，与女厕所临近的男厕所里也跑出几个男生，说话的时候还带嘴里还有未消散的烟雾。 其中一个身形偏瘦的男生躲在身长背阔的男生后，焦急的说：“哥，怎么办啊，主任好像发现我们了。” 被叫哥的人站在原地很镇定，扫了唐菁菁他们一眼，藏在阴影处的眼神像在黑暗中寻觅猎物般，冷静尖锐， “从大楼梯走，侧边楼梯应该有人，快！混进人群中再说！” 朱涵见他们下了楼，拉着唐菁菁也跟着他们一起，企图混进人群中， “跟着他们能行吗？” “不管了，”朱涵决定赌一把，“要是被主任抓到了，你就说你路过，你身上没违规电子设备也没烟味，主任不会为难你。” 两人都紧张极了，拉着的双手也都出了虚汗，唐菁菁也没问些什么，神情格外专注，屏住呼吸跟着前面两位男生的步伐。 刚结束学习的章之阳正在中间的楼梯缓慢下楼，被他们几个一前一后，一跑一撞的差点失去重心，碰撞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身上的兜里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他撑着扶手，觉得背影貌似熟悉，正疑惑思考，身后便传来了喊声， “喂！你们几个站住！哪班的，我都看到了！给我站住！” 身后就是秃头主任，片刻间章之阳抬脚顺势踩了上去，待在原地，等秃子主任跑过来。 “主任您好。” 主任脸上出现笑容， “之阳啊，刚学习完？都这么晚了？还那么努力。” “最近学校报名参加了竞赛，晚点。” “注意身体啊，才高一，别累坏了，总待在教室里学习不好，” “是，” 短暂的交流过后，主任继续拿着棍子追刚跑下楼的人，章之阳探头望去，看到他走远了，才缓缓把脚移开。 接着弯腰捡起了地面上掉落的那张学生卡。 学生卡上的照片是白底，照片上的女孩穿着黑色的短袖，笑的正灿烂，眼神灵动的像一只小鹿。 沈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捡到什么了！” 章之阳赶紧把学生卡翻面放到了校服裤子口袋里， “没什么，刚才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东西弄掉了。” “哦，原来是这样。”沈巧雪看着主任离开的方向，没再继续问下去，和他并肩下楼一起走回宿舍， “你那个竞赛准备的怎么样？下个月就要开始了。” “嗯，还行，”章之阳长步迈得飞快，沈巧雪只能小碎步跑着跟上。 第5章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到时候一起加油！” “嗯，”章之阳话并不多，到了岔路口，停下步伐说道：“前面就是男生宿舍了，你也回去吧，我先回去洗漱了。” “好，”沈巧雪明显神色有些失落，但依旧还是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无辜，语气试探性问道：“刚才主任在抓违禁的人，我看他们从你身边擦肩而过，看着背影好像是我们班的……不知道你……” “没注意诶。” 章之阳眼神平淡，手揣到裤兜里摸到了那张学生卡， “太黑了，我没看清，” 话末，他又看了沈巧雪一眼，带着疑问问道：“你…看清了？” “我也没看清，”沈巧雪站在原地，微微笑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最近在准备比赛，学到天昏地暗，眼神看花也正常。” “嗯，还是多多休息，比赛前把身体累垮了不划算，” 听到他像是关心的语气，沈巧雪有些欣喜，“那一起加油！” “好。” 逃跑后的四人躲在宿舍后走廊处的角落里目睹了这一幕。 -------------------- 第4章 04 04. 逃跑后的四人躲在宿舍后走廊处的角落里目睹了这一幕。 四人隔着距离，听不到他们两个具体谈话的内容，只看到沈巧雪一瞥一笑间都是羞涩，再加上自从开学典礼后，学校关于他们两个的讨论，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他。 心里的害怕顺而被八卦取代，朱涵轻轻在唐菁菁耳边感叹道：“我就说，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 唐菁菁刚回过神来，定眼看了两人分开的背影，很沉默，没接她的话，反而是身边的男孩开口反驳， “你是小说看多了？一块回宿舍就浮想联翩的，还是说本来就这么八卦，不干正事，” 说话的男人个子很高，面露不屑，双手插在裤兜处，随意慵懒的靠在墙上，眼皮半抬着，十分倦意。 朱涵被前面的男孩怼了，还有些忿忿：“不是就不是呗，我也没说一定是，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躲在厕所里吸烟，还说我不干正事。” 眼看两人说话的语气即将红温，唐菁菁赶紧拉着了朱涵，在耳边小心说道：“我们就不要管他了，主任还没走，我们还是先回宿舍比较保险。” 提到秃头主任，朱涵这才回过神来，朝着男生的方向盯了一眼，在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主任的身影后，两个人才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唐菁菁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个男生的模样，问了朱涵一句：“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男的看起来好熟悉。” 朱涵经过她这一提示，脑子转的灵光，随即两人异口同声喊出声：“许宗景！” 声音有些大了，有人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唐菁菁赶紧捂着了她的嘴巴，脚步更快速往前走。 许宗景也是学校出名的人物，但却和沈巧雪、章之阳这样优秀的三好学生不同，他是因为闯祸， 刚开学第一天就因为和周围技校的人在小巷子里打架斗殴被全校通报批评，在刚开学的动员大会上念检讨。 要是按照学校的纪律，打架是要回去接受教育的，但许宗景不仅没事， 听宿舍的人讨论说，许宗景的爸在外地贼有钱，他不肯跟他爸回市里，他爸就给学校捐了两栋楼，这不，在她们教学楼旁边正建的，就是他爸捐的。 朱涵再次把许宗景的恶劣事迹与他刚才对自己讲话的行为对比回味，后知后觉道：“幸好，你拉住我了，要不然我要是跟他怼起来了，他还不趁周末打我一顿，” “没那么可怕吧，”唐菁菁觉得她有些夸大其词了，他看起来不会像是那种随便就打人的。 “你不懂，”朱涵振振有词，“学校就是江湖，你还涉世未深，这其中的门门道道你摸不透，” 许宗景一口就吃掉人的形象顷刻在朱涵心中放大，她说话也更小心，“以后我们还是离他们远一点。” - 昨晚吸烟的人被抓到了好几个，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再次警告，如果班里同学有违规违纪被抓到的，一是要上交50块的班费，二是要回家接受教训。 昨天惊心动魄的逃窜唐菁菁和朱涵两人还历历在目，在后怕的同时，朱涵还感叹两人幸亏跑的快，幸运之神眷顾她们。 但正当唐菁菁觉得这件事会这样过去后，她把桌子翻过来了一遍，不安地拉着朱涵商量， 自己的学生卡不见了， 而且还是昨天跑的时候弄丢的。 两人趁着下课十分钟去找。 唐菁菁有些心虚，掉在地上不害怕，就担心被昨天跑的太匆忙，被主任捡到了。 但按照昨晚犯规的人都处理了，主任也应该不会捡到。 两人正焦急寻找的时候，孟浩过来喊她， “找你们一圈了，你们在找些什么呢？” 朱涵拉着唐菁菁掩饰道：“没什么，”看他着急的样子又问道：“你这是干嘛，脸上都跑出汗了。” “找你们啊，班主任说要找菁菁一趟。” “什么？！” 朱涵和唐菁菁神经一下子绷紧。 “什么事啊？”她问孟浩。 “不清楚，只说让菁菁去办公室找他一趟，具体的他也没跟我说。” 第6章 这下唐菁菁更不安了。 攥在一起的掌心不断出虚汗， 要是真被发现了， 罚钱批评是小，要是真被叫家长了，她回家不仅要挨骂，同时也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努力挣钱的父母，太羞愧。 朱涵安慰她或许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孟浩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朱涵支支吾吾的没回答， 但凭借三人对彼此之间的了解熟悉，孟浩心里大概也有底，试探性问道：“不会是因为昨天带手机吸烟的事情？” 见朱涵低头，说道：“你又把你的手机带到学校了？” “哎呀，你小点声，”朱涵去扯他的校服，看了眼四周不断路过的同学， 孟浩声音小了很多：“刚开学啊，主任肯定查的严，你怎么还敢的。” 朱涵也有些委屈，已经能猜到具体的情节， 主任大概昨天捡到了菁菁的学生卡，然后念于她是初犯，只把这个事情报告给了班主任，现在老班喊她去，也是问个清楚，批评教育。 她嘟囔道：“那天都查过一遍了，谁知道秃头又折返重查了……” “那你们祈祷上天保佑吧，” 孟浩摊手无奈叹了口气：“我刚从办公室里出来，老班他脸色不太好。” 眼下最不安的还是唐菁菁，她全程都很沉默，仿佛已经看到了在她面前的刀山火海。 但现在老班都已经开口了， 别说是刀山火海了，就是前面有各种妖魔鬼怪，她也得去。 刚进办公室的时候，朱涵安慰她， “没事，菁菁，到时候老班真的怪罪下来了，你就说是我，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你平时在班里也是个安稳的学生，老班不会罚太重的。” 唐菁菁木木的点了点头，心里也在为自己打气， 然后深吐一口气，攥手镇静， 然后敲门，推开， 探出个脑袋问：“李老师？” 老班果然和孟浩说的一样，皱着眉头在写什么东西，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说道：“唐菁菁？你进来吧。” 唐菁菁悄悄推开门，望见了在老班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瘦瘦高高的身形，气质独特，外貌出众， 站着的是章之阳。 这下子她更加羞愧不安，走过去的时候只感觉到脸上有滚烫的热水在烧，她懦懦喊了声，“老师…” 攥紧手指已经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但却没想象中的挨骂和批评， 老班看了她一眼，在纸上写着什么，随后对他们两个说， “正好你和章之阳一块出去，请假条我只写一个，你们交给门卫就行。” “啊……” 唐菁菁摸不着头脑，也不懂班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老师对自己很失望，问都不问，批评也懒得批评，直接就让回家了。 见唐菁菁还没缓过神来，老班又添了一句，解释了缘由， “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爸在外地回来了，说你们好多年没见，让你中午到门口。” 唐菁菁紧绷的心情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接着班主任又跟章之阳说了几句其他的话，她也没听进去，心里都是庆幸还好。 出来办公室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 唐菁菁一脸懵的去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和她坐在一起的朱涵小声问她：“这么快啊，菁菁，班主任让你回家？” “不是，我爸回来了，说现在我爸在校门口等着，正好下一节体育课，让我们一块出校。” 朱涵发现了盲点：“你们？除了你还有谁啊。” “章之阳，” “他父母也来了？” “不知道，” 唐菁菁紧张的不行，心里都是松一口气后的虚心，哪还会清晰记得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有个片段。 说什么，他家里有人生病了，要回去照料， 之后她便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只言片语都没听到。 朱涵听说班主任没怪罪下来，也放宽了心，拍了拍自己刚才狂跳的心脏，还心有余悸地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班真的受到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唐菁菁回过神来，小心提示她，“最近管的可严，你还是避避风头，别玩手机了。” “不玩了，坚决不玩了，”朱涵一副从良的样子，还掏出夹在课本中间的杂志，“我改良归正，课外小说也不看了，我要好好学习” 唐菁菁对于她三分钟的热情，没说什么，想起自己要出校门了，还有些欣喜， 原本挨骂的坏消息变成了能出去一趟的好消息，这样天壤地别的感觉让她一整节课听的都心不在焉的。 下课的时候，临走之前，朱涵又托她出去捎点好吃的过来，买点鸡排和鸡柳，藏在口袋里偷偷带回来，也算是能过的嘴瘾， 唐菁菁欣然答应了。 她和章之阳一块向体育老师说明了情况，之后便向着校门口走去， 请假条章之阳拿着，两人一路上都很沉默，一直等到身后的教学楼离他们越来越远，章之阳才开口说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学生卡，递给了唐菁菁。 “给。” 唐菁菁看清了是自己昨天遗失的学生卡， 第7章 但怎么会在他这里？ 章之阳解释道：“我昨天晚自习结束后，在地上捡到的。” 唐菁菁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心里却有些忐忑， 忐忑不安，自己好像在他面前出尽了洋相， 昨天主任抓人章之阳肯定也知道，他会怎样想自己？ 不学无术的坏学生？还是表里不一的差生？ 唐菁菁有些懊悔的低下了头，就像是被戳破难堪秘密的羞愧那般。 章之阳看出了她脸上的纠结的变化，以为是她在想其他，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会出卖你？” “没有。” 唐菁菁连忙否决，连直视他的勇气也没有。 “我们是同学，”章之阳又补充了一句，看着唐菁菁沉默的样子，也没再搭话。 而唐菁菁却连像一个普通同学那样，像其他人一样，简单开口聊天都没有， 她没有勇气和信心问， 问他出去干什么，什么时候会回来，家里人谁得病了，有没有很严重，然后跟沈巧雪一样关怀问候。 她根本做不到， 她只能在背后偷瞄他独自背着书包，坐上了公交车，随即消失在道路尽头，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胆小鬼。 -------------------- 第5章 05 05. 唐菁菁的父亲常年在外面拉货，除却春节很少回家，今天是因为父亲的公司出了些小状况，说是因为老板跑路了，底下工友的工资已经好几个月没发了。 大家都是一个人养活着一家人，每个月要不来工资也不能一直干着那样的话，还是要找其他的生存手段，现如今唐菁菁的父亲回来就是已经和工友商量好了要自己组一个拉货公司，来看她是因为正好路过，给她买了一些水果和零食。 因为父亲很少回来，所以唐菁菁和他的关系有时候更像是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沉默，父亲不爱说话，唐菁菁正处在青春期，有事情也会只跟母亲说，两人平常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父亲问她：“生活费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点钱。” 唐菁菁往往会说：“够了够了。” 两人的话题再也没了下文。 一路上母亲的话除了和父亲说工作上的闲琐事，其他的就是问唐菁菁的学习，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问她考试怎么样，问她是不是一直听老师的话。 她的母亲没读过几年书，不是不想读，只是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厉害，母亲的弟弟也就是唐菁菁的舅舅，是最小的孩子，当时家里穷，只能让一个人去学堂，毫无意外的是，唐菁菁的母亲没去，只上了初中，识得了几个字，在当时觉得已然是比较厉害的。 面对母亲的询问，唐菁菁都说还好，其余的都是听父亲和母亲说最近邻居谁和谁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感叹他们的同时也为自己敲警钟。 三人吃了简单的午饭，唐菁菁借口说自己还需要在书店里买几本书，看着他们离开后就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买了朱涵想要的鸡排，把它们系好藏在背包下面，才躲过了校门口保安叔叔的查问。 朱涵津津有味的品尝着从校门外带来的美食，边吃还边听唐菁菁说今天章之阳给她校园卡的事情。 朱涵左思右想对他评价道：“看来他也不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人。” 唐菁菁看了眼章之阳的座位，看到还是空的便问道：“他还没回来吗？” 难道他是回了自己的家里？还是真的家里出现了什么事情？ “不清楚诶。”朱涵接话，“你们两个一块出去的，你没问他？” 唐菁菁哪敢问他，她觉得自己和他说些最普通不过的话都没那个勇气，这种一见到他就无地自容的模样，唐菁菁觉得是自己的自卑心在作祟。 章之阳太优秀了，按照他现在这个成绩，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很美好的前途与大学，而自己，期望在三年内能考的上一本就行。 在市里的数学竞赛开始的前三天，章之阳才回到学校， 当时唐菁菁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眼圈下全都是乌黑，笑起来嘴角之间都满是倦意和疲惫。 很难想象他这些天到底做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准备竞赛的事情？ 唐菁菁自己无从得知，只能偷摸趴在走廊上，听有些和章之阳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问他， 章之阳只是笑笑说：“没多大事，第一次准备数学竞赛，有些紧张，难免晚上熬的久些。” 唐菁菁看着他张扬无碍的笑容，也真的信了他说的话，也更加佩服他，成绩都那么优秀了，每天还不断苦读学习，将来高考的时候一定会是下一个清北学生。 竞赛比赛完的一个星期后，学校里的社团开始招新了。 在自习课的时候，有许多社团的人拿着自己彩印的宣传单，在讲台上大肆宣讲，说自己社团有多好，说加入社团后能干些什么，有哪些福利，他们说的天花乱坠，难免不让人心动。 吃饭的时候，三人又聚一堆开始讲自己想要去哪个社团。 朱涵满脸期待的对他们说：“我觉得滑板社挺酷的，我准备等会吃完饭就填报名表。” 孟浩在一边打趣她：“你这四肢不协调的样子，你会滑吗你就去。” 第8章 朱涵气鼓鼓反驳道：“不会滑怎么了？谁又不是刚开始就会滑的。” 两人一说话就恨不得掐起来，旁边的唐菁菁看了赶紧扯开话题，问起了孟浩：“看你这个样子，你不会没心意的社团吧。” 孟浩耸肩说道：“我觉得高一是打基础的时候，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在社团上。” 朱涵冲他翻过去一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只会读书的死呆子……” “不过……”孟浩话停了一半，扒了口米饭说道：“我感觉播音社好多同学都会去报名的，你们还是尽量避开，竞争压力大，今年他们招的人也少，只有五个人。” 唐菁菁听过这个社团，当时来宣传的学姐长得很漂亮，讲话文气优雅，她听的格外认真，也了解过一点社团的工作，类似于在广播上放歌，读稿子和新闻一类的。 她当时有一点点心动，而看到班里有好多学生都在填写报名表的时候，打了退堂鼓。 朱涵来了兴致问孟浩：“果真有那么多人，我看播音社也都是帅哥靓女……” “有个学姐跟我说，每年招生属播音社报名的人多，这不，章之阳都去了。” “什么！”朱涵有些震惊，旁边的唐菁菁更是饭菜噎在了喉咙里，忍不住咳嗽。 朱涵一边拍她背顺气，一边问孟浩：“章之阳怎么也会去哪里？校长和班主任都当他是下一个清北苗子培养，播音社每天不还是有任务，他还能顾得上学习吗。” “我也不清楚，是章之阳自己想去的，说是多学习有帮助，” 孟浩一碗饭见底，也不想在食堂继续和她们闲聊下去，端起饭盒就离开了。 朱涵此时被社团折腾的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吃下去了，她拉着唐菁菁，赶紧回班写申请表。 一边写申请表一边问她：“菁菁啊，你就没有什么想去的社团？” 唐菁菁坐在座位上，从桌兜里掏出几张报名表， 播音、书画、板报、文学。 这是她当时比较想去的，刚才听孟浩那么一说，播音社首先就给排除了。 她刚想把那张报名表扔到一边，一旁眼尖的朱涵就截胡，拿了过去。 “菁菁，你怎么不填报名表？” “还是别去了，报名的人多，我又没有什么优势。” “怎么没有优势。”朱涵见她如此低落，拿过那张报名表就自己写上了唐菁菁的名字说道：“说不定有的人只是好奇想去，凑个热闹，我们报个名又不丢人，更可况菁菁，我觉得你也很厉害啊，上次语文老师让你朗读诗词，她当时还不是夸你了。” 被朱涵这样三言两语说的，唐菁菁心里反而没有那么泄气了，她看着那张报名表，鼓足了勇气，接着朱涵的字迹填写了接下来的内容。 播音社在学校大会堂二楼， 两人去交报名表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不少熟面孔，有同班的同学还有和他们一起升上来的初中同学，遇到了就停下来聊了会天，等到播音社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站满了不少人。 其实最显眼也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章之阳和沈巧雪。 章之阳一声不吭的坐在里面，在里面写着什么，而沈巧雪则是和里面社团的人聊的火热，丝毫不像是刚进来的陌生人。 在看到朱涵和唐菁菁的时候，沈巧雪目光转了过去，扬着笑颜接过她们那张报名表。 她对唐菁菁说：“报名表交给我就好了。” 唐菁菁低嗯一声，把表递了过去，面露难堪和羞愧，心里也像是饱气的皮球被长针一扎，整个人都恨不得跑到没风的角落里，藏着躲着，不想让人见到。 朱涵看出了她的异常，回教室的路上她安慰唐菁菁，重在参与，反正学校社团那么多，又不是非播音社不可。 可唐菁菁心思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她看到章之阳和沈巧雪在一个屋里面，很难不去想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在心里还编排了一些章之阳为了能和沈巧雪在一个社团里，去了播音社等诸如之类的剧情。 纵使在心中多次警醒自己，章之阳以后会是天之骄子，会在高考后一鸣惊人，去到她们现在还够不到的学校， 但唐菁菁心里还是有小情绪，或许是他太过耀眼，或许是之前一两次的交谈对话，让她觉得两人关系不止于此， 她把这种没由来的情绪和心思在心里又深藏了几分，并把它归结于青春期的瞎想和随众，想着随着时间和忙碌终究会消散不见。 播音社的海选是在一星期后，本来伴抱着第一轮面试就被刷下心态的唐菁菁，在海选的时候反倒没那么紧张，朗诵了一首海子的诗。 结果却出乎意料，唐菁菁进入了初选。 她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通过，庆幸的同时，有万分信心准备开始初选的题目。 初选的时候她还碰到了沈巧雪， 沈巧雪从小就接触文娱类的东西，诗词歌舞等，对于朗诵自然不在话下。 她没和唐菁菁她们一样，要经过三轮面试，才能最后决定谁才可以成为播音社的一员，她早在招生开始初期就被招进了，当然她足够优秀，有些人知道后更多的还是羡慕她，包括唐菁菁。 在初选开始的时候，沈巧雪还鼓励唐菁菁，让她放宽心不要紧张，也预祝她会有一个好成绩。 第9章 唐菁菁看着她在台下依旧闪闪发光，心里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优秀人的自然会和更优秀的人在一起玩。 初选也很顺利，唐菁菁又进入到了最后一轮，在终试的前一天，唐菁菁睡觉前心里还在念着第二天上台要表演的稿子， 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等到自己加入播音社团的那一天，周围同学对自己羡慕的眼神和期望的表情、她可以在课间期间放自己想听的歌，可以让自己的嗓音传遍整个校园，可以在最后播报的时候说出那句——“我是今天的播报员唐菁菁。” 这样一个出彩和出众的机会多好啊，她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羡慕和崇拜的对象。 最后一轮面试的时候，底下评委席除了往日的社长还有其他的老师在，唐菁菁罕见的在角落里看到了章之阳， 他是陪沈巧雪来的还是自己来看的？ 唐菁菁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猜了，马上就要到她了。 上台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按照自己在脑海里重复千万遍的动作和台词上台， 介绍自己， 开始朗诵。 开始进行的还不错，唐菁菁余光瞥到了底下评委老师的表情，也都很满意，正当她信心满满，朗诵进行到高潮的时候， 嗓子却卡了壳。 那句“我爱你祖国母亲”的话在最高潮的时候破了音，原先酝酿的情绪也都随着周围的嬉笑声消散殆尽， 唐菁菁一下子羞了脸，仿佛自己就是站在台上的小丑，没了原先的情绪，后续的词也说的平平无奇，最后鞠躬道谢的时候，她没了先前的勇气，说的极为小声，匆匆下了台。 -------------------- 第6章 06 06. 唐菁菁坐在台下听着其他同学激情慷慨的演讲，再去想自己不堪入目耳的破音，觉得自己被选上的概率极其低，而且跟自己隔着很远距离的章之阳也听到了， 他正襟危坐，视线始终落在台上正在进行朗诵的人身上，眸光缓和，一脸平淡。 唐菁菁想，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对，一定是注意到了， 自己破音的嗓子和夹杂着周围哄笑的观众声， 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那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也和其他人一样当作是舞台上出糗的小丑？还是说他根本没对自己有多大的关注，所以到最后没有一丝表情。 唐菁菁越想越觉得羞愧，头也越来越低，一直沉默到最后。 选拔结束，结果明天才会出来通知，回去的路上身后的沈巧雪跟上了她的步伐， 她安慰唐菁菁道：“没事的，你前面讲的很棒，别灰心，继续加油。” 唐菁菁和她平常没说过几句话，对于她一两次的安慰和鼓励，唐菁菁十分感谢，嘴上说着没事，但内心还在为刚才自己的失败懊悔。 沈巧雪说了几句安慰唐菁菁的话后，转而对身后的章之阳问道：“你不去教研室嘛，听说上次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我先回班里拿个笔记，”章之阳回答着，没和沈巧雪拐弯去教研室，步伐一直向前走。 沈巧雪点了下头：“那好，我就先去了，你也早点来。” “嗯，好。” 告别完以后，章之阳与唐菁菁步伐一致，都向班里走去，只不过两人始终保持着大约一个步子的距离， 章之阳在后，唐菁菁在前。 黄昏时分的学校，最后一抹日影还隐约显露在天边一角。 散落下的残霞把一前一后的身影拉的极长，唐菁菁看着地面上像发着光一样的模糊轮廓，把她此时内心的寂静和安稳的步伐都冲乱了。 走在前面不淡定是真的，内心不安且窃喜也是真的。 唐菁菁放慢了步伐，想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让人那么遐想的距离。 却没想到身后的步伐与她并排而立，继而明朗的声音开口， “还在难过？” “嗯。” 唐菁菁把原本聚在耳根后的短发拨下， 散落下的头发遮盖住了她不安的眼神，还有她胡乱碰撞的内心。 章之阳再度开口，话语中带着些许笑意，但却不是在舞台上那种轻描淡写的哄笑，那种笑意像此时照在她背后的斜霞一样，暖暖的，带着温和。 他说道：“看你这个不自然的样子，是难过哭了？” “我没有。” 被盖住了自己大半个面容的唐菁菁，就像是缩在壳里的蜗牛，用触角感受着身边人的说话语气，却始终不愿也不想把自己最完整清晰的面容展现在眼前。 青春期的女孩，对自己的外貌总是格外认真的，小心翼翼的关注， 一个好看的发夹和皮筋就能在镜子中看出自己隐藏的自信。 唐菁菁有时候洗脸过后也会照下镜子，不是特别惊艳，但也算得上干净端正， 朱涵曾经跟她说，很好看，她很白，还总爱捏她的脸，说稍微肉点才可爱。 明明他关注的是自己表演朗诵后失意的神情，可唐菁菁却总是能联想到自己不完美的一面， 例如自己窘迫的舞台破音和前几天因为吃辣太多而冒痘的脸， 章之阳对她说道：“没哭就好，这种演讲台上的失误是常见的，我以前上台英语朗诵的时候也犯过很多错，没事的，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第10章 章之阳不再去看她极力想遮瞒的面容，看着前面的楼梯笑笑道：“这次上楼的时候可不要逞能了，我可不想再做一次好人好事了。” 唐菁菁回过神来，才想起来上次因为一步跨三台阶摔倒崴脚被他背到校医务室的事情，头埋的更低。 章之阳走在她前面，努努嘴说道：“开个玩笑，别当真，我先回班了，” 唐菁菁这次走的极稳，一步一台阶，扶着楼梯手慢慢的上去， 章之阳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她仰头看着自己面前层层叠起的楼梯，脑海中想起了“蜗牛”中的歌词——“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她心里面油然而生一股干劲，她告诉自己，虽然慢且努力不懈。 朱涵知道以后安慰她，播音社事多还耽误学习， 而比赛的结果也正如唐菁菁料想的一样， 失败了，没能进播音社，但却进了她偶然间报名参加的板报社。 板报社字如其工作，就是给学校板报的工作区域画板报， 唐菁菁在小的时候就爱涂爱画，喜欢描绘临摹一些动漫人物，熟能生巧，次数多了，唐菁菁就能照着原本的图画模仿个几乎一样的在学校墙面上的板报上。 报名板报社的人也不像播音社那样人多，这个社团的面试只有两轮，考验的是自己在纸上规划板报的内容图画，这对唐菁菁来说并不是难事，她提前做了功课，收集了以往的一些板报，在画的时候也格外认真，结果也很顺利，她被录用成为其中的一员。 两者也有不同，唐菁菁参加播音社是因为内心觉得会让人羡慕才去报名的，要问喜欢，很少很少，板报社却不一样，画画她喜欢且熟悉，想必日后也会得心应手，现在看来也是因祸得福了。 晚读的时候，板报社的现任社长喊她们去开会，说是新成员之间相互认识一下。 唐菁菁是第一次参加社团，当然不敢含糊，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到了二十分钟， 陆陆续续的新成员都来了，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大家聚在一堆相互说话介绍自己，到了约定的时间却还差一个人。 刚才和唐菁菁聊天的三班的一位女生偷偷和她说：“我听说，我们板报社新成员中还有一位大神。” 三班的女生说的神秘，唐菁菁也好奇， 大神？是怎样的一位大神，难道是绘画写字技巧特别高超？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想象中的大神模样， 默言少语，举止高冷，最好是头发散落不梳理，眼眸中泛出冷冷的光，谁都不在乎…… 大家又等了十多分钟，那位缺席的大神姗姗来迟， 原本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涂上了不一样的色彩，肩袖和前背后都被他用油墨笔画上了特定的动漫人物，让人忍不住多瞄几眼， 他往门外一站，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碎发下一双冷眼凝视的眼睛散漫打转，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刚才被老师叫出去谈话了，来迟了。” 听着他略带抱歉的语气，其他几个聚在一起的社团都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他们表情中夹带着有不可思议，有观望，还有害怕与怀疑。 原本站在最前面的唐菁菁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努力想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眼前这位大神她可真是一点也不陌生， 上次躲避教导主任的“追捕”也全都靠他，只不过他平时那么不学无术的人，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还会参加社团？太不可思议了。 抱有相同想法的不止唐菁菁一个人， 社长见他们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大，站出来说道：“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许宗景，书法画画都非常厉害，上次市里面举办的青少年书画大赛，还是第一名。” 许宗景只是轻嗯一声，表情自若，目光轻轻扫过他们，在见到藏在最后面的唐菁菁时，目光顿了一下，也没想着再说些什么，没了下文。 社长见人到齐，开始今天的任务，除了新成员之间相互介绍以外，社长还布置了一个新任务，前几天学校格外重视的市级竞赛，参加的学生们取得了比较优异的成绩，校团委的意思是需要他们出一个板报，宣扬一下。 绘制板报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平常都是两人一组，分配一人写字一人画画，新来的社员加上原先的一共是十个人，正好五组。 想是这样想的，但是组队的时候却犯了难，许宗景的事迹在学校里闻名远扬，无人不晓，刚开学的时候校规几乎违反了一遍，要不是有个有钱的爹，恐怕早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其他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好事的人，也不敢不想和他组队，大家你你我我的排序站到一块，只有许宗景的身边，像是有一个吃人的恶魔一样，大家都不敢靠近。 唐菁菁和大多数人一样，站在远离他的地方，偷瞄看他反应， 要是换到其他人肯定是感觉到羞愧难堪，每个人都害怕甚至反感自己，不敢和自己组队，甚至生气愤怒的时候会着急上头，像许多人印象中的那般模样，呵斥并且威胁她们。 但许宗景低头淡淡一笑，表情漠然，开口说道：“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虽然是这样说，但也不能真的是自己一个人，有他一个人，就有多余的三个人， 唐菁菁原先和三班的女孩站在一起，但她还有一个同班的人，三人站到了一起，谁都不想和许宗景组成一队。 第11章 社长见眼前这个形势开口对唐菁菁她们说：“你们三个分出来一个人，跟许宗景组队吧。” 唐菁菁不想站出来，但这个社团自己没熟悉的人也没同班的同学，刚才三班的人只是和自己搭了几句话，两人不是朋友，她也不会真的选择自己，再这样僵持下去，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和他组队的人只有自己了， 与其被动被抛弃还不如主动选择，可何况这是在学校，任凭他如何叛逆，周围还有老师和校长。 在其他人目光注视下，唐菁菁站了出来，主动走到了许宗景侧边，低声说道：“我和他组队。” 她“坦然赴死”的态度让一旁的许宗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了原先那股冷气横秋的傲气模样，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目光沉稳递给了她， “最近新出来的完整填色图本与全套彩色铅绘，刚好多买了一套，正好给你了。” 许宗景家里有钱人尽皆知，只是没人会想到组队还有礼物送， 在周围人诧异震惊的眼神下，唐菁菁看着自己手上莫名多出来的东西，状态有些懵， 他这是算什么？感谢自己跟他组队？他有那么好心？ 许宗景漠视扫了其他人一眼，淡淡说道：“社长，既然已经组队成功的话，那这次板报不如就先由我和我的队员——” 他停顿了一下，侧眼望了唐菁菁一眼， 唐菁菁赶快接上名字：“唐菁菁。” 许宗景说：“我们两个负责。” 社长恍然一笑，急忙点头说好。 -------------------- 最近在考试，时间太紧了，尽量保持日更，感谢支持！ 第7章 07 07. 参加这次市里数学竞赛的有五人，二班的章之阳、沈巧雪，三班的程武延，五班的刘宛晴、陈子祥，最后取得的成绩也很不错， 章之阳是第二名，第三名是沈巧雪和程武延，优秀奖是刘宛晴和陈子祥。 新学期第一期的板报内容，此次板报的主题除了宣扬以外，更多的还是关于学习的内容，无非不就是按照往常那样抄写一些与学习有关的经典语录，然后选择一个适合的图画绘上去。 这对她们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唐菁菁也欣然接受。 在回去的路上，一转身的功夫，许宗景就消失不见人影了，唐菁菁提着手里的纸袋，对于他这次主动提着的绘制板报的要求，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开学第一次月考公式成绩的时候，除却年级第一是章之阳，其他人的成绩她听朱涵提过一嘴，特别是两人上次遇到的许宗景，在人数是一千多人的高一，他的名次是倒数第二。 这样的成绩完全就是同学和老师眼中的差生，末尾子， 可就是这样的差生竟然主动提出要绘制关于学习方面的板报，你敢信， 要不就是准备改良变好了，要不就是脑子有根筋搭错了…… 事后唐菁菁把这件事告诉了朱涵，她听完先是一愣，猛的从嘴里蹦出一句：“what?卧槽…” 和原先唐菁菁吃惊的反应如出一辙。 朱涵一脸深思分析道：“他或许是靠这些来获取存在感的？” 他的事迹刚开学的时候全校皆知，走在路上都有人认出他，并且躲得很远，存在感比那个秃头主任都强，哪还会需要做板报刷什么存在感。 朱涵把桌子上刚深读的《身边的心理学》一书合上，振振有词道：“你不懂，进入青春期后，很多男孩或多或少都有心理上的进化，想要通过某些行为来获取女孩当中关于积极的目光和注视……” 她说的话听起来只有一点点道理，唐菁菁只相信她话中的前半句， 那就是许宗景和她们一样是高中生，已经到了青春期， 至于后面那些有的没的理论，放在孤傲无情的许宗景身上，完全就是假大空。 到了绘制板报的那一天，唐菁菁早早的把午间作业提前完成，然后趁着其他同学都在午休的功夫来完成这周的任务绘制。 她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人完成这项工作，害怕午休画不完，所以她来的极早，但到了地方才发现，许宗景来的更早，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胡涂乱抹的，五彩缤纷的校服，站在学校中间黑板下，手里拿着刚浸过水的抹布，一点一点在擦拭上次残留下的粉笔余痕， 他整个人立在那里，神情漠然，动作娴熟认真，太乖太异常了， 哪还会是那个大多数人口中肆意妄为的混混不良少年。 唐菁菁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许宗景只是淡淡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半分。 看着自己伸手够不到最顶的黑板距离，唐菁菁又从隔壁班借来了一个凳子，站在凳子上，和他一样先做好最简单的基础工作，擦拭干净。 许宗景之后把设想好的构思简单的和唐菁菁说了一下， 他想的是这次主题是为了表扬上次数学竞赛获奖的人，干脆就把她们直接画在黑板上就好了，简单直接明了，旁边空白的地方再写下关于他们自己学习的心得和体会。 想象中的主意听起来确实很不错， 但唐菁菁没描过真人，也不是专业的美术生，要是真的按照许宗景的想法来办，一个人一个人的画，她不确定自己能画的好，而且时间紧任务重，这个午休也不一定能完成。 第12章 她一脸困惑地手捏着彩色粉笔，有些犯难。 许宗景清理完抹布后，从不远处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是那种寻常的美术素描纸， 唐菁菁接过去一看，眼神愣了一下，懵懵的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再抬眼望向许宗景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 纸上简洁画着五个卡通形象的小人，且各有特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一个是章之阳，哪一个是沈巧雪， 许宗景自己把真实的人转化成了精致特色的卡通人， 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但对于唐菁菁这种初级者来说，眼神里都是羡慕。 “闲着无聊的时候随便画的。” 许宗景语气漫不经心，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规划大致的内容。 “你到时候照着画就行，今天我们先把图画好，等明天中午的时候找他们随便要几句心得体会……”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侧眼看了唐菁菁一眼，继而说道：“你不是和他们一班？沈巧雪和那个什么阳。” 唐菁菁在后面小声嘟囔补充道：“前几天不是刚表扬过，他叫章之阳。” “哦。” 许宗景面无表情的拿着粉笔开始画初稿，语气很疏离：“管他什么阳，反正我不画他。” 唐菁菁想维护章之阳，脱口而出：“他惹你了？” “差不多，他……” 许宗景接下来的话梗在喉中，想说什么却没开口，默默站在原地开始勾线画图。 唐菁菁看着他纸上绘出的章之阳小人，手指摩挲在线条上，一笔一画原本原样的用粉笔在黑板上画，描，看。 天很晴，耀眼不已，蝉鸣因为夏意的消减也弱了几分，午休的学校各处除却个别同学来去的身影，平静到风轻轻吹动地面上浓绿十足的柳树叶子，呼呼沙沙的响。 唐菁菁画画入了神，身后人再喊了好几次她名字后，她才懵懵的回过头。 沈巧雪身前抱着作业本，冲身边的章之阳说道：“果然像你说的那样，这背影真的是唐菁菁。” 唐菁菁回过神来，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礼貌性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呀。” 她说话时看的是沈巧雪，话音落后，眼神却转移到了身侧的章之阳身上， 章之阳整个人直立在原地，手里卷着一轴看起来像是奖状纸张相视的东西，表情淡然自若，眸中还夹杂着被杨树茂业叶分剪后的碎影，亮亮的，像闪动的星河。 两人对视了片刻，唐菁菁瞬时躲避开来，眼珠四处流转后，装作只是不经意的碰视。 这回是章之阳回答：“我们刚去教务办领奖状了。” 他话语一顿，视线随即飘移到身后唐菁菁刚完成的小人卡通形象问道：“这是你画的？” 身侧的沈巧雪被他的话吸引过去，垫脚往后看：“我也看到了！画的真像啊。” “也不算是。” 唐菁菁侧过身去，微微低下头，眼底有种不可名状的开心，她指了指身边的许宗景说道：“是他，是他先把你们每个人的卡通形象画出来的，我就是描在了黑板上。” 沈巧雪眼神没看身侧的许宗景一眼，说道：“那你也很厉害啊，没想到你竟然加入了板报社，后续我们班里的板报可要劳烦你了。” 刚才被提及的许宗景沉默不语，粉笔尘厚重的铺在手上，他细细磨刮着上面的积尘，垂眸开口说道：“得，就硬夸，文化人夸人就是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他话说的很冲，意思也很明显的是在针对刚才开口的沈巧雪。 唐菁菁在一边默默看着气氛微妙的两人，对于许宗景突入其来怼人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看这表情和语气，难道两个人认识？ 沈巧雪没对他反讽的话激到，依旧是面不改色，甚至微笑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不好意思才看到你这个人，这不是上次月考倒数第二的许大少爷吗，劳尊您大驾，还要亲身绘制板报。” 沈巧雪话一处，许宗景肉眼可见的神色严肃了几分，正当唐菁菁以为两人之间还会发生什么激烈摩擦时，许宗景突然低头一笑，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转过身去又开始接着画。 章之阳见状开口，转过身去说道：“画完后要是有时间就回教室午休眯一会儿，下午有数学物理，会犯困。” “好。” 唐菁菁简单应下，和他们告别后，拿起一根长粉笔，又开始处理刚才人物的细节。 原先和她没什么话题聊的许总景突然猝不及防的问她：“你喜欢那个什么阳啊？” 被他这么一问，唐菁菁抵在黑板上的长粉笔被弄断了一截，她内心一紧，不小心画出了一条多余的线。 她赶紧去找湿抹布去擦。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被许宗景尽收眼底，他眼神一顿，等待她开口。 喜欢、恋爱等在十六七的年纪是很美好的事情，但在高中学校来说，却是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学校也有明令规定，男女生要保持正常的关系与距离，不能逾越。 唐菁菁也清楚这个道理， 她晚间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曾目睹过男女学生走在一起被主任喊走的事情，学校抓的严，有些流言蜚语就要被班主任喊走教育。 而至于许宗景所问的自己对章之阳是不是喜欢， 第13章 唐菁菁不确定喜欢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就因为两人几次的碰面而判定吗，或许这只是羡慕和仰望呢， 不管是或者不是，当下唐菁菁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她否认开口：“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许宗景开口揭穿她的行为，语气间染上了笑意：“他的那个卡通人物你都描了三四遍了，还说不是喜欢？” -------------------- 第8章 08 08. 许宗景这样一说，本来还在为那张卡通人物添细节的唐菁菁，把手上的粉笔移到了一处空白的地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你别瞎说，我这是……我这是觉得画的不够完美。” 此时的唐菁菁站立不定，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赶紧拿起粉笔画起了其他人的卡通形象。 许宗景耸肩开口，手上水红色的粉笔流畅的在黑板上勾勒线条：“行了，喜欢就大大方方承认，我又不会笑话你。” 唐菁菁移过头去，停顿了动作，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也用同样的语气问道：“你还说我，你不是还描着沈巧雪的人物，不肯停手。” 话说完，她从许宗景微妙的眼神和轻抿的嘴唇中看出了异常，声音又低喃说道：“你怕不是喜欢沈巧雪吧。” 没想到身侧一向冷静的许宗景却因为她这句话炸毛了，胳膊耷拉在两侧，神情有些严肃， 他对唐菁菁说道：“喂，你好好画你的画，话怎么那么多。” 唐菁菁见他生气，害怕再说话会惹到他，赶紧闭上了嘴巴，沉默着又与他远离了几分。 看着他阴沉的神情，唐菁菁把最近有关他异常的动作行为深想了许多， 他和沈巧雪究竟是什么关系，刚才说话怼她但在画她的时候要比别人多出好多细节，难道真的如刚才自己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许宗景喜欢沈巧雪？ 许宗景为了在沈巧雪面前展现自己，加入了板报社，故意要承办有关于她这期的板报主题， 还有他无意好心送给自己的礼物，不会是因为自己和她一班想要收买自己吧？ 许多细节串联下来，就像是青春杂志中暗恋故事一样， 只不过有些出入不同的是，沈巧雪貌似很讨厌他，许宗景一举一动想要吸引人的表现都被她看作是混混不学好的无聊。 想到这里，唐菁菁突然有些同情许宗景，同样是暗恋，恐怕他的感情怕是要沉没在港口了。 唐离午休结束前十五分钟，画作才完成，直到离开，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下午的课都是无聊且枯燥的物理数学，唐菁菁听从章之阳的建议，提前十分钟回班休憩，简短的闭了会眼睛，上课铃便响了。 下午第一节 课便是物理，上课的时候，唐菁菁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端正坐在那里，脑子打盹到头直往下栽，眼睛也酸的不得了。 实在是太无聊了，物理公式和各种引力或者其他力的概念，根本也不进脑子。 唐菁菁困到起码还坐着，她身边的朱涵就不行了，等到物理老师背过身去写公式的时候，直接载头趴在了桌子上，眼睛一闭就开始睡。 等物理老师发现后，朱涵睡的正香，流出的哈喇子沾湿了下面的物理课本。 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刚开始还有意无意说了几句关于上课睡觉的事情，有好心的同学提醒了唐菁菁她们，两人脑子清醒了片刻，也没原先那么困了。 意识逐渐清晰的唐菁菁眼神惯性地瞄到中间那排章之阳的方向， 章之阳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趴在桌子上头就埋了进去，好像更困。 说了几遍还是有学生在睡觉，提出的问题底下同学回答的声音像蚊子嗯嗯一样小，物理老师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捏了几截粉笔头，对着正趴在桌子上的人就是一个精准打击。 “你们这些睡觉的同学，都给我起来，站到后面去，还有你，章之阳！学习委员带头睡觉。” 班里的同学都被他这句话打了鸡血，被粉笔头砸到的同学也都拿着书站到教室后面听课，包括成绩名列前茅的章之阳。 他拿着课本，眼神不似刚才的亮，眼圈有着丝丝缕缕的红血丝，精神低垂无比，垂下来的眼眸中藏着疲倦和劳累， 对于上课睡觉这回事，他似乎也觉得羞愧，一直低着头，没解释也没说其他，站到了后面。 有不少同学都觉得奇怪，这学习好的上课也会困？还是说竞赛得了名次后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 如此云云，讨论的人很多，下课后，物理老师也把他叫走了，两人站在走廊处谈着话。 朱涵对课本枯燥的物理没兴趣，对班里发生的趣事和怪事很上心，她和唐菁菁讨论说道：“看来老师讲的是真无聊，不止我一个上课睡觉，就连班里第一的章之阳也熬不住。” 发周测试卷的孟浩走过来，把朱涵的试卷递给了她，并接着她刚才的话说道：“你是天才，满分70的卷子，你考了28分。” “我去。” 朱涵接过来，看着试卷上整篇的红叉叉，反而觉得震惊， “进步了，我上次还是20分，进步了8分，呈上升趋势。” 孟浩朝她翻一个白眼，无语道：“你能不能有点追求，这分数一半都不到。” 朱涵把卷子放桌子上，摊手说道：“反正我以后也不学理科，那么着急干嘛？”又问孟浩道，“你又满分？” 第14章 “不是，”孟浩坐在了一旁的空座位，有些惋惜地说道：“68，有一道填空题算错了，不过章之阳是满分。” 话题又扯到了章之阳身上，朱涵问他道：“你和他一个宿舍的？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吗？上次语文课的时候他也打盹被老师叫走了。” 孟浩看了一眼窗外说道：“我和他不熟，在宿舍里他回来的晚，洗漱的也晚，我们几乎没搭过话，不过……” 他语气一转，想到了一个星期前班主任半夜查寝时喊章之阳出去，他在厕所隐约听到的话， “好像是家里有事，他之后挺担心的，我半夜迷糊睁眼时还看到他没睡。” “难怪，”朱涵说，拍了下孟浩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他挺神秘的，回家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身边也没朋友什么的，我还听说，他以前是在市里上的初中，不知道为什么又转到我们这个小破县城了。” “破县城怎么了？”孟浩叉腰说：“我们学校资源也是很不错的，这些年的优厚的奖学金也吸引了不少好学生，你别贬低自己，长别人威风好不好，物理成绩20分的某朱姓同学。” “菁菁你看他，”朱涵拉了拉旁边正认真听的唐菁菁，说道，“分高了不起啊，跟章之阳相比差远了，你说是不是菁菁。” 唐菁菁点点头，视线从外面走廊处收回，默默说道：“章之阳确实很优秀。” 朱涵炫耀式地盯着孟浩看一眼，孟浩哼哧一声，没说些什么，离开了座位。 下一节课就是数学，唐菁菁翻开数学书，眼神看似在瞅书上的公式，思绪却早已经飘到了外面， 刚才朱涵和孟浩的谈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她只了解章之阳的数学成绩，知道他各科分数，知道他排名，但却从不清楚关于他生活的任何一点， 就像朱涵问的那样，他好好一个市里的学生为何要跑到教育资源都比不过的县城上学，为什么他每次周末回学校的时候都很疲惫，为什么他会因为家里的事情睡不着觉，他家里到底什么情况？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平平静静的无底洞一样，平静到割据人内心好奇的欲望。 - 临近秋季，学校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拔河比赛， 体育委员站在讲台上宣读拔河比赛事项，说班里个高体壮的男孩都要参加， 唐菁菁比较熟悉的两人，孟浩和章之阳也都被迫报名了， 孟浩体壮，章之阳个高，两人都成为了二班拔河队伍里的一员。 二班是尖子班，学生也都以学习为重任，对这次拔河比赛也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对上了比较厉害的十班，十班和二班不同，人家队伍里的都是大高个，讲起话来，声音浑厚响亮，一看就贼有力。 两班和十班的比赛定在了晚饭时间段，二班学生吃完饭都回教室写作业了，来看比赛的很少，加油的也很少。 朱涵拉着唐菁菁到操场的时候，十班队伍周围围满了加油的人，而反观她们二班这里，除了体育委员喊来的两三人，对比之下，实在是有些荒凉。 朱涵来看比赛的原因很简单，班里一股子读书的死沉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唐菁菁来的原因差不多和她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有章之阳在。 瘦烈的秋风捆绑着枯干的树木，颤巍巍的树枝摇晃晃的停留在半空，站在人群中的章之阳像一棵直挺的树，飘动的校服，微乱的发梢，以及藏着笑意的嘴角，被风毫无忌惮地吹到唐菁菁身边。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朱涵兴冲冲的向远处的孟浩挥手打招呼，人群中的视线都被她明朗的声音吸引了过来，包括章之阳。 他手插在校服里取暖，微动的碎发下一双清亮闪动的眼眸看着不远处的人，眼前两个交错的人影对于没戴眼镜的他有些模糊， 虽然看不清完整的容颜，但他还是一眼能猜出来，哪一个是朱涵，哪一个是唐菁菁。 随着两人的面容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清晰，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章之阳像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异常， 只见过几面，话也说的很少，但自己却对她熟悉的程度远超于其他同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心作祟。 -------------------- 第9章 09 09. 朱涵拉着唐菁菁跑过去，孟浩和体育委员还有其他人一块在商量对策，看到她们过来，孟浩脸上还有些不可思议， 他对朱涵说道：“怎么不在教室里看你那些言情小说了，竟然还会出来。” 朱涵看他这个欠揍的表情，没惯着他，直接上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对啊，我和菁菁今天就是特意来看你笑话的，看你如何被十班那些大高个秒杀。” 孟浩嘴里喊着痛，表情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说道：“你有没有读过书，知道一句话吗，骄兵必败，看十班那个得意的样子，等会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切，”朱涵翻过去一个白眼，双手环在一起说道：“借你吉言，等会别被二比零，摔个狗吃屎就好。” “你放心，你就和菁菁两个人尽管给我们加油就好。” 孟浩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 他们在一边热了身，等体育老师裁判来的时候，按照他们提前商量好的身高顺序来到一个摆放着的粗且大的毛绳周围。 第15章 来之前二班的人就已经提前去高年级问了上届比较厉害的拔河队伍，按照他们的经验，一些高个子的站在前面，有力气的就站在中间，一些力气十分大的就站在队伍。 按照裁判员的指示，双方相继把绳子拽在手里，裁判把绳子上的小红旗放在中间，两边队伍站在白线的另一侧，各个弯腰屈腿，眼神直盯着裁判员嘴里的口哨和晃动的绳子。 各班加油的队伍站在两侧，把他们围在了一起，在场的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的盯着绳子，仿佛空气静止了一般。 随着裁判员嘴里口哨一声响，两队之间开始你拉我拉地拽着绳子都想往自己身后扯， 各个队员脸上都是面目狰狞的，有咬牙使劲的，有闭眼怒吼的，还有从脸到脖子通红的，一个个都像是唱戏中画了脸谱的人，白脸红脸青脸，都在他们身上展现无疑。 他们如此卖力，身侧为他们加油的人也喊的让人激动不已。 十班女生多，喊出来的音量几乎快要掩盖二班的音量了，眼见着绳上系着的小红旗快要偏移到十班队里了，朱涵急的嗷嗷叫，翻起袖子就像上去帮忙，幸好一旁的唐菁菁拦住了她，拽着她说周围的人都在看，而且还让十班看笑话， 朱涵扭过头去刚想和唐菁菁商量对策，裁判一声号响，第一局已经结束，再去看二班被绳子拉到后的一片，结局很明显，十班赢了。 中场休息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十班的人因为第一场胜局气氛高涨，而反观二班这边，个个都蔫头耷脑的，没了刚开始的精神气。 体育委员在一旁为他们鼓舞，说这只是热身，输了不要紧，后面那一场注意好各自的步伐，跟着他的口号有节奏的往后拉。 似乎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结局，有几个十班女生来到她们跟前，手臂抱在胸前，哄笑道：“我看一群书呆子还是在教室里死读你们的书吧，至于其他的还是别在外人面前丢脸了。” 她们眼神讥笑，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们，像是在看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丑。 朱涵本来就因为没赢第一局就气，被她们这种挑衅的话语一激，气到肺都快炸了，她不管身后唐菁菁劝阻的话语，弯腰薅了一把脚底下的假草石子，抓起来就扔到了那群人脸上，脸色通红，嘴巴像是要吃人，哇哇地大喊着： “让你们在这里狗叫！怎么？让一局你们还就上天了，等会输的话别哭鼻子。” 十班的女生见朱涵气势十足，是真的被气红了，也没想到尖子班里还有那么咋咋呼呼的人，哼哧一声，面带不屑说：“要是被零封的话，可别夹着尾巴离开这里。” 说完趾高气扬地离开了这里。 朱涵看着她们离开时神气的背影，恶狠狠盯着她们，嘴里骂出一句傻逼。 唐菁菁赶紧给她顺气，说着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可心底里还是一股子不甘心， 先不说成绩，光加油的气势都比不上她们，刚才她和朱涵一样嗓子都喊哑了，但音量还是没对面的大，而且，她无意中瞧见章之阳的手也因为刚才磨破了， 章之阳脸色涨红，站在队伍里跟他们商量着对策，交叉在一起的指尖和掌心都红溜溜的。 她刚想仔细去看，第二场比赛就又要开始了，唐菁菁握着拳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中间的绳子看，准备等下加油的时候声音再大点，却发现身边的朱涵不见了。 难道因为觉得自己班没太大优势觉得实在太丢人，所以临阵脱逃，回班了？ 来不及深想，随着一声哨响，第二局比赛开始了。 前期绳子依旧在两队之间来来回回停留，分不出胜者。 唐菁菁她们喊的加油声虽然总是被十班的几个女生压下去，但她们没放弃，看着来回摆动的绳子依旧喊着， “二班加油，二班加油！” “……” 紧张的气氛依旧持续着，眼看着绳子就要向十班那边移过去时，唐菁菁身边却出现了熟悉的喇叭声， “二班是最棒的，二班加油。” 唐菁菁扭过头去，看到朱涵一手举着喇叭，一手挥着小红旗，就像从天而降的号手。 原来她刚才不是走了，是去找加油的工具了。 朱涵把喇叭放在前面，唐菁菁她们加油的音量通过喇叭压过了十班那群女生的声音，而场上的局势也在逐渐好转。 随着一声哨响，二班成功扳回了一局。 二班队员整个人欢呼起来，唐菁菁也拉着朱涵的手雀跃开心， 她眼神不自觉看向队伍中的章之阳，他热得整张脸都红彤彤的，扬起嘴角也在笑。 十班觉得输给二班这样弱不经风的队伍很不，刚才加油的女生站出来向裁判反映道：“他们作弊，刚才那两位女生加油声音喊不过我们，她们用喇叭了，不算，刚才的成绩不算。” 朱涵早就看不惯她们输不起的态度，反驳道：“比赛前又没说不能用，你找什么歪理。” 关系到班级的荣誉和脸面，唐菁菁也胆大了起来，附和说：“那要是照你所说的，按照加油声来判定的话，是不是我们两班的加油声都要一样，不能谁高也不能谁低，” 周围人也开始跟着议论起来， “加油声不能断定吧，这比不得不就是力气吗？” “我看干脆改成谁加油声大，谁赢不就行了。” 第16章 “……” 双方各有各有的说辞，但学校拔河比赛终归是考验队伍团结凝聚力的，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要是真闹大了就不好了。 裁判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道：“这次比赛确实没这个规定，要是你们觉得不公平的话，也可以去找大喇叭加油，好了，天快黑了，快开始最后一局。” 双方的决胜局，两队信心倍增，经过前两局的热身，比赛也进入到火热的阶段，双方成员身上都出了不少的汗，唐菁菁站在二班队伍跟前，跟他们只隔了一个警戒线的距离。 她全身贯注盯着队伍前方的小红旗，攥起手来准备加油呐喊，却听到队伍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唐菁菁，帮我拿下衣服。” 已经出汗的章之阳头上还有细小的汗珠，他把校服脱下，身上只穿着一件纯黑色秋衣，他手拿着校服，在唐菁菁有些呆滞的眼神中把衣服扔到了她手中。 他最后补充道：“帮我拿下。” 唐菁菁木讷地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却因为那件衣服的存在呆滞住了。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衣服，随处可见的深蓝色校服外套，几乎每个学生身上都穿着，纯棉的单薄秋季校服， 但她好像感觉搭在自己手背上是软软的，衣服的重量更像是承载了某种情感。 不敢去翻，也害怕弄皱，唐菁菁手上的动作就像是被定住一样，脸色也像是刚参加拔河比赛那般，从耳根处开始泛红，红到脸颊处，心里像是有千万个鼓在咚咚作响。 章之阳把衣服扔给自己是什么意思？他也开始注意到了自己吗？还是说他只是看自己离的比较近，想托人拿一件衣服而已。 朱涵见她在发呆，肩膀撞了撞她问在想些什么。 唐菁菁吓了一跳，害怕她发现自己的心事，赶紧随意扯了一个谎：“我…我在想…刚才十班的女生会不会也去拿喇叭，对，就是这个。” 天逐渐黑了下去，朱涵也是心大，没发觉她眼中露出的羞涩和掩饰，向她解释道：“你放心，她们去了体育器材室和办公室也不会发现，因为其他的喇叭都已经被我给藏起来了。” 朱涵做了聪明的事情，很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唐菁菁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小声问道：“你藏起来了？藏到哪里了？” 朱涵一脸神秘地说道：“一个很不好惹的神秘人，他的柜子里。” 很不好惹的神秘人许宗景和其他几个人刚打完篮球，回到更衣室里看到自己的柜子里半开着门，有些奇怪， 难道是刚才走之前忘锁柜子里？ 他拍着篮球走过去，刚一打开柜子门就傻了眼， 三四个喇叭七横八竖的躺在柜子里， 难道这不是自己的柜子？ 他诧异，又看了看钥匙上的柜子号， 也没错啊，就是自己的柜子，怎么无缘无故多了这么多喇叭？ -------------------- 第10章 10 10. 比赛到了最后一局，麻绳两端的双方各自都不敢懈怠，两个班里的队员脸上也都绷着劲，害怕稍微松点力被对面找到机会后，局势就败下来，输了这场比赛。 原先去找喇叭的十班女孩空手而归，朱涵一边用喇叭喊加油，一边得意洋洋地朝她们扮鬼脸，气得十班的女生站在原地直跺脚，也无可奈何。 加油声还在此起彼伏地喊着，要说前两局比得是力气的话，鏖战的第三局比得是持久。 系在麻绳上的小红旗随着双方各自的用力在左右摇晃摆动，但都没超出最后地上画着的白线边界线，气氛进行到最后越来越高涨，双方队伍边上都围满了人， 唐菁菁在刚才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就已经不敢看了，她捂着脸，心中祈祷，嘴边也在默念一定要赢，一定要赢。 比赛在进行到六分钟的时候，有一边队伍里的人突然发力，往后一直猛拉绳子，小红旗也逐渐偏移过去，随着一声哨响，胜负已经出来了。 唐菁菁依旧不敢睁眼，身边的朱涵也没再继续喊下去， 难道真的输了？ 她刚抬起头，就听到身边的朱涵激动到蹦了半米高，拿着喇叭，手搂着唐菁菁大声喊道：“菁菁，我们赢了，二班赢了，二班赢了。” 唐菁菁去看地上的麻绳，看到十班有人一脸懊气地坐在地上，有些不服气地盯着欢呼的二班成员。 唐菁菁也满脸激动，她眼神去寻找队伍里的章之阳，看到章之阳正笑着，脸上都是获胜之后的喜悦。 唐菁菁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他笑着，她也跟着笑，隔着不远的人群，她们一同笑着，为着同样的事情。 原先被比赛场上的热血沸腾的，全身上下都是干劲，觉得秋末的风跟夏天一样凉爽，现在比赛结束，稍微冷静下来才觉得，秋天的风吹来的寒气像是跟初冬一样寒凛。 唐菁菁看着手上的校服，再去看章之阳站在队伍里单薄有些发抖的身子，拿着校服走了过去。 “要穿上吗，天冷了。” 说完唐菁菁才觉得自己的嗓音有多哑，刚才喊的太过用力，现在一说话嗓子里面像卡的痰，声音更像是那电视机上的唐老鸭， 她自己都感觉很难听。 在他面前又出了糗，唐菁菁的头又往下低了几分，藏着短发下慌乱的眼神一直转着，反而感觉有些难为情。 第17章 章之阳从她手上拿过外套，打了个寒颤后，立马穿在身上，说：“谢谢，刚才你喊的我都听到了，” “很卖力，回去多喝点水，会好很多。” 唐菁菁抬起头，在他面前像是一朵蔫了样的花，不安地站着。 唐菁菁鼓起勇气问他：“你手还好吗？” “这个啊，没大碍，就是磨掉了点皮。” 朱涵走过来，伸出胳膊搂住唐菁菁的肩膀问道：“你们…在偷偷聊什么呢。” “没什么，”章之阳拉上校服拉链，把手揣在了上衣口袋里，又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晚读的时间快到了，你们记得早点回去。” “好喽，”朱涵看着章之阳离开的背影啧啧感叹道，“我现在才发现，我们班这个章之阳长得还不错诶，高高的，学习也好，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你觉得呢，菁菁。” 唐菁菁手指捏在一起，回了一句：“嗯。” “嗯是好还是不好啊。”朱涵看着她抬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低头对视过去，“你怎么了，脸怎么还红了。” “冻得呗。” 孟浩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瓶矿泉水，扔给了朱涵一瓶。 “体委刚买的，你们喊加油不容易，喝点。” “还算你有良心。” 朱涵撇撇嘴，递给了身侧的唐菁菁一瓶，觉得嗓子干得很，没费力就拧开了，拿起瓶子就往喉咙里灌。 孟浩看她这个着急的样子说：“你慢点喝，这里还有呢，又没人跟你抢。” 朱涵缓了口气说道：“你不懂，为了跟十班的那几个女的对抗，我是中途一点水也没喝，渴死我了。” 孟浩说：“你还真勇啊，不知道十班那几个女的都是混混，不好惹，要我说你今天确实有点冲动，她们说让她们说呗，又不会少块肉。” “你懂什么。” 朱涵见他没为自己说话，还有些指责自己，剩下的半瓶水直接扔给了孟浩，气冲冲拽着唐菁菁离开这里，迈得步子都带点火气，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人活着不就是争一口气，我跟她们吵架又不是为了自己，那是为了班级的荣誉，你怎么不说是她们找事，我看就是欺软怕硬，真无语……” 孟浩知道她生气了看着她的背影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生气干啥？！” 唐菁菁被朱涵扯着往前走，也说道：“你慢点，孟浩他是担心你被那些人欺负。” “什么呀，我看他就是欺弱怕硬，我朱涵没这样的朋友，绝交！我要和他绝交！谁再跟他说话谁就是狗。” 两人刚走到操场门口，就看到下午十班那几个女生，五六个人聚到一起，吊儿郎当地凝视着她们。 学校内陆陆续续有人经过，再加上现在拔河比赛刚结束，结伴的都是三两人，她们堵在路上，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朱涵还在气头上，看她们拦住了自己的路，语气十分不悦，说道：“好狗不挡道，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女孩轻笑一声，慢慢走近她们问道：“你们二班的？” 朱涵见她们人多，声音也小了几分回道：“你们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找你聊聊天。” 那几个女孩把她们两个人围成了一个封闭的圈，根本没有可以离开的空隙。 她们又说：“你可以啊，把所有学校的喇叭都藏了起来，没想到你脑子挺灵光的。” 朱涵和唐菁菁两人手挽着手，神情绷紧，对于她们的逼问，不断在往后退着。 朱涵说：“是你们自己找不到的，这是在学校里，你们可别太过分，” “哈哈哈，你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语气，怎么现在怂成这个样子。” 把她们围在一起的人哄笑一片，正当她们两个束手无策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刚才主任可是往这边过来了。” 觉得声音熟悉，唐菁菁探过头去，从身后看到了正不远处像是在看戏表情的人。 许宗景还是穿着那件五彩斑斓的校服，在几人的目光注意下，从墙角处缓缓走来问她们道：“就是你们把喇叭放我柜子里的？” 他眼神盯着唐菁菁，很显然是对她们两人说的。 唐菁菁缓缓移过视线来， 什么放在柜子里？放在许宗景柜子里？！ 看着朱涵惊慌失措的表情，唐菁菁逐渐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合着刚才朱涵对自己说把体育室内的喇叭都放到了神秘人那里，她口中所说的神秘人就是许宗景啊，难怪她说那群人怎么也不会找到。 最尴尬的事情无非就是干坏事被抓包， 当初朱涵放在那里的原因无非有二， 一是离体育器材室比较近，二是因为她看到许宗景名字时，就觉得他就是一个事多的人，没有人再会去想惹事多不好惹的人。 虽然朱涵觉得她藏喇叭这件事是没错的，但看许宗景的眼神，显然有些愠怒。 眼前两个“仇人”都来找自己“寻仇”，朱涵觉得今天恐怕要栽在这里了。 她把有些懵的唐菁菁护在身后说道，一脸正气地说道：“你们要是寻仇，就找我，跟她没关系，放她走。” 许宗景散漫地盯着两人看，再瞅了一圈围在她们周围的女孩，低头轻笑了一声。 这笑容在朱涵看来，似乎就像是对于自己手到擒来猎物时的轻嘲。 第18章 朱涵此时有些害怕，还真希望身后的孟浩赶紧追过来，要是真动起手来，她一个人也不够两拨人打的。 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死到临头， 许宗景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走了过去对那帮人说道：“给个面子。” 言外之意就是放过她们。 没想过许宗景还会救人，唐菁菁有些看不懂他的操作，朱涵更看不懂。 那帮人里有人问道：“怎么？这里有你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许宗景轻笑一声，又说道，“只是觉得你们挡住我路了。” 许宗景在学校里也是不好惹的人，爸爸有权有势，自己做事人狠话不多，她们虽然觉得他语气很欠揍，那上扬不羁的神情根本没把任何人放进眼里，但要顾及他的面子，学还是要上的。 本来围在一起的人，让出了一个位置。 朱涵和唐菁菁见状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两人即将走过，擦肩而过时，不知道是谁伸出了一只脚， 唐菁菁没见过这样的阵势，秉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却没成想一下子被那只脚绊倒了，身子直接往下撞，手掌先着地，直接磕在了都是小石子的路上， 本来红润的手掌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手掌心那块肉因为强烈的撞击已经破开了一层皮。 她满身都是土，眉头因为疼痛都皱到了一起，朱涵惊呼赶紧去看伤口，罪魁祸首那人只是耸肩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们那个盛气凌人的气势，朱涵想骂人的话停留在嘴边，拉起地上的唐菁菁，拍了拍她身上的土说道：“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 校医一边给她用双氧水喝酒精消毒，一边嘴里不停嘀咕：“现在的小孩怎么都那么不注意，刚才来个因为拔河手擦破的，现在又来个因为绊倒把手弄伤的，真是祖国脆弱的花朵。” 朱涵则比较担心，她看着唐菁菁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眼底都是心疼。 她问道：“还疼吗？” “不太疼，只是手破了点，没事了。”唐菁菁坐在凳子上，眼圈有些红。 “那你先包扎着，我去喝班主任请个假，再给你拿点热水过来，你嘴唇都冻紫了。” “好。” 唐菁菁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等待校医处理。 入秋了，感冒的人多，唐菁菁在里面处理伤口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不少人来拿药的。 校医把她的手掌都缠上了纱布，说道：“听你这声音，也像是感冒了，我去给你拿点胖大海和板蓝根，最近流感传的厉害。” 唐菁菁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伤的还是右手，唐菁菁低头沉默，感觉到手上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疼，她有些懊悔，不知道这些天还能不能握笔写作业。 她正想着，房间的门打开了，还以为是拿药的医生，唐菁菁没想太多，只是静默着，眼神在瞄到地下明晃白织灯下熟悉的影子时，有些愣住了。 章之阳站在她后面，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 唐菁菁有些不敢相信，章之阳怎么来了， 真的是章之阳？他怎么会来这里？也是因为生病了吗？ 唐菁菁摇摇头，眼神始终不敢直视他，嘴角扬上笑容回答：“我没事，你呢，你手还疼吗？刚才我看你都磨掉皮了，” “你是不是被磕坏脑袋了，” 章之阳站在原地，神色很平淡，嘴角蠕动继续说道：“你自己手心都流血了，怎么还有心思问我？是不是傻了。” 不像骂人的话。 像是怪罪， 是怪自己像个笨蛋一样，这样也会磕到手，还是怪自己多管闲事。 此刻两人的氛围被他刚才那句话弄得有些尴尬， 唐菁菁有些委屈，扁着嘴角，问候的话都被噎在了喉间， 她看不到章之阳的神情，也看不见他欲言又止的话被她沉默的低头塞在了嘴间。 朱涵拿着接好的热水走了过来，一推开门看到他，有些惊奇地问道：“章之阳？你也在这里？” 章之阳收回视线，步伐往门口迈，他跟朱涵解释道：“最近流感比较多，来校医院拿点药，老班听说咱班有同学受伤了，顺便让我来看看。” “哦哦，原来是这样，”朱涵把水杯拧开，放在了桌子上说，“菁菁她没什么大碍，等会包扎完以后我们就回去了。” “那行，”章之阳停在门口，视线往后看了一下说：“回去的时候记得把物理练习册交了，咱班就剩你们两个。” 被催作业的朱涵尬笑一声说道：“菁菁的练习册在我这里，等会我回去就给你。” 朱涵下午原本计划着晚读的时候抄抄，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把交作业这档事抛在脑后了。 章之阳一只脚刚迈出了门外，随即步伐停顿了下，想了想还是折还了回来。 -------------------- 第11章 11 11. 朱涵看他欲言而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章大神，还有啥事？” “另外，”章之阳语气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两个写的时候注意点，别错的对的都一样。” “……” 他话说的委婉，朱涵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抄一两题可以，但别全部都照着抄。 第19章 朱涵干笑停在脸上，摆了摆手说：“不会了不会…” 一直等到章之阳彻底离开后，她才松口气，她温水杯递给了唐菁菁，害怕章之阳把抄作业的事情小报告给老师，心有余悸地说道：“他可真严厉，反正我们物理都学不会，我看，菁菁，我们以后还是学文科吧。” 水太烫，唐菁菁喝水喝的小心，只是润了润嘴唇，对于她刚才的提议说道：“但是咱学校重点培养的是理科，理科以后上大学时选的学校和专业多。” 她所在的板报社社长就是学文的，唐菁菁不止一次听她抱怨，说学校重理轻文的厉害，有什么好资料和比赛都先想着有十几个 班的理科，对于她们三四个文科班权当是“放养”的态度，偏心的不行。 而至于自己是学文还是学理，唐菁菁则是更偏向学理科。 朱涵挠挠头，觉得她说的话也有道理，说道：“反正现在才高一，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我们到时候再等等。” 唐菁菁点点头，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学校联考了，等这次考试回家后，问问家里人的意见。 - 章之阳在拿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沈巧雪。 沈巧雪最近几天去市内参加了原先报名的舞蹈比赛，原先可以在家里休息一夜，但学校最近的联考就要开始了，这次学校和其他县城里组织的高校模拟考试，关乎到奖学金的评比和发放，她比其他以往的考试都重视， 这不比赛刚一结束，她就赶回来了。 她和章之阳并肩走回班里，问道：“前段时间听说你家里人生病了，怎么样，还严重吗？” 上次沈巧雪去找班主任那请假条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办公室谈话的章之阳，她走过去，刚巧听到了一点，说是章之阳的母亲在医院里躺着，貌似还需要人去照顾。 章之阳神色顿了顿，说道：“还好，好多了。” 他话音刚落，步子迈得快了一些，似乎不太想提起家里人的事情。 “没事就好，我就是问一下。”沈巧雪见他的脸色不对劲，也没继续问下去，在岔路口与他说了再见后，折还回了宿舍。 - 清洗包扎，又拿了一些药后两人才回教室。 捱过了晚读，下课十分钟时，孟浩走到了她们这边问：“听说你们被十班的那几个女生打了，严重吗？” 他视线看着唐菁菁，唐菁菁摇摇头，把快要包成猪蹄的右手放在桌兜里说道：“不碍事，小伤。” “还小伤呢，”朱涵说，“那帮人仗势欺人，要不是我们人少，我指定跟她们干起来。” 孟浩说：“你先冷静点。” 唐菁菁也在旁边附和：“我真没什么大碍，就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磕皮了，校医也说过几天就好了。” 孟浩又问她：“真没事？要是她们还真的欺负你的话，我们一起找班主任。” 唐菁菁点点头，孟浩这才离开。 朱涵气还没消，但自己横不过人家又没什么办法，好在今天拔河比赛赢了他们，给自己班里长了不少威风，想到这里，本来气鼓鼓的嘴角扬了上去，转头对唐菁菁说道：“现在我一想起十班输的惨样，我就开心，活该了吧。” 不被人看好的拔河比赛赢了下来确实值得令人高兴，不过她又想起来今天朱涵干得危险事，提醒道：“你以后别犯这个险了，把东西藏在许宗景柜子里，他发起火来比十班那群女生都可怕。”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朱涵不以为然说，“你上一次不是还说看着他也没那么坏，刚才他还救了我们，感觉挺让人不可思议的……” 确实是挺不可思议的，现在想想，唐菁菁还是觉得奇怪， 她跟许宗景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救她们？ 难道真的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简单，那群人挡住了他的道？ 还是说背后另有隐情，和她上次猜测的沈巧雪有关。 唐菁菁想不出答案苦恼，朱涵却在一边犯花痴地说道：“菁菁啊，你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在书店里看到的言情小说里，就有这样的人设。” 唐菁菁“啊？”一声，思绪还没转过来。 朱涵托腮幻想：“就那种狠戾学渣的人设，对所有人都很严厉，只有给他心中所喜爱的女孩解围…” 唐菁菁赶紧推她，企图打破她这种突然上头的幻想，让她看清现实， 她可不是许宗景故事中的女主角，女主角另有其人。 唐菁菁说：“你幻想许宗景比下次物理课上被提问的概率还低，你可千万别想多了，人家家里有钱有权的，他看不上我们的。” 一句“长得不算很出众，看不上，”虽然扎心，但却是非常符合实际。 朱涵刚有苗条的暗恋幻想还没一分钟就破灭了， 她坐直了身体，看着镜子中平平无奇的自己，黯自身伤地说道：“也对，青春校园的故事大都是帅男靓女，跟我们这种普通人没关系，等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投胎个长相绝美的家庭，体验下颜值的快乐。” 唐菁菁看着她忧伤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拔河比赛中二班虽然赢过了十班，但在下一局对战九班的时候被零封。 章之阳因为手上的伤口开裂了没参加，唐菁菁也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要洗头没去看，只听朱涵暴跳如雷道：“作弊！九班作弊，明明后来换人了，还趁着观看人多的时候在背后加人拉绳了，一边也不公平！” 第20章 朱涵跟体育委员反应，体委和裁判说，但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最后判定无效，还是九班赢了。 控诉无果的朱涵连着跟唐菁菁吐槽了好几天，后续的比赛也没再观看，很戏剧性地是，好像最后还是九班获得了冠军。 高中学习的生活并不是像平静湖面一样，单调乏陈地前行。 拔河比赛过后，五中的联考要比寻常的月考更让人觉得有紧迫感， 在考试开始前两三天，本来正常进行的教学变成了背知识点和各自复习做练习题，身为尖子班的高一前五个班里的学习氛围也比往常的要浓厚很多。 这次联考要考九门，时间紧任务重，各科老师都画了知识点后，接下来的就是看学生们如何把知识学进脑中， 干瞪着不如死记硬背，就连寻常安静的晚自习也开始被用来安排为背书。 唐菁菁看着自己书桌上摞到快要迈住自己头的课本和复习资料，头大的不行， 早上背，下午背，课间背，晚上还要背……一整天除了背书就是背书， 有时候稍微出点神，时间就窜一下飞走了，比上天的火箭还快。 其中朱涵所饱受的折磨不比她少一点，她是一个坐不住的性格，一整天窝在教室里看那些“互相都不认识的知识点”，更是万分痛苦， 她脑子和嗓子都快要被折磨炸了。 两人经历了一天精神上的摧残以后，在吃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的。 孟浩见她们两个人如此打趣道：“你们俩这是夜晚去打僵尸去了？” “呵呵。” 朱涵毫无食欲可言，对他冷笑一声：“哪像你们一样聪明又有天赋，” 孟浩说：“这学习是靠技巧的，死记硬背是最低等的。” 朱涵白眼过去说：“行行行！你们最厉害，不背书就能掌握，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孟浩看她心急的样子说道：“你看你，别我说两句就跟我急，我都是和章之阳学的。” “还和章之阳学？学的什么？”朱涵反问道：“人家才不会像你那样，自负自大，狂妄！” “诶！你这话说的。”孟浩有些不忿，转头看了眼正在一边看热闹的唐菁菁问：“菁菁，你说说，她是不是无理取闹，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唐菁菁跟她们两个是好几年的同学，两人性格相似都是直爽的性格，一开口就是互怼，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长此以往矛盾虽多，但也消得快。 朱涵说：“你问菁菁干啥，菁菁平时都不想搭理你。” 唐菁菁说：“你们别把矛头转到我身上，我可是保持中立的。” “菁菁，那你以一个局外人身份说，孟浩跟章之阳比是不是差的远了，他还学人家章之阳，怕是东施效颦……” 诶…唐菁菁不知道如何开口。 孟浩气哼哼地转头，正好看到了打完饭准备找地方吃的章之阳，赶紧挥手打招呼， “这里！章之阳！来我们这里，”孟浩对朱涵又说，“他来了，让他跟你说，提点你一下，别整的到处都是我的错。” 章之阳看到人群中挥手的动作，眯眼看了一下，端着饭盒走了过去。 他走过来，孟浩和朱涵都很开心，只有身侧的唐菁菁，内心更多的慌乱。 此时她多想现在兜里面装一个小镜子，去照照自己的发型是不是乱了，嘴角有没有饭渣子，还有自己的校服，有没有乱和褶皱的地方。 但她没带镜子，仿佛就像没佩戴勇气和自信一样，只能低垂下头，以此来掩盖自己缺失的那部分信心。 孟浩问：“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章之阳站在了他身侧，回道：“今天有个题不明白，放学的时候找老师多聊了一会。” 孟浩问：“是你又压的那些题吗？” 上次月考的时候，身为前后桌的他们就交流过，章之阳在书中画了一些重点， 孟浩没放在心上，但还是看了一眼，结果上次月考的时候，就考到了类似的题型，可把孟浩激动坏了。 章之阳咀嚼的动作停了片刻，说道：“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题型很典型，不确定会不会考，” 朱涵来了兴致，眼睛亮亮地说：“我也想看。” 孟浩赶紧凑过去拉着章之阳的胳膊说道：“我先来的，先给我看。” “先给我，章大神。” “先给我！” 章之阳说：“你们先别急，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要是没考的话，你们……” “没事。”朱涵赶紧接话，一脸崇拜地样子说道：“只要是你画的知识点和题型都好，总比某些人嘴上叭叭说的方法好。” 又在指桑骂槐了， 孟浩环起手臂一脸轻嘲不屑，而朱涵则是得意洋洋地冲着他比鬼脸。 章之阳看两人这种架势，还有些不懂，眼神看向对面的唐菁菁，带着询问， 对面的人埋头吃着饭，眼神从没上垂过，面容被头发都快要遮完了，不停扒饭不停咀嚼，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看来真的是饿的不轻。 收回欲言而止的眼神，章之阳也开始认真吃饭。 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没再看她，自然也看不到她藏在刘海下闪动乱瞄的慌乱， 像是躲在深海中的海蚌一样，开一条浅浅的缝去观察，去探听，去窥视，外面的一切动静， 第21章 但又不知道，里面会不会生长出珍珠来。 -------------------- 第12章 12 12. 联考的科目多，为了能在中秋节前结束，并且安排学生回家，科目考试的时间也安排的很紧凑，原本是三天需要考完的试，紧赶慢赶，缩在了两天之内，就连平时晚自习的时间，也被用来了当作考试的档期。 在学校的安排下，第二天下午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时，也就是放假了。 学校也按照中秋规定的假期，放假三天。 在第一天晚上考试完语文的时候，唐菁菁借了朱涵藏在身上的手机给家里人打了电话。 她家离学校有段距离，后天放假的时候她想问下父母是否是来接她还是自己搭车回去，父亲在外面还要拉货，说不会回来，母亲说放假那天正好自己是晚班，没有时间，看来只好搭车回去。 两天九门的考试复习起来实在是多，唐菁菁每天背书看题型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又觉得自己自己什么都会，在这样如此循环往复心情的夹杂中，唐菁菁抱着差不多都复习完了的态度上了考场。 考场是按照上次月考的成绩分配的，成绩靠前的考场也都是比较靠前，她上次和朱涵成绩在班里排名差不多，中间只隔着两位，两个人也被分配到了同一个考场，还正好是自己班里。 到了考试前一天，班主任开始组织学生拉桌子，布置考场，学校规定是桌子上要干净不能留一点书和其他的东西，学生日常的课本和资料能塞到桌兜里就塞进去，多的话就搬到宿舍里。 还好她们只是高一，东西并不是太多，唐菁菁勉勉强强地把书规整好，只留了一些考试要复习的资料和课本。 班里又按照六十个人一个考场的顺序在每个空白的桌子上贴纸条，都布置好以后也就代表着考试要开始了。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 唐菁菁在二班里考试的座位号是34号，朱涵则是在40号，两人按照各自的号码牌去找位置，等到唐菁菁坐在34号位置上时，却发现了一些区别。 其实也没有多的区别，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和板凳，干净米黄的桌面左上角用铅笔写着一个早字。 唐菁菁以前学课文的时候曾读到过鲁迅先生在自己的课桌上也刻过一个早字，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此刻这个‘早’字出现在自己所坐的位置上对她来说超乎意料，或者说是偶然概率的事情。 唐菁菁在班级值日的时候，曾经悄悄瞄过章之阳的位置，甚至在安排区域的时候，她都有意无意想打扫中间几排的位置。 每次扫到他所在区域的时候，唐菁菁假装淡定的眼神中却深藏着其他， 像是光明正大地瞧，又像是偷窥， 看他桌上摆放整齐的课本和资料，看他井然有序地排列，再去看他笔是哪种牌子以及用到只剩指甲盖大小一样的橡皮擦， 并且还偶然发现了他用素描笔描在课桌上的早字。 他也真的像他桌子上所刻的“早”字一样，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一阵考试预备铃响一下子搅乱了唐菁菁的思绪，她猛得回过神来，总感觉这场偶然的概率对她来说像是被幸运之神眷顾一样。 她此时和章之阳坐的是一个位置诶，章之阳每天都会坐在这里演算、背书、听课甚至午休……她们现在坐的是同一个位置，像是有某种不一样的关联，貌似就是她在家里看到的，电视剧上演的那种亲密关系，越往下想越觉得暧昧不已。 可是， 她又觉得自己太可怕了， 这只是一场考试的座位而已，高中有那多人都坐着别人的位置，又能代表什么呢？ 更何况她们不就是普通同学吗，为什么自己总是要遐想其他， 这到底算什么？暗恋？仰慕？还是高中无趣时聊以慰藉的动力。 试卷从前面传到了她手中，唐菁菁轻锤了下自己的脑袋，努力去敲响沉睡在杂乱思绪中的自己， 她轻吸口气，在个人信息这一栏开始填写自己的准考证号，心里也在一遍遍警惕自己， 她现在这样平常普通的人不会是谁故事中的女主角。 - 临物理考试时，朱涵和唐菁菁两人趴在窗前放空， 唐菁菁拿着公式卡片和上次章之阳分享给她们典型的例题不安地在看， 物理一向是她的弱项，她空间立体的感觉贼差，每次看公式的时候都在死记硬背，脑海中丝毫不会浮现物理老师口中所说的隐藏的力。 朱涵见她这么紧张的样子说道：“放宽心，我们得相信章之阳，他那么神，给我们的画的知识点和题型在试卷上肯定会出现一两个。” 朱涵显然心态要比唐菁菁更好些，她坦然的态度也不是有多胸有成竹，只是摆烂看开的态度，会写的就写上，不会写的也硬要写上，主打的就是一个重在参与和胡编乱造，不在试卷上留下一点空白。 朱涵见她没回答自己，又说道：“你现在坐着章之阳的位置上，怎么样，他的神力有没有传给你，你有没有觉得欧气十足，精神百倍。” 她话说完，就凑过来搂住唐菁菁，美名其曰是吸一吸她身上的幸运，以此能带给自己好运。 “你别打趣我了，”唐菁菁皱眉，总觉得这次的考试要比平常的格外紧张，她又说道：“要是章之阳真像你说的那样厉害，恐怕早被供起来了。” 第22章 “我看你紧张就随便说说嘛，反正我对自己贼有信心，你也是，菁菁，一场考试而已，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唐菁菁嘴里还念叨着卡片上的密密麻麻的公式，心情依旧是麻乱无比，对于朱涵的安慰也只是象征性地嗯了一声，没再搭话。 考试预备铃声开始响起，不少趴在走廊处的学生开始拿着考试用具，回到自己的考场准备进场，朱涵和唐菁菁先后进去，不像刚开始的紧张和惊喜，唐菁菁坐在位置上，脑袋里晕晕沉沉装的都是进嘴不进心的公式。 34号， 她眼神开始移到空白号码纸上，原先只是稍微一瞥，但没想到这一眼却发现了与之前不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写在上面的，在纸片的最下方，方方正正地用小字写着——不要紧张，考试加油! 唐菁菁赶紧慌乱的用手捂着那行小字，觉得像是真的又不像是真的， 真的是章之阳写给自己的吗，还是说自己无意间用铅笔写上去的，但是自己却没有印象了。 一切都不得而知，她捂着的双手再次摊开，低头直勾勾地盯着那行小字看， 再次确认过后，唐菁菁已经确信，这个不是自己写的，那不是自己，就是章之阳， 他知道唐菁菁考试的时候坐在他的位置上，他语气像寻常朋友那样鼓励自己，可是在她脑海里却浮想联翩出不一样的故事，唐菁菁觉得这样的自己奇怪得很，就像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循环，一直往反重复，结果呢，还是停在原地。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时候，唐菁菁把贴着自己那张准考证和姓名的纸片慢慢从桌上给揭掉了，叠好放在口袋里，纸片四四方方地跟着她，连带着纸片上的一起加油鼓励话，回了家。 唐菁菁家里在城北，朱涵家里在城南，搭公交车回家后，母亲还没回到家。 她拿起放在家里的小灵通给朱涵发了一个已到家的信息， 在企鹅群里，群名是姐妹花， 这是她们两个之间的暗号，回家的时候和对方报个消息，原本孟浩也想加入其中，成为三人队员，但朱涵觉得这个群建立的初衷就是想和菁菁一起分享属于女生之间的小秘密， 例如，因为青春期身体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 女生聊起这个，总是羞涩中带着些成长的喜悦， 而孟浩这个粗笨、嘴快、还闷傻的男生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唐菁菁放在自己的换洗衣服，之后就去街上买菜和零食吃。 真值下班时间，也临到中秋节，街上陆陆续续都围满了人，各户邻居都聚在一起说那家的小姑娘谁出嫁了，哪家的小伙子考上了比较好的大学， 明明是邻里之间相互嘘寒问暖的事情，但唐菁菁总害怕这种场合， 她从上初中时就很少回家，寒暑假也闷在家里不露面，对于那些邻内亲戚只认得脸，却喊不出称呼， 这个是叔叔，那个是舅舅，这个是伯伯，那个是叔父…… 她往往喊不出人，都只是低头走过去，默默的，不说话， 母亲说她是读书读傻了，连喊人都不会喊，唐菁菁也无法反驳，她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叫不出称呼好像确实是错的。 唐菁菁害怕那群人会再次围着自己议论，干脆绕了一个大远路去超市， 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她小时候曾经玩得很不错的女孩。 为什么说是小时候呢？因为在她没上高中，初中毕业后就直接辍学去外地打工了， 现如今好像混得还不错？ 柳双迎穿得花花绿绿的，流行小皮鞋，酷辣的短裙，脸上还涂脂带粉的，煞白的脸色下，艳艳的红唇，周围都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 好在唐菁菁感冒没好利索，鼻子不透气，没闻到，也差点没认出来是她。 柳双迎骑着电瓶车，直接停在了唐菁菁面前，随即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全身，晃着腿说：“你们学校放学了？” “嗯，”唐菁菁木讷地站在原地，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你们学校放假几天啊？” “三天。” “你今天才回来？” “下午考完试就回来了。” “还考试。”柳双迎仿佛听到了什么世纪大笑话，笑起来身子也跟着颤，连带着堆在眼角的粉，也跟着动，随后拍了拍后座对她说：“咱都好多天没见了，上来，我送你回家。” 眼见天已经半黑，唐菁菁坐了上去。 她开车开的飞快，拧着手把就往前冲，呼啸而过的寒风钻进她脖子里，唐菁菁只能缩着脖子和她说话， 她开口就问：“学校好玩吗？” 唐菁菁坐在她电瓶车后面，很严肃地说：“学校玩的空间少，一天到晚都在学习。” 柳双迎听完又笑了，只是她这阵笑声被疾驰的车速给冲散了，唐菁菁半点也没听清， 到了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地界，柳双迎车速慢了很多，突然又问道：“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处对象？” -------------------- 第13章 13 13. 唐菁菁听完手一顿，放在袋子里的土豆见空滚落了出来，灰溜溜地落在地上， 柳双迎见状停下了车，唐菁菁赶紧弯腰去拾，一个又一个把它们重现装在袋子里，有些窘迫。 柳双迎看着她捡东西的动作问道：“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没表白对不对。” 第23章 “没有。”唐菁菁害怕她跟自己的父母告状又解释道：“只是刚才没拎好，刚才的东西顺势掉了出来。” 柳双迎没想着再问，自顾自说道：“你不知道，谈恋爱多好啊，有人陪，有人花钱，还可以一起去干很多事情……” 唐菁菁问：“你谈恋爱了？” “都谈过两个了。”柳双迎不像唐菁菁那样遮遮掩掩，连说个喜欢的人都没勇气，她对十五六岁谈恋爱这件事就像是看待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一样简单。 她说：“第一个是我初中毕业去外地时，遇到的，后来觉得太幼稚分了，第二个是我们老乡，只不过家里太穷了，现在谈的这个是邻省的，人高对我也好，中秋节跟我一块回来的。” 唐菁菁觉得她的生活比看书奇妙有趣多了，又问：“你妈知道你跟人谈恋爱了吗？” “我妈才不管我。”柳双迎哼笑一声，再次把速度拧到最高一码，似乎很享受这种驰骋飞扬，由风把控人生的感觉。 唐菁菁也才想起，最近发生在柳双迎身上的事情， 柳双迎从小不是那种厌恶学习的人，她甚至学习成绩比唐菁菁都要好，可小升初那年，柳双迎的父母给她添了个小弟弟，全家人的心思都放在刚出生的小男孩身上，对柳双迎放养式的管理，之后就如看到的那样，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开始叛逆，她开始逃学，没了学习的心思，自然也不再继续待在学校里面。 想到这里，唐菁菁觉得有些可惜，要是她跟自己一样，踏踏实实上学，是不是现在比自己成绩还好。 唐菁菁问她：“你还想上学吗？” “学习不适合我，”柳双迎说，在她花花丽丽的眼皮上唐菁菁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悲伤，末了，柳双迎接着补充道：“学习无聊，还不许穿那些好看的衣服，趁着年纪小，还不如多跑出去见见世面……” 在后面坐着的唐菁菁，原本还想着和她争论几句，但转念一想，她现如今在外面过得挺好的，自己没必要再说那些话，就一直沉默着没开口。 她送唐菁菁到了家门口，上扬着艳丽精致的面容，她对唐菁菁说：“三天后我也要走了，你要是有空，我把男朋友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嗯，好。” 知道她把自己当朋友，唐菁菁同意了，即使她们两个的路有些分叉，但小时候真的一起玩过，走过相同的路，更重要的是，她在心里总觉得这次碰面就像是最后一次见面。 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下班回到家了，她在下班的路上买了很多好吃的菜，准备下厨做顿简简单单的团圆饭。 今天是中秋佳节，电视上放着欢笑的歌舞和节目，唐菁菁把换洗的衣服收拾好，关上门就在自己的房间开始玩小灵通。 朱涵也回到了家，并在群里分享了一张合家照，照片里有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还有爷爷奶奶，一家人围坐在圆形餐桌上，对着镜头比耶。 看起来真幸福啊， 唐菁菁看着厨房内母亲忙碌的身影，只感觉这次的中秋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唯一让人感觉到不同的是天上悬着明晃晃的月亮，像个大饼一样。 唐菁菁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走到了厨房，看似想要帮忙，实在则是试探性地问道：“我爸今天他不回来了吗。” “你爸他工作忙，中秋货运量大，回不来，你要是想他，等会吃饭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 “好吧。” 闻着呛人的油烟味，唐菁菁低下了头，心里最后的一点期望也落空。 母亲把炒好的菜装在了盘子里问道：“考试没，名次有没有进步。” 唐菁菁简单和她说了下今天的考试，她没再问其他，只交代了一句好好学习。 吃完饭，唐菁菁又开始拿起手机玩起手机里自带的小游戏，俄罗斯方块。 在方块即将叠满整个屏幕，唐菁菁急得慌忙按手机上的各种键盘，在最后屏幕上出现的‘over’字样时，她才放下手机。 门外是母亲在喊她：“菁菁，” 唐菁菁赶紧把手机熄屏，赶紧跑了出去， “怎么了，妈。” 母亲坐在一个大红盆前，沾湿的手正在翻她的校服裤兜，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说道：“看你裤兜里有个小纸条。” 唐菁菁怔眼一瞧，才想起来这是她考试结束后收拾起来的座位号，上面还有加油鼓励的话语。 “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随手记的知识点。” 唐菁菁掩饰着，庆幸没人打开来看，伸手又把它放在了衣服里。 好在母亲没多想，唐菁菁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张纸条放在了自己放重要东西的桌柜里，认真又叠了一遍，连同着那些乱麻麻的思绪一起上了锁。 晚上睡觉时，她看母亲房间关了灯，悄悄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手电筒和厚本小说塞到了被窝里，蒙着头，看着从上次剩余的内容看。 看言情小说比学习和睡觉都有趣多了， 每每看到主角两人亲吻或者更深一步的动作描写时，唐菁菁就羞得开始憋气，就像是有根羽毛在波动自己内心一样，痒痒的， 唐菁菁露出一个头在外面吸着冷肃的空气，心里就犹如万千丝线在缠， 谈恋爱？ 她开始想今天下午柳双迎问自己的话， 第24章 而柳双迎所描述的恋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滋味？ 是非常甜的，还是甜中带涩的，还是她不知道的味道， 面对着自己未知的领域，唐菁菁总是抱有无限美好的幻想， 在外面月亮清清明明像是锁在窗户上时，唐菁菁越想脑子越清醒。 她摸到了手机，给朱涵发消息，问她这个百思很好奇的问题。 朱涵摸黑还在跟人聊天，回得也快，问她，【你是不是在学校里面有喜欢的人了？】 唐菁菁让她不要开自己的玩笑，朱涵这才正经起来回道，【每个人体验不同，有的像糖葫芦一样是酸酸甜甜的，但回味无穷；有的则是像蜜饯一样甜在心间，恋恋不忘；还有的是像苦仁一样，又涩又苦的，难嚼得很。】 唐菁菁对最后一条表示疑惑，【苦的也算是恋爱啊，】 【怎么不算？】 朱涵其实也不懂，这些话她都是从网络上随手记得，觉得有时候挺青春忧伤的，她给唐菁菁按字面意思解释，【或许是因为不想放弃吧，越痛苦越折磨越难忘。】 好像是这个道理，唐菁菁又问她， 【那你觉得那种恋爱最好。】 【当然是酸酸甜甜的，最好，】朱涵打字飞快，【一直甜下去多平淡，酸酸甜甜的才更合口。】 朱涵的想法跟她的性格挺合的， 唐菁菁想着，朱涵又发来了消息问：【那你呢？】 这个嘛， 唐菁菁心里也不确定，她其中有些倾向于一直都是甜甜的，但又觉得朱涵也说的有道理，一直甜下去恋爱没什么波澜，感觉就失去了很多乐趣诶， 她想了想，回道：【结局是好的就行。】 应该是中途有什么事情，朱涵过了半小时才回复， 【反正不管如何，主动才有故事，我以后那位要是特别优秀特别帅，我就主动追，要不是的话，我就打死也不主动。】 主动？ 唐菁菁心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但随后又像微弱的光一样，灭了， 主动的话，要是没故事怎么办， 她又问朱涵， 朱涵困到双眼皮都出来了，连连打哈欠，回了句学校再聊后，就下线了。 好吧， 现在她们才高一，好像谈恋爱这件事对她们来说还是挺遥远的， 唐菁菁合上了手机，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的影子，落在被褥上像是被勒出了一条条细长的痕， 她脑子里无意识的，又开始想起了章之阳， 这个时候的章之阳，会在干什么？他中秋节过得如何，是不是跟朱涵一样和自己的家人都团聚了？像他学习很好的人，家里也一定很幸福吧。 - 到了开学返校那一天，柳双迎按照之前和唐菁菁约定的那样，要把男朋友介绍给她认识，两人同路，索性就一块走。 柳双迎的男朋友比她还奢华时尚，他身上的味道与柳双迎的一样，只不过多了掩盖下刺鼻恶心的烟草味。 两人一见面，就像是在热恋的小情侣一样， 唐菁菁视线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那个男的手开始从腰上不断往上移，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害眼的东西，震惊之余赶忙把视线移过去， 她其实私底下看过不少那些厚厚的言情小说里有关于男女之间肢体接触的了解，不过这些动作放在自己眼前。又跟自己想象中美好纯情的场景不同。 柳双迎推搡他，嘴里娇羞道：“哎呀，我朋友在这里，你收敛点。” 那男人收回了手，但还是落在她嘴上一个吻， 柳双迎站着的姿势也开始娇娇弱弱的，对唐菁菁说道：“菁菁，这我男朋友，陈湖。” 唐菁菁干笑一声，眼神四处瞥着说道：“你好，我叫唐菁菁。” “学生妹啊。”男的随意地看了唐菁菁一眼，觉得无趣。 柳双迎看着他有些不耐烦的态度，推开了他的手，音量加大了点说：“怎么你现在说话总带妹，在人家学生面前能不能正经一点，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 柳双迎声音洪亮，周围也有不少看热闹的学生和家长， 陈湖觉得自己被自己女朋友吼了，失了面子，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又脱口而出一句：“你妹的，能不能小声点。” “滚蛋。” 柳双迎觉得陈湖这个样子不文明还不卫生，也感觉到周围有不少打量的视线，扭头气冲冲地就走， “诶！” 见她真生气了，陈湖赶紧去拉她，又抱在怀里哄了几句，柳双迎脾气才消了点。 目睹了全过程的唐菁菁，觉得站在原地有些难堪，她装作不认识低头随意地踢小石子，知道柳双迎和她告别，她才抬头， “没事，那我就先回去。”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本来现在学校门口的附近的饰品店看看，现如今为了逃避也没了心思，背着书包，赶紧跑到了校园里。 刚缓过气步伐平稳，身后的人就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走着， 章之阳的头发短了很多，以前是能盖住耳朵上半部分，现如今耳朵全露了出来，清朗很多。 他见到唐菁菁就开始打招呼问：“回班？” “嗯，”唐菁菁声音轻了很多，眼见着身旁的人没声音，此时安安静静地走着更觉得有些沉闷， 第25章 觉着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的，她在心里寻摸着找些话题来聊， 她问：“你中秋节过得怎么样？” “还行。”章之阳神色很平淡，往后又瞄了一眼，问：“那两位你朋友啊。” “是。”唐菁菁回答：“一个是我小时候的发小，另外一个是她…男朋友。”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极为小声， 她总觉得在高中校园里，特别是在章之阳面前，这个词仿佛很难启齿，就像是她说了以后，自己没那么热爱学习，又或者是和他说这个词，到像是要他做自己的男朋友一样…… “哦。”章之阳没多大反应接着说：“如果她们也不上学了的话，就离她们远一点，别让他们带坏你。” 听起来像是关心的话， “还有，”章之阳脚步慢了很多，一字一句开口问道，“我长得是不是很可怕，为什么总感觉每次你眼神总躲着我。” “没。” 唐菁菁辩解得极快，像是在为自己证明一样，仓皇的眼神直接撞到了章之阳一知半解的神情中。 章之阳眼神中似乎很纯粹，就像是看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同学， 但唐菁菁却没他那么坦坦荡荡，对视几秒后还是移开了视线，胡乱想了一个理由：“你长得太高了，我每次都要抬头才能看到你的脸。” “你话说得也挺幽默的。”章之阳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嘴角都扬了上去。 “我说的是真的。” 唐菁菁不明白他突然的笑是怎么回事，她突然认真了起来，停下步子，伸出手来比着自己的头移到他侧边身上，抬头说：“你看，真的是这样，我身高才到你脖子上。” 看着她比划在空中的手，章之阳的笑容又展开了，只不过不是肆意的大笑，他的笑容和声音都浅浅的，就如迎春花飘在青绿的湖中央荡起那层层圈圈的涟漪一样，浅浅地在她心间划开。 -------------------- 第14章 14 14. 这次联考成绩出来的很快，在她们归校当天的晚自习十分，一脸严肃的班主任手拿着两页纸的成绩单，在进行了一周必备的‘心灵鸡汤’后，把成绩单交给了班长，开始宣读此次成绩。 毫无意外的是，这次前三名依旧没变化，无论是班里还是全校排名，章之阳都是稳居第一，而孟浩稍微逊色一点，虽然班里排名第三，但在全校排名也在前十名之内，没有任何的悬念，全校前十，二班里出了三个，班主任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站在讲台上的班长只念了前十名的各科成绩，至于后面的人说是下课后会张贴在后面。 下课后朱涵拉着唐菁菁的手去找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在第一张纸中间部位，分别看到了两人的名字，两人成绩相似，在全校阶段名次上，这次与上次相比还进步了两三名，虽然不多，但好在没辜负这段时间的努力。 两人回到座位上，孟浩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向她们走来， 他似乎也很满意这次的成绩，整张脸都带着笑容，开口就说：“给，我去姥姥家拿的外国糖。” 一听说是吃的，朱涵赶忙站了起来，盯着盒子不肯移开视线， 她说道：“我去，你家发大财了，还弄了一盒外国货。” 唐菁菁也有些吃惊， 孟浩在她们当中条件算是好的，父母在小县城里都有稳定的工作，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有时候三人外出吃小吃也都是他掏得钱，她知道孟浩家里不太缺钱，但没想到他家里竟然还能弄到国外的东西。 唐菁菁也说：“难道你家里面有人出国了？去了哪里？” “应该是英国吧，”孟浩挠挠头，对于她的问题不确定地说，“中秋我去姥姥家玩，是姨妈家的一个表姐给我的，她还给我看了许多她拍的照片，我貌似看到了大本钟……” “大本钟？” 唐菁菁看着桌面盒子上那些一大串的英文，点了点头，她再抬头去看与自己斜对面的孟浩，看他眼里得意张扬的笑容，满眼都是羡慕。 朱涵率先把盒子拿在手上，从前到后在手中翻了一遍说道：“还没开封呢吧，” “那是你笨，这是国外的包装盒子，哪能跟我们平常打开的方式一样，你看盒子周围的纹路提示，”孟浩有些直白，伸手暗示她那不是掰开的，那是从上到下拧开的。 朱涵撇了撇嘴，但还是按照他的指示打开了盒子。 盒子打开后，里面装饰的比外面还要精巧，玫瑰花瓣在巧克力四周铺散开来，除了玫瑰花，巧克力身上还系着粉红色蝴蝶结，暗红色的丝绸在飘盖在其身上，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但好看是好看，拿起巧克力仔细一数，只有四个。 唐菁菁轻轻拿起其中一个说道：“真的就是物以稀为贵。” 在她感叹的时候，身旁的朱涵已经拆开了包装袋，刚放进嘴里，脸上的神情就变了：“这也太苦了吧，为什么还叫糖果，一点也不甜，孟浩！你是不是耍我们。” 她话说完，就吐在了卫生纸上，脸上还带着苦样。 “你懂不懂享受，”孟浩嫌弃般地看了她一眼说：“巧克力本来就不太甜，我们平时吃的都是加很多甜蜜素的，你刚才吃的才是正宗的巧克力。” 朱涵吐完以后发觉嘴里还是有苦味，又喝了点水压下去，“就你理由多，菁菁，你尝的时候千万要注意，我现在舌尖都是苦的。” 第26章 唐菁菁犹豫地看着捏在手里的巧克力，有些迟疑， 看着朱涵这狰狞的表情，貌似真的很苦。 “没事，菁菁，”孟浩说：“你要是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留着，反正这才是纯度比较高的巧克力。” 他话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脸色也从欣喜变得有些委屈， 像是分享好东西后被打击的失落。 他原本也是好意要和她们分享，如果现在不吃的话似乎也是在嫌弃， “我…”唐菁菁看着手中的巧克力，犹豫了片刻还是吃了进去。 真如朱涵刚才描述的那样，没有想象中的香甜，有的只是苦，舌尖是苦的，喉咙是苦的，牙间是苦的，就连一呼一吸间的动作唐菁菁也感觉是苦的，这个味道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大碗浓黑的中药。 朱涵赶忙给她把水杯递过去说道：“就跟你说苦了啊，人家老外那东西咱们是吃不惯的。” “我没事…咳咳……就是呛到了。”唐菁菁也不敢咀嚼了，留下嘴里还散发着苦味的巧克力就着水就直接咽了下去。 孟浩不信邪地放进嘴里吃了一个，大口嚼着刚说不觉得有多苦，下一秒脸色发青般也学着朱涵的动作吐了出来。 朱涵从桌兜里拿了一个小面包递给了她说道：“你还不信我们两个说的话，现在自己尝到苦头了吧。” “怎么那么苦，”孟浩绷着脸说：“难怪今天我表姐说要我注意点。” 唐菁菁让他别失落说道：“没事，人家外国的东西，肯定跟我们口味不一样。” “中看不中用，”朱涵把剩下最后的一块巧克力拿了出来说，“最后一块扔了还是你们两个谁吃？” 唐菁菁摇摇头，远离了那个巧克力。 “都是花钱买的，扔了多可惜，”孟浩从朱涵手中夺过巧克力，还有点不忍心。 朱涵说：“苦得脸快拉地下了，你还吃啊。” “我自己又不吃。” 朱涵环着胳膊看着他说：“你还想祸害别人？” 孟浩纠正她的话说道：“这不叫祸害，这叫分享。” “行行行，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两三个字，你说，你想分享给谁。” 孟浩背直挺挺地坐着说：“你们这次物理成绩考的怎么样？” 朱涵回道：“还不错，四十分，进步了。” 唐菁菁说：“刚刚及格，也比上次进步了，” 她说完觉得不对劲，看着孟浩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口说道，“你不会是想把这块巧克力给章之阳吧。” 朱涵反应过来也喊道：“不是吧孟浩，你恩将仇报，人家好心给我们提供参考题型，你竟然想要害他，太坏太狡猾了。” “都说了那是分享，”孟浩瞪了一下她，接着说，“而且人家是大城市来的，说不定还去过英国，吃过这种东西，你们那么反对干嘛。” 朱涵忍不住怼他道：“你这就是纯纯羡慕，嫉妒，”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两个各方面也差不多好不好。” “你有点自知之明，”朱涵说，“先不说学习，光论才能和欢迎程度，人家就甩你一条街。” 孟浩质问说：“每次说起他的时候你都那么激动，难不成你喜欢他啊。” “就是喜欢怎么了，”朱涵说这段话时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很习以为常的小事。 她继续说道“不单单我喜欢他，你问问班里的女生，大多数也都喜欢他，学习好颜值高还有才艺的人，谁不喜欢。” 朱涵拽了拽一旁的唐菁菁又说道：“菁菁，你是不是也觉得章之阳挺厉害的，你喜不喜欢他。” 这下唐菁菁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跟朱涵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她是有些敏感甚至自卑的，就像是‘喜欢章之阳’这句话，对于朱涵来说就是很简单地脱口而出，因为她觉得章之阳是遥遥不能及的，对他也只是喜欢，不会有其他过分的想法，但是唐菁菁却不一样，她有私心，也很难面对自己的私心。 “嗯…”看着斜前方的空位，唐菁菁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在怄气的两人没看出她难以启齿的异常，横对着相望，各自哼着怒气，气氛一度很凝固。 唐菁菁收回了刚才难以表诉的心思，正想着又该用哪种方式来劝说两，就看到本来面目闷闷不乐的孟浩，起了身， 不会真的被朱涵说的话激到生气了吧？ 唐菁菁只看到孟浩脸上又浮现了一点笑，没了原先闷气的阴霾，挥手向身后的人打招呼， “章之阳，你去哪里了？！” “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章之阳回着话，停在了她们座位旁边，说：“喊我有事吗？” 他眼神在三人身上简短地停留，最后落在了孟浩身上， 孟浩和朱涵两人对视，看着孟浩那副平淡的样子，再加上他刚才喊章之阳过来，朱涵在心里不免猜测，难道他真的要开口跟他说自己喜欢章之阳这件事？ 其实对朱涵来说，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她喜欢过的又不止章之阳一个，只要是学习好，性格好，再加上有点颜值的男生，她都说过喜欢，而且这类人身边又不止自己一个女孩喜欢，让她觉得没什么负担， 但要是真的在正主面前说喜欢一类的话，朱涵觉得尴尬又社死。 第27章 孟浩嘴唇动了动，只说了句：“没什么大事，就是感谢你上次帮我们，这是我表姐从国外带的巧克力，想给你尝尝。” “谢谢。”章之阳接过去，拿在手中打量说：“看着包装挺精致的，还是谢谢，我们都是同学，以后也不用那么客气。” 他把巧克力揣在口袋里，向孟浩致谢过后转过身来，正迈开步伐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时，却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衣角。 唐菁菁不知哪来的力气，抢在了朱涵和孟浩开口提醒前，慌乱地抓住了前面人衣服的一角， “那个…章之阳…” 原先的自卑和羞涩弃暗投明，唐菁菁有了勇气，第一次当众喊他的名字，视线也和他扭过头后的眼神相对视，心中仿佛有千万的波涛在嚎叫着，汹涌着。 “怎么了？”章之阳停在了原地，有些疑惑， “就是想提醒你一下那个巧克力有点苦。” 唐菁菁开口，也急忙松开手，垂下眼眸，声音虽然越来越小，但原先在内心暗淡的火苗却铺天盖地地卷来，把内心所有的怯弱烧得一干二净。 -------------------- 第15章 15 15. 听了她的话章之阳眼神顿了一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巧克力看着那上面的样子说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上面标签和内容都写的是英语，是外国牌子吗？” 他这句话问的是孟浩。 孟浩点点头说：“我家里人从国外带过来的，巧克力的纯度还挺高的，可能尝起来有点苦，听说你初中是在市里学习的，是不是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没尝过没见过，不知道你们市里有没有这种东西。” 章之阳懂了他意思，笑笑说道： “市中心也没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好，比你们这里的东西多不了多少，而且我在那边的商场里，也没见过这个，更别提吃过这种牌子。” 他说完，剥开了包装袋直接放到嘴里， 原先被巧克力苦味都受到迫害的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作看， 在吃进嘴里的那一瞬间，章之阳的眉头皱了皱，三人都以为他会苦到吐出来的时候，他只是放慢了口中的动作说：“确实挺苦的。” 唐菁菁看他有些变味的表情，在一旁说道：“要是太苦的话你就吐出来，我们三个人都受不了这个巧克力的味道。” 章之阳说：“还好，还好。” 在旁的孟浩问：“你觉得不苦吗？看你这个样子还是不是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章之阳说：“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苦中带点甜。” “啊？”朱涵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表情有些震惊说，“我刚吃进嘴里的时候，都觉得口腔中都充斥着苦味，哪有你说的苦中带甜。” 刚才被巧克力苦味弄得表情狰狞的唐菁菁还以为章之阳被苦到失去了味觉，有些担心地问道：“章之阳，你味觉不会失灵了吧。” “我没那么脆弱。” 章之阳听完她的话，眼角的笑意重了几分，又口吻随意地说道：“我确实味觉没有正常人那么灵敏，但你们有没有觉得苦味越往下嚼舌尖就会尝到一丝甜味。” 三人都摇了摇头，别说是嚼了，在巧克力进到嘴里的那一瞬间恨不得就把它吐出来，哪有时间像章之阳一样在哪里细细品尝。 章之阳嘴中的巧克力都化完了，看着三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惊讶表情，他神色间顿了顿，本来上扬的眼中也藏着难以察觉的悲伤，他嘴边虽然在笑，但唐菁菁却觉得这种笑更像是苦笑， 章之阳语气变得很轻，像是自嘲得说了一句：“可能生活中有比它更苦的事，所以尝也起来也没有那么苦了。” 他话语间都很轻描淡写，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不知缘由，还没想清楚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章之阳又开口说道：“今天谢谢你们的巧克力，尝起来的话，嗯…也没想象中的苦，仔细尝起来，还能发现一点甜……” 他在说前半句的时候，视线移到唐菁菁身上，但也只是几秒钟的事，在唐菁菁抬起眼神去看他的时候，他目光已经移走了。 他对三人说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座位上了。” 唐菁菁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话，默默坐在了自己位置上，心里还在回味他刚才的话， 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味觉没有其他人灵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小时候就有的症状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意外？刚才他自顾自低头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随口说说吗？ 唐菁菁视线看着章之阳坐得笔直的背影，只感觉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而章之阳的形象在他心里也越来越神秘。 朱涵和孟浩还在回味他刚才的话，两人都没察觉出他话中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在夸赞他， 两人都异口同声地赞叹，觉得章之阳不愧是位列第一的厉害人物，连吃个巧克力都跟寻常人不一样，有哲理有深思。 在班上玻璃窗上挂着苍白霜层的时候，大雪到了，天气变得更冷了，五中也放了寒假。 放假那一天，唐菁菁的父亲也从外面打工回来了，与上次在学校见到他的样子不同，父亲似乎在外面拉货的生意还不错，在门口等待他放学的时候，还开着一辆二手的黑色面包车，像是借的又像是买的。 第28章 唐菁菁已经提前卷好了已经在学校里面睡了半年的铺盖，准备拿回家晒晒，放寒假时学校门口的家长都拥挤在一起，踮脚看着找着自己的孩子，唐菁菁去找自己爸爸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着已经五六个月没见的父亲，她觉得生疏又觉得想念，她跑了过去喊了一声爸，父亲脸上带着喜悦，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宿舍走。 二班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只隔了一条小道，父亲似乎很有力气，装得鼓鼓的大麻袋，对于唐菁菁来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搬不动，但对于父亲来说，似乎比日常的工作还要轻松。 两人到宿舍的时候，朱涵的家长也来接她，来接她的人是她的哥哥，哥哥长得很高，站起身来，只需要平视就能看到上铺。 唐菁菁以前听朱涵说过，她的哥哥现在在外省上大学，当初也是五中学校毕业的，学的理科，后来考上了外省的普通一本院校，现在能过来接她，肯定是已经放假了。 唐菁菁跟着朱涵喊了声哥，那人脸上开心，从兜里拿出一颗紫色的棒棒糖给她。 说了一些话，之后父亲便跟着唐菁菁，扛着寒假需要带回家的东西出了宿舍往门口口走， 一路上她和父亲的话很少，父亲一向内敛不爱说话，唐菁菁听着自己周围其他学生家长的对话，也开口简单和他聊几句，问自己妈妈怎么样？问这次在家里呆多长时间…… 她问什么父亲便答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唐菁菁还意外遇到了章之阳， 其实也不是她先看到的，是唐菁菁在走着的路上，身后的章之阳冲她打招呼， “嘿！唐菁菁！真巧啊。” 相比较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章之阳只背着一个包，整张脸都洋溢着笑容，他笑容弯弯得笑着，鼻尖上因为寒气冻的通红，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家里堆过的雪人一样，鼻子红红的，有些可爱，只不过现在转移到他脸上，可爱没有了，更多的还是好看。 唐菁菁本来还想用更多形容词来形容，可是看到章之阳，她的他的脑子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有些短路，只在心里想起了好看这个词。 章之阳的视线还看到前面唐菁菁的父亲对他喊了声：“叔叔好。” 父亲只是略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原先在前面走着的唐菁菁，脚步慢了很多，与他并排走着，说道：“今天放假你家长没来接你吗？” 章之阳听完眼神顿了片刻说：“今天天冷路滑，我就没让她们来，至于行李什么的，我让离我家比较近的一个高三学长带走了，现如今只有一个包。” 唐菁菁听完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现在天冷了，路上有冰难走。” 章之阳目光看了看前面的父亲说道：“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眼睛和神情都像。” 唐菁菁没懂他话中的意思， 在心里想，自己是父亲生下的小孩，当然跟自己的父亲长得像啊， 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从何而来，唐菁菁只把这当作是没话说的闲聊。 她还是回章之阳说：“今天你父亲没来接你吗？” “我父亲…今年没回来。”讲到父亲这个话题时，章之阳的眼神和表情都很沉重，刚才的欣喜也不见了，只是干笑着扯上嘴角说：“他平时挺忙的。” 两人到校门口刚要告别的时候，从人群堆里出现一个声音，没有那么尖锐，声音很大，却很温和， “阳阳！阳阳，” 两人越走越近，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这才注意的声音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发出来的， 她穿着布衣棉袄，站在台阶上，头发和脚底下踩着的雪一样颜色，声音也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开始有些抖动， 她眼神似乎不好，只能靠着声音来呼喊他口中所谓的阳阳。 因为天气渐冷，校门口聚着的人也越来越少， 唐菁菁以为那个老婆婆是在喊跟她走散的人，却没想到身旁的章之阳走了过去， 唐菁菁看着章之阳迈向老婆婆的步伐有些急促，也跟着走过去， 心里在想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那个老婆婆是章之阳的亲人吗？ 章之阳看到那个老婆婆走了过去，开口说道：“外婆您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天气冷吗？不让您出来？” 原来是章之阳的姥姥， 唐菁菁走近了老婆婆，才发现她的眼睛很浑浊，浑浊到本来黑色的眼球，此刻都变成了青白色，看起来有些吓人。 老婆婆颤颤巍的身子被章之阳撑着，说道：“没多大事，我坐公交车也没几步就来了，阳阳旁边那位是你身边的同学吗？” 站在原地的唐菁菁走了过去，说道：“你好，婆婆我和章之阳是同班同学，我叫唐菁菁。” 婆婆听完黏在脸上的皱纹全都展开了，笑着说：“小姑娘你好，我还以为阳阳这个性格平时在学校里都不说话呢，你们是同班同学呀，好好好，婆婆很好。” 婆婆整个身子都佝偻了，露出的双手上，皮肤不知是不是因为岁月的原因皱的不行，整张皮就像是伏在上面一样，她说完还是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像是他自己手工做的东西递给了唐菁菁。 她说道：“这孩子长得很可爱，第一次见阳阳的同学，我从家里给你们带来了我自己手工编制的娃娃，不知道你嫌不嫌弃，” 第29章 唐菁菁说道：“谢谢婆婆。” 她接了过去眼睛亮亮的，盯着手里的东西看， 可真精致啊，用毛线织成的娃娃她还是第一见，手掌心的娃娃很小身材，但面容和衣衫都被勾勒得很细致。 她在心里一边感叹手中娃娃的精致，一边很羡慕章之阳， 他外婆对他这么好，可真幸运。 -------------------- 迟来的祝福！大家新年快乐！感谢在2023-12-31 21:29:21~2024-01-01 14:4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16 16.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着喉咙，就一直冷下去，水井被冻住了，水管被冻爆了，天上飘着飞雪，洋洋洒洒的，把天空都变成了灰白色。 在放寒假的这一段时间，唐菁菁一直都在家里面，早上整个世界都像一个冰窖，只要推开房门，就能感受到屋外那种透人骨子的寒气，扑洒着被风卷到人的脖子里，眼睛里。 手一露出来都快被冻坏了，唐菁菁就索性全体都窝在床上，铺展开来一本本的寒假作业，实际上是在偷偷看小说。 在临近春节的时候，母亲也放假了，父亲开车那辆二手的面包车载着两人去县里面买东西屯年货。 过年回家人很多，每个超市都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的，除了过年那些好吃的零食和肥美的鱼肉之外，对于唐菁菁来说，期待过年的还有一种，那就是又可以穿上新衣服。 唐菁菁跟着父母一起来到了比较热闹的小店里，店里面货架上还有最上面的衣架上都挂着年末最受欢迎的款式和颜色。 唐菁菁相中的一个浅粉色的棉服，左右两边有两个大口袋，版型好看，颜色也没那么显眼，她喜欢得很，在一旁的母亲说让她去试试。 看着试衣镜的自己，学生寸头，那件衣服很合身也很防寒。 一切都很合适，父亲也掏出一百块钱准备结账，但一看标签上的价格——300元， 唐菁菁本来雀跃的心情也瞬间被熄了火，没了想要买走的欲望。 300元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概念呢？ 300元在那个时候可以买十多斤肉，也可以买几箱年货， 而要是买一件这样只能穿的衣服，这种心情就像是在心尖上割血一样，心疼。 知道赚钱不易，在看到价格的那一刻，唐菁菁就已经放弃了那件衣服，她语气很平淡地对母亲说，自己并不喜欢这件衣服，转身去了更加便宜的地方去看。 最后唐菁菁在众多衣服中选择了一个比较保暖的黑色棉服，虽然不如上一个羽绒服那样版型好看颜色艳丽，但是对她来说新年有个衣服就已经足够了， 父亲和母亲又买了一双鞋子和棉裤三人手里都提着几大袋子的东西。 买完衣服和逛完年货以后已经是中午了，小县城商场周围都陆续支起了小摊，有饼摊、面摊…… 各种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更给这个小县城增添了几分年味。 随处可见在一片空地上支起的小摊，各种饭香气和寒气混杂在一起，烟雾缭绕的， 三人走进了一家人不是太多的面馆，点了三碗面和一些凉菜，父亲又点了一瓶酒。 唐菁菁要的是小碗面，面吃进嘴里的时候胃里面都是暖暖的， 三人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聊天最多的还是父亲和母亲，他们有时候在谈邻居家的各种杂事，唐菁菁也跟着听，有时候觉得有趣，有时候也觉得无聊。 面见了底连汤也没剩一点，唐菁菁坐在店里实在无聊得很，和父母说了一句，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去逛一逛。 她拿着手里的钱买了街边五六块钱的糖炒栗子，手指剥开那一瞬间香味扑鼻而来，她尝了一口进去，香糯甜软，确实很适合冬天吃。 心情也愉快了很多，正在唐菁菁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有正在打折便宜处理的书籍。 围观的人很多，各种杂书被零零散散地摆在地上，有的封面画的看起来很吸引人，唐菁菁也被吸引了过去。 她蹲下来随意地翻阅着，看到了一本封皮还不算太破的言情杂志，便拿起来看， 老板也很热情，看她是个学生装扮对他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这边还有几本，可以一起便宜卖给你。” 老板说完，又从后面的大箱子里拿出了其他几本封面都是彩色的言情杂志放在了唐菁菁面前。 唐菁菁简单地翻阅了几下，里面的小说都是自己没看过的，心动想买，但也想起了今天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如果父母看到了自己又在看这样的小说，心里面会如何想？ 唐菁菁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 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看到了在卖书的旁边，看到有一个推着车的老奶奶，那个老奶奶看起来跟章之阳的姥姥长得很像，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而在眼神飘移到老奶奶身上的时候，她仿佛又看到后面商场有熟悉的人。 那个人是不是章之阳？她心里有过片刻的恍惚和犹豫，觉得像又不像， 像的原因是他的背影，还有他的走路姿势真的很像平时他大跨步的傲气和张扬的背影， 而不像原因是他旁边站着一位穿着很不一般的男人，那个人身上穿着像是动物皮毛做的大衣，看起来价值不菲。 第30章 唐菁菁听自己的妈妈讲过，说他们家里附近有出门打工的人赚了钱，回家过年的时候带了一件这样的皮毛大衣，好像要1000多块。 当时她就在想着1000这么多，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而这些钱就只为了买一件大衣，那该得有多奢侈。 她又在想， 要是章之阳和这个男的认识的话，那章之阳的家里想必也一定很有钱吧。 为了看清到底是不是他，唐菁菁隔着马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看着那个男人领着章之阳走进了装潢富丽的商店里，因为贵所以那个商店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的。 他们走得太快了，唐菁菁看得依旧有些模糊，她从马路对面穿过去，隔着玻璃窗垫脚继续去看他在玻璃后的外貌， 真的是章之阳啊， 那身边的那位是他的亲人吗？ 看起来两个人一点也不像，也应该是他叔叔或者伯伯一类的吧，而且他之前不是说过自己的父亲在外地忙吗？ 唐菁菁看着他觉得自己踮脚在内心想象的样子，像极了书中所说的偷窥者。 两人很快在玻璃窗上消失了身影，唐菁菁以为他们是去里面逛了，收回视线准备离开的时候，原先的章之阳和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很快推开门从店里走了出来， 还没准备躲避自己的唐菁菁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忙转身努力装作自己在等人的样子，试图不让他发现自己在这里偷偷看他。 但很明显的是章之阳发现了她。 男人和章之阳聊了几句话之后男人就离开了这里，只剩下章之阳留在原地。 他身上穿着的羽绒服牌子是她曾在网上见过的贵牌子，他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兜里，嘴边呼出的气在他面前扑散开来，章之阳似乎比以前更憔悴了很多，眼垂下拉着，但疲惫的眼神中，依旧藏不住脸上张扬着的少年感。 转过身后的唐菁菁还以为他坐车走了，谁知道抬头的那一瞬间正好与章之阳微笑的眼神相对视， 此刻她更像是被抓了包的小偷，有些无处可逃， 而手上本来烫手糖炒栗子也都像是失去了温度。 章之阳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面前被耳暖裹住整个头的女孩笑笑说道：“你今天跟你爸妈来屯年货吗？真巧呀，这这里遇到你。” 他嘴边都很欣喜，原本疲惫的神情也被清亮的嗓音代替。 唐菁菁简单地嗯了一声，说：“真巧，你也来这里逛？” 她没问刚才的那个陌生男人是谁，因为唐菁菁感觉两人现在的关系就是普通关系， 而且章之阳貌似对他家庭方面这样的事情很少提及，如果自己现在问他，总感觉内心有点逾矩。 隔着熙熙攘攘、吵闹的人群，也为了不被人群冲散，章之阳又走近了许多， 两人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对视着，章之阳在寒假这段时间似乎又长高了，他耳朵被冻得红红的，脸颊处也因为风的刺骨，而变得有些微红，就像是春天的那些红喇叭花一样，看起来一点也不狼狈，很灿烂。 章之阳看着唐菁菁说上拿的东西问道：“你手上的是在哪里买的？也是在这里吗？” 其实唐菁菁此刻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没买那几本言情小说，要不然在他面前展现的是一个只会讲情情爱爱的女孩。 唐菁菁视线往左前方飘去，说：“就在不远处，你也要买吗？” 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从塑料袋中拿出了几颗糖炒栗子问：“你要尝一尝吗？我觉得挺甜的，比巧克力甜多了。” 章之阳似乎格外爱笑，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以及手掌中心的糖炒栗子，章之阳又笑了。 唐菁菁就不懂他为什么要笑？难道是自己嘴角有残渣，还是嫌自己给的糖炒栗子太少了。 她有些疑惑，眼睫垂下，脸上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其他原因，肉眼可见的红， 而她思考的视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章之阳伸出手对他说：“那我就尝尝，谢谢咯！” 唐菁菁只是摇摇头，内心刚才的低落又上升了。 章之阳掰开果肉吃到嘴里说：“我正好回家的时候给我姥姥他们也带点，谢谢你给的糖炒栗子。” “不客气……” 唐菁菁听完只是觉得他说话很客气，如果要是其他同学，她也会分给别人的，她总是觉得，章之阳似乎对待所有人都很礼貌，好像自己也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两人交谈的时候，刚才离开的男人又走过来，他开着一辆黑色的，看起来保养良好的车， 擦得锃亮光滑的车身周围没有一点灰尘，因为太阳照射的缘故，车身都是黑亮的，不像自己父亲常年在外拉货的二手面包车一样，轮胎和车身都是泥。 坐在驾驶座位上的男人，拉下车窗，脸上的神情绷着，面容一副生人勿近的生疏模样，两只粗眉挂在皱皱的眉头上，显得有些威严。 看到他唐菁菁想起了电视剧中那就有钱的生意人一样，同时也看出了他眼神中的不耐烦， 他把车窗拉了下来，看了正在说话的两人一眼， 唐菁菁真心原本想跟他打招呼，叫声叔叔好， 可是那个男人的视线始终没落在自己身上，也没落在章之阳的身上，看他们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31章 他左手支撑在车窗上，手里还捏着正燃起的点点星光的烟，从嘴巴里和紧闭的嘴唇中冒出的烟雾，就像是在家煮熟的蒸笼一样，到处弥漫肆意着。 他开口就是低沉嘶哑的声音，对章之阳说：“你同校同学吗？聊好了就赶快上车，我那边还有事。” 他似乎很不喜欢章之阳，对于他耽误自己的时间也有点生气。 “知道了。” 章之阳简短的和唐菁菁告别以后，也坐上了车。 因为堵车汽车轰轰的走得很慢，唐菁菁虽然从后面看不到坐在车里面人的一点点神情和动作，但还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而她对章之阳的了解也从以前的一无所知变成了现在的一知半解。 -------------------- 第17章 17 17. 除夕夜那一天，朱涵跟唐菁菁聊天说要约她出来一起跨年， 朱涵家里其实跟她家方向正好相反，一个是城北一个是城南。 唐菁菁刚开始还是有些犹豫的， 自己家里离她说的那个广场很远不说，现在寒冬腊月的，而且还是大半夜去不得冻死人，还不如在家待着看春节联欢会呢， 她是这样想的，但朱涵又给她拍了好多广场上放烟花，打铁花还有各种娱乐的画面，让她有些心动。 她从来没见过那种热闹的场面。 唐菁菁犹豫不决的时候， 朱涵又给她发了消息， 【菁菁，你来嘛，我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你陪我一起，可怜jpg.】 除夕那天，除了跨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难道说…朱涵拉着自己去广场并不只是为了跨年？ 唐菁菁问她，【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来了就知道了，反正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陪我一起嘛，菁菁。而且那边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们平常都没吃过的,你就跟我一块儿去嘛,去逛逛也可以……】 朱涵说得天花乱坠，唐菁菁本来在家看春晚的心思动摇了许多， 她抱着谈谈的心情跟父母说这件事，同时还强调她跟朱涵一起去玩的，以免父母再误会再担心。 父母是知道朱涵的存在， 以前初中的时候朱涵曾经在她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也见过他的爸爸妈妈，所以当唐菁菁开口说的时候，父母并没有反对什么，一反常态地塞给了唐菁菁三四百块钱，算是给她的压岁钱。 在父亲回家的时候，唐菁菁就听母亲跟父亲两人说过，说这次父亲在外拉货赚了不少钱，看着手中的三四张红票，唐菁菁也有理由相信夫妻在前段时间喝醉酒跟自己讲的话，说再过几年，等他在外面赚了大钱，他们就要搬出这个小地方。 唐菁菁去之前穿上了新买的那件黑棉服，还特意烧热水洗了头，偷抹了一点母亲常用的雪花膏和香氛膏，适当地打扮了一下自己。 跟唐菁菁坐车一起去县城玩的，还有过年回家的柳双迎，她前几天就回家了，也像在外面赚了很多钱，身上穿着毛茸茸的大衣，脚上还穿着一件到达膝盖的长筒靴子，她头发也变了很多，从长直黑的顺发变成了卷卷弯曲像波浪一样的红卷发，看起来明艳动人，就像那种紧追时尚潮流的小姑娘。 纵使唐菁菁已经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但在柳双迎面前还是想露出一种简约朴实，长相不算太惊艳，穿着也是平平无奇，两个人走到一起，丝毫看不出像是同龄人。 而柳双迎貌似又换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她去县城的原因也是因为跨年，但和唐菁菁她们这种跟朋友跨年在广场上跨是不一样的是，她说今晚要和自己刚认识的小男朋友在旅馆跨年。 在两人一起去县城的路上，柳双迎给唐菁菁讲了很多她在外面打工，遇到的那些事情，她说自己见了黄发蓝眼的外国人，外国人夸她好看，她还说现在那些大城市里公交很少，他们那里有一个更快捷的方式叫地铁。 柳双迎从南到北地讲着，而唐菁菁只是默默地听着，两人几乎交流的话很少，自从没一起上学后，说话间也并没有共同话题， 唐菁菁常年在小县城里上学，知道的也都是书本上面的五无聊知识，校园里也没什么生活乐趣， 而柳双迎不一样，她见过的东西，吃到的东西，甚至用过的东西，唐菁菁都没见过当然也没什么可聊的。 两人在车站的终点站就分开了， 唐菁菁下车以后就给朱涵打电话，朱涵好像正在路上，说话的语音中都夹带着风声，可能是因为信号差，或许是没了流量，两人还没说几句，朱涵那边就没了声音，电话也被挂断了，两人原先约好的时间是在车站，唐菁菁就找了个可以避风的小亭子，等着朱涵来接自己。 朱涵是骑着小电驴来的，她全副武装得很严实，帽子围巾耳暖后，厚手套等，只要是能做不透风的地方她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要不是他停下来，冲着唐菁菁挥手，她根本都不敢认朱涵。 时间还早，距离晚上的跨年还有几个小时， 朱涵家里离那个广场近，索性就骑车带唐菁菁先回了家。 朱涵原本是住在烂尾楼里面，因为自己哥哥快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父母把攒了多年的积蓄，在县城一个小区内负了首付买了房子，过年前新房子刚装修好，他们四口人也就搬了进来。 第32章 家里只有朱涵一个人，父母出去买年货了，哥哥去找女朋友了，唐菁菁进到朱涵新家的时候，感觉周围一切都是暖乎乎的，地板是暖的，沙发是暖的，就连那些木质的家具也是暖的，跟冰天雪地的外面丝毫不一样。 朱涵跟她解释说：“这是最近小区刚通的暖气，你别看家里暖和，但是花钱可不少，我听我妈说，每年冬天要交1000多块。” 原本很羡慕的唐菁菁此时有些唏嘘：“这么贵呀，” “反正不是我们操心的事，走，带你去我房间看看，我房间可大了。” 朱涵拉着唐菁菁左拐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门上还挂着生人勿扰的牌子，推门一进去，房间里就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朱涵自己的房间跟外面的色调一点也不搭配，甚至说有些违和。 她房间里只有两种色调，墙壁的颜色是淡青色，天花板的颜色是深蓝色，墙壁上挂着临摹的仙剑人物，书桌上也都是摆放着刚看完的偶像小说，一个很大的床紧靠在阳台那边， 看得出来朱涵很喜欢自己的房间，在学校里桌兜里面都是乱糟糟的她，房间内的一切东西摆放都很整齐有序，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朱涵说：“菁菁，这个床垫更舒服，你来试试。” 唐菁菁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确实很舒服，不像自己家里用被子铺成的床铺一样，时间长了就会变得生硬，朱涵的床很有弹性，摸起来软软的也舒服。 平常都是三人行的他们，跨年的时候也不会只有她们两个， 只是朱涵连给孟浩发了两条短信，他都没回，离广场最远的唐菁菁都到了天，他还是没回消息， 难道他今天不来了？ 暴脾气的朱涵直接给孟浩来了一个电话轰炸，在接连不断地轰炸之后 孟浩声音还有些沙哑像是没睡醒，拿起电话问：“干嘛，一大早的找谁？” 朱涵一声大吼：“你不会还没起床吧，都几点了，晚上跨年你是不是不来了。” 孟浩被朱涵这一声嘹亮的嗓音吓到了，也恍然大悟起来，说：“我去，我刚才定的闹钟没响，昨天打游戏打太晚，我现在就起床往你那边赶。” 朱涵非常不耐烦地说：“半小时，来不来你看着办。” 还没等孟浩说什么，她便掐断了通话。 解决了孟浩的事，朱涵又从衣柜里拿出了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递给了唐菁菁， “你看看你选哪件？咱俩身形差不多，应该也可以穿。” 唐菁菁看着手上的裙子，还有些懵，她问朱涵：“我已经有了新衣服，就不穿了吧，而且外面天寒地冻的，穿个裙子不更冷，” 朱涵对着试衣镜比划说道：“今年最流行的就是这种裙子，我们是学生也是女孩子，打扮一下怎么了？更何况这又不是在学校，没人会管我们穿什么。” 看着手上的裙子，唐菁菁还是有些迟疑， 朱涵找了个理由说：“那你今天就当是陪我一起穿的，我们今天一块儿出去玩，要是只有我自己穿裙子，该有多尴尬。” 她说的理由让唐菁菁无法反驳，每个人都有爱美之心，看着手上精致且好看的裙子，唐菁菁还是有些动心， 看着朱涵的样子，唐菁菁还有些怀疑，以往朱涵不都是说裙子穿起来很不舒服，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她穿裙子，怎么今天一反常态？难道跟今天她说的事情有关？ 唐菁菁问：“你今天跟我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在一旁的朱涵声音反而温柔了很多说：“菁菁，我好像要谈恋爱了，” 这可把唐菁菁吓一跳，她惊讶的盯着朱涵，看着她娇羞的表情问：“谁呀？” “哎呀，”朱涵突然羞涩了，支支吾吾地回答：“就你知道了的，前段时间我在网上聊的那个笔友。” 朱涵口中的笔友唐菁菁听她提过几次，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聊一些有的没的，甚至上一次在厕所玩手机，也是为了跟那个笔友聊天，不过怎么突然进展这么快？而且朱涵不是说只是普通的朋友吗？ 朱涵向她解释：“刚开始那是笔友，后来聊着聊着，就水到渠成，慢慢有感情了” 她说完又翻到前几天他们的聊天记录，向唐菁菁展示说道：“ 你看，他前几天对我表白了。” 唐菁菁眼神瞄了过去，看到了两人对话中，男的对朱涵说的话，字里话语间都是那些暧昧的话语。 唐菁菁大脑飞速运转着，被迫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没朱涵也有一天会突然在爱情里面，好心提醒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而且你们两个还没见过，他知道你在上高中吗？你要是跟他谈恋爱被学校和家长知道了……” 唐菁菁一连串的话语被朱涵打断了， 她说：“这叫自由恋爱，人家其他地方都不管这些，反正不耽误学习不就好了，”朱涵有自己的理由，仿佛是被爱情蒙蔽了脑袋，丝毫不管这些，又说道：“我还没答应他呢，我又没见过他人，不过他说他今天要来找我，所以我……” 听完她的话，唐菁菁突然明白了，原来跨年是个幌子，其实她要背着父母跟那个笔友见面。 心里面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其他滋味，看着朱涵沉浸在其中的模样，唐菁菁知道自己也劝不动，叹了口气说道：“我陪你一块儿去，要是个坏人，我们就赶紧跑。” 第33章 听完她的话，朱涵一下子抱住了她说：“就知道你会跟我一起，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不是还有孟浩吗？他一个大男人的。” 孟浩？唐菁菁摇摇头想，要是孟浩知道这次跨年他只是个工具人，会不会生气的到跟她们决裂，但愿这个新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 第18章 18 18. 孟浩到朱涵家的时候，手里还拿了几瓶奶茶，尴尬地笑着递给她们，说是自己今天起晚后的补偿。 他来的时候，朱涵和唐菁菁两个人已经打扮好了， 两个人穿的裙子版型样式一样，颜色却有所不同，朱涵穿得是深蓝色，唐菁菁穿得则是水红色，孟浩刚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有些觉得震惊， 毕竟平时朱涵在他面前的形象可是假小子，今天猛然看到她穿裙子的模样，还以为换了一个人。 对于孟浩的怀疑和打量，朱涵不屑地切了一声，没告诉孟浩她们今天装扮精致的原因，只是随便应付了句：“新年穿新衣，你们男生不懂。” 孟浩看着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挠了挠头，对于她们的小心思，始终不懂，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三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坐着公交车去了市中心的比较热闹的跨年广场， 刚到地方，广场里面乌泱泱的都是人，不仅有表演才艺的青年歌手，还有一些小商贩在路边支起了摊位，有卖小饰品的、有围在一起套圈的、还有图还有涂石膏娃娃的，伴随着广场上热烈喜庆的音乐，让人感受到了浓厚的过年氛围。 三人在摆好的小摊前随意逛了逛，还买了许多比较好吃的零食，围着摊位走下来，边吃边逛，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天就已经黑了。 趁着孟浩目不转睛地盯着糖画的摊位，唐菁菁扯了一下朱涵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那位笔友，还没来吗？没给你发消息吗？” 朱涵把手上还正在冒热气的串一下子吞进了口中，含糊不清地回：“没呢，说是还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唐菁菁又往后看了一眼，说：“那等会儿我们去见他的时候，要和孟浩说清楚吗？” “跟他说什么？”朱涵很明显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皱眉继续说道：“我们先去见，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再去喊他也不迟。” “好吧。” 唐菁菁只能听从。 不远处还有正在卖孔明灯的，朱涵和唐菁菁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把孟浩喊了过来， 朱涵说：“看着那边的孔明灯还不错诶，还有新年祝福的气球。” 唐菁菁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附和道：“对呀对呀，很适合跨年的时候放。” 孟浩也向她们指向的视线看去。 朱涵装作一脸可惜的模样，说：“可惜我们两个都累了，不想去了，要是有人能替我们买就好了。” 唐菁菁讪讪一笑，也点点头。 孟浩看着两人的动作，对于自己今天起晚的行为也觉得愧疚，同时，他也没看出两个人今天略显反常的行为， 他把手中的糖画给了她们，自告奋勇地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呆着我去买，这两个小动物的糖画你们拿着，可千万别偷吃等我回来。” 朱涵赶忙推他离开，嘴里有些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等会多挑一会儿再多买几个不一样的，今天是跨年的日子，我们要放个痛快。” 看着孟浩越来越远的声音，朱涵拿出了揣在兜里的手机，开始她们今天的大事。 虽然这次见面跟唐菁菁几乎没什么关系，但她总害怕会出意外，她仔细盯着朱涵手机上的屏幕，生怕错过了什么。 朱涵在屏幕上快速地打着字，眉头舒展说：“他来了！” “在哪里？” 朱涵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在钟表后面，他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服，带着一个帽子，信息就这些。” 两人现在是在钟表最前面，和那个男生的方向相对，也不算太远，得到了确切的位置和身份信息，唐菁菁拉起旁边朱涵的手就往前走。 但身旁的朱涵却始终没有向前迈的动作，她掏出一面小镜子，随便扒拉下自己的头发，说道：“菁菁你看，我头发没乱吧。” 唐菁菁摇摇头，看着她头上的斜刘海工整地贴合在两边。 “那我的嘴巴呢，有没有食物的残渣。” “没有。” 唐菁菁不知道平时行事果断的朱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犹豫不决， 她对朱涵又重复了一遍说：“你脸上没什么东西，别突然那么紧张。” “你不懂，”朱涵在手上抹了一点香膏，说道：“那个人可是除了我家人还有你之外最重要的人，见很重要的人，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见很重要的人是要精心打扮的， 唐菁菁想起以往的自己，有些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朱涵又在原地心理斗争了几分钟，随后一脸赴死的态度，拉着唐菁菁就往指定的目的地走。 层层叠叠的黑色云雾把躲着天上的月亮遮住了一大半， 到了钟表后面，原先明亮的白炽灯变得有些暗沉，这边人也少很多，两人站在路边往四周看着，只瞅到了几个陌生的路人身影。 难道是那个男生还没来？还是说放朱涵鸽子了？ 第34章 唐菁菁对朱涵说：“要不你给那个男生打电话试试？就说我们现在站在钟表正下方，等他。” 朱涵赶忙掏出手机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给他打。” 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唐菁菁忽然在一处路灯底下看到了一个跟朱涵说的比较符合的形象，唐菁菁指了指那个方向问一旁的朱涵说：“你看那个是不是他！” 朱涵视线向那个方向看去，远处黯淡的路灯光底下确实站着一个人，穿着也是黑棉服，背对着她们，从他的身影来看，确实很符合朱涵心目中的笔友。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没戴帽子， 但朱涵也管不了这么多，她脚步轻轻地走过去，甚至已经幻想到了这个背影的背后将会是多么有趣帅气的面孔，跟自己梦中的模样逐渐重叠起来。 再走到只有半米的距离，两人停了下来，朱涵清了清嗓子，努力捏了捏自己的声音问道：“你好。” 在身后的唐菁菁听到如此…嗯…有些别扭的声音，想干点什么，但又忍住了。 被两人瞩以热烈目光的那人缓缓转过头去，他戴着口罩，看不清完整面容，眼底都是平淡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朱涵还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道：“你不认识我啦。” “哦……” 那人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摘下了自己的口罩，说道：“是你们啊，刚才那尖尖脆脆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谁家麻雀跑出来了。” 怎么会是他！ 朱涵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心里一群草泥妈奔腾而来，恨不得现在就遁入地下。 和她同样表情的还有唐菁菁，她眼神紧盯着面前的人，怎么也不敢相信，朱涵日思夜想的笔友既然是和她们同一个学校的许宗景， 原来他们两个还有这层关系？等等不对！要是真按照之前的关系和逻辑，她靠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脑细胞，飞速运转着， 许宗景是朱涵的笔友，笔友对朱涵表白了，所以，许宗景喜欢的人不是沈巧雪，而是朱涵…… 这好乱。 站在原地，还不明所以的许宗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们问道：“喂！不就是换个衣服嘛，你们有必要这样盯着我看吗？ “不是，”朱涵试图像从他身上找到一些证据，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跨年啊，和别人约好了的，” 看着许宗景一脸无辜的样子，事情又有些哪里不对， 身旁的唐菁菁又拽了拽朱涵的衣服，悄悄说道：“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暗号，我看许宗景好像并不知情。” 朱涵恍然一惊，赶紧问道：“锄禾日当午？” “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宗景显然有些不耐烦，冷冷地盯着她们看了一眼。 唐菁菁有些期待结果问：“是吗？” “不是，”朱涵很明显松了口气，擦了擦手上冒出的冷汗，摇了摇头说，“应该是误会了，不是他。” 那还好。 唐菁菁听完，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朱涵干笑一声对许宗景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就拉着唐菁菁离开了那里。 不是他那会是谁？ 正在两人有些迷惑时，身后有人喊住了她们， 清脆的声音喊道：“姐姐！” 朱涵默默转过身去，唐菁菁转过头去也看到，距离她们不远的另一处路灯下还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棉服，戴着帽子，比许宗景更符合朱涵口中笔友的形象。 只不过，这个人好像有点小，看起来像是在上初中的年纪， 他黑色棉服的上面还印有奥特曼的模样，毛绒帽子上面也印有卡通图片，看来看去，都不像是能和朱涵说到一起的人。 刚才还担心朱涵被拐跑的唐菁菁，看了身侧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朱涵，默默补刀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跟你表白的，小孩哥？” “呵呵，”此时朱涵有些欲哭无泪， 还不如刚才的许宗景，起码没那么丢脸， 看着正向自己跑来的小孩哥，朱涵跑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不服输地问暗号：“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小孩回答得很熟练，最后背完，还炫耀式地说道：“这篇我早就会背了，我还会背好多古诗，你要听其他的嘛，姐姐……” 唐菁菁幽幽看了朱涵一眼，这样接古诗的暗号，也只有对方是个小孩才能做出来。 “啊哈……”朱涵皮笑肉不笑，心早如死灰，“姐姐不听了，你上几年级？” “六年级，该上初中了。” 朱涵又是苦笑，把唐菁菁手里的糖画给了他一个， “听姐姐的，吃个糖就回家吧，你一个小孩在外面不安全。” 她话刚说完，拉起唐菁菁，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是真的尴尬到想死，也幸好只有唐菁菁一个人知道， 朱涵赶紧掏出手机，把所谓的笔友删除了，她绷着着一张脸仍然心有余悸。 身旁唐菁菁安慰道：“你也别多想了，正好打消恋爱的念头，以后还是别网恋了。” “网恋狗都不谈，”朱涵挖苦自己，“欺骗我的感情。” 两人正在路边说话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朱涵的肩膀，说：“你们跑哪去了？刚才我找了你们好大一会儿。” 第35章 朱涵回过神来，掩饰自己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说道：“没事，就是和菁菁随便逛了逛，” 孟浩感觉到了不对劲说：“不是说不让你们偷吃糖画，怎么你们还是吃了一个，” 朱涵支支吾吾回应，生怕他看出什么，她说道：“我们都这么多年同学，别那么抠门好不好。” 孟浩扁扁嘴，没说话。 朱涵转移了话题问：“让你买的东西你买好了吗？” 孟浩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说：“气球孔明灯，颜色不一样的都买了一份，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个人，你们猜猜是谁？” “谁呀，”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唐菁菁又问，“是咱班里的同学吗？许宗景？” 两人刚才在路灯下遇到了他，现在她没有理由不怀疑，孟浩嘴里所说的人正是他。 “那个学校的混混？我可不认识，”孟浩回，“你们猜不到了吧，是沈巧雪还有章之阳。” 唐菁菁立马条件反射地问道：“他们两个在一块儿？” 她话说完，才发觉自己刚才下意识的话，语气很烈，像是在质问，不过幸好，大大咧咧的孟浩和心不在焉的朱涵没有发现她语气的异常。 “也不是，”孟浩说，“刚才我见到沈巧雪和她妈妈在一起逛，章之阳在路边唱歌那里，你们现在去还能听到，他在唱歌。” “真的假的啊？”朱涵的心思被他的话转移了，“他还会唱歌？在哪边？” “就在左手前面，”孟浩指了一个方向，“要去看吗？” “去。”朱涵像是找到了转移心情的办法，步伐斩钉截铁的向那边迈去，唐菁菁也紧随其后。 - 章之阳确实是在唱歌的地方，只不过他没唱歌，他正坐在冰冷的木椅上，眼神正盯着远处围挤在一起的人群。 起初朱涵还以为他在人群中央，扒拉着空隙挤进去才发现，里面唱歌的是另外一个人，她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面，而且此时想起的歌更符合她有些惨烈的心情，朱涵便待在了人群中，跟着吉他声一起合唱。 唐菁菁不同，她早已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章之阳，她没挤进去听歌，原本是想默默关注章之阳的她，因为孟浩的到来，一同走向章之阳坐着的方向。 章之阳平平静静地坐在那里，他身上那件深蓝色的棉服与身后微弱月亮的影子融在一起，清亮的眼神和挂在脸上的笑也一同藏在了月影当中， 他比上次唐菁菁见到他时，穿得更厚一点，没了通红的鼻尖和红透了的耳朵，他今天脖子上围着一件很厚实的红色围巾，围巾帮他遮住了寒气，同时也把他莞尔上扬的嘴角衬得更加灿烂。 面对他的笑，唐菁菁几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因为她今天穿了一件平时都不敢穿的水红色裙子，虽然比平常的样子要好一点，但在章之阳眼中，她不知道呈现的效果是什么，毕竟他和柳双迎一样都去过市里，去过很多地方，也一定见过很多东西，他会觉得自己俗气吗？ 越往下想头往下越低，唐菁菁此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穿裙子，要是换到普通寻常的衣服，说不定自己还有勇气回他的招呼。 -------------------- 第19章 19 19. 她和孟浩坐在了章之阳两边，孟浩很熟络地开口说：“看来这个广场，我们今天来对了，好多熟悉的同学都在这里，对了章之阳，你等会儿急着回家跟我们一块儿跨年吧，正好我灯笼和孔明灯买的多。” “可以呀，”章之阳微微一笑，“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正好和你们一块儿跨年。” “嘻嘻，”孟浩看到他爽快地答应，心里也十分高兴，说：“你原先刚来我们班里时，看着你每天埋头读书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这个人平常冷漠得很，不喜欢跟别人说话呢。” 孟浩没什么心眼，他说的话也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章之阳听完耸耸肩，淡然一笑说：“只是我来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朋友不多，而且你们学习都挺努力也很厉害，我得更加努力才能追得上你们。” 听到他这样夸自己，孟浩更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他说完，又看了眼唐菁菁手上的糖画说道：“你们也买了？我刚才看到这个小摊的时候，外面围满了好多人。” 他说话时的眼神盯着唐菁菁，也是在问她。 “这个是孟浩买的，”唐菁菁把糖画向他那边移过去，她没有偏过头去看他，也丝毫没注意到糖画上的图案几乎快要戳到他脸了。 即使这样，章之阳神色自若，没什么变化，他头往后面偏移，伸手只是挡了下她还在移动的手，笑笑说：“你再移过来，那我可就不客气吃下去了。” 唐菁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失态，她稍微抬起了头，看着侧面扬在脸上的笑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边不安的道歉，旁边的孟浩则是一脸坦然说道：“你要是想吃的话，这个就给你了，” “我牙口不好，”章之阳摇摇头， 唐菁菁趁着他说话的时候，有了借口可以盯着他看一眼，她看到了远处闪耀灯光在他眼里勾起一抹光。 在一旁的孟浩觉得他不是那种冷言少语的人，便熟络的和他聊了起来，他问：“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也不是，”章之阳说，“和我爸一起。” 第36章 听到章之阳谈起爸爸，唐菁菁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在商场门口碰到的男人， 那个冷漠的男人会是章之阳口中所说的爸爸？像又不像，因为他们长得貌似更像亲戚，没什么相像之处。 孟浩又和他聊了几句关于暑假作业方面的事，唐菁菁的成绩不如他们优秀，她就坐在两人旁边一言不发，听着他们聊，看着他们聊，即使自己插不上什么话，但唐菁菁觉得一点也不枯燥，心里觉得看到章之阳说话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半钟表沉闷的敲响了，广场上围聚在一起的人开始渐渐分散起来，本来比较很少顾客的烟火小摊周围聚起了不少人，快到零点了，很多人争先恐后的去买烟花气球和孔明灯，为最后的新年庆祝做准备。 看着远处挤来挤去的摊位，孟浩骄傲似的扬起了嘴角说：“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 “哪是你有什么先见之明，还不是我催你去买的。” 已经结束唱歌的朱涵走了过来，她手和脸都被冻得僵红，嘴里说话时呼出的寒气就像烟囱的炊烟一样，她站在三人不远处，看着章之阳眯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刚才我在里面怎么也没看到你。” “我刚才只是上去吼了一嗓子，不算好听，”章之阳谦虚地说，“幸好你们没听到，要不然就该嘲笑我了。” “不会不会，”朱涵搭话说：“你唱得再不好听，也不会像某人一样，连调也找不着。” 她口中所说的某人就是在旁边一脸气的孟浩， 孟浩表示不屑，哼哧冷笑一声说：“你能比我好多少，大嗓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唐菁菁早已经习惯，没有劝解，任凭他们这样说下去。 在一边看得有趣的章之阳开了口说：“他们两个平时就这样啊，看起来关系也挺好的，互相贬低那么多次，还能在一起玩。” 唐菁菁沉闷地嗯了一声，顺着他刚才的话说：“他们两个从我们一起上初中就这样了，习惯就好，不会太生气的。” 章之阳点点头，侧眼瞧见了她手中依然还紧攥着穿着糖画的竹签问：“你不冷吗？” “什么？”唐菁菁没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我说你手冷不冷，”章之阳再次重复刚才的话说：“我看你手指尖都冻红了，” 经过他这一说，唐菁菁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捏着竹签的指尖已经被凛风刮得通红，刚才她不是陪着朱涵见网友，就是和孟浩他们一起找章之阳，也没太关注自己此刻有些冰凉的指尖，经过他这一提醒，唐菁菁已经感觉凉意从指尖传到整个手掌，仿佛像是被冻麻了，没了知觉。 唐菁菁反应过来，手指头缩着赶紧往袖口里面钻。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又逗笑了章之阳，还是说章之阳总是格外爱笑，他嘴角比刚才又上扬了几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双纯黑色的棉质手套，递在了唐菁菁面前， 他话中还带着些许笑意，但不像此刻唐菁菁手上麻木冻僵的感觉一样，笑意从寒风中却夹杂着温和， 他对唐菁菁说：“要是冷就带上吧，我现在也不用，” 看着放在面前那双平平无奇的黑色手套，唐菁菁起初有些呆滞，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后来回过神来，伸手还是把那副手套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把糖画给我，我帮你拿着你带手套。” “好。” 唐菁菁在他的注视下，把那副手套套在自己的手上，手套的这个型号要比唐菁菁平常带的大很多，整个手掌穿进去，指尖那处还留出空隙，甚至手套内部还留有余温，像是章之阳刚戴过的。 章之阳对她说：“你别看这个手套没一点特色，但里面确是羊绒的，很暖和，” 确实感受到了自己刚才冰凉的手逐渐在升温，唐菁菁问：“要比平常的手套好很多，你是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章之阳说：“这个手套是我姥姥亲手给我做的，无价之宝。” 唐菁菁在寒假放学的时候，见过他姥姥，很慈祥，很和蔼，手也很巧，之前给她过一个用手工编织的毛线娃娃，她还留着，放在自己的柜子里。 “你姥姥真厉害，”唐菁菁羡慕说，“从小到大就没人给我织过衣服。” 她说到这里，眼神有些低落，唐菁菁的姥姥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有一个奶奶，但因为自己从小是女孩的缘故，奶奶很少跟她亲近，更别说给他织什么衣服，弄什么好玩意了。 “我们是同学，我姥姥也是你姥姥，要是你喜欢的话，等我姥姥下次有空了，我让她织一个手套给你，” 章之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好相处，无论是孟浩还是自己，唐菁菁都感觉他是一个无比热心且开朗有趣的人， “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就像你身上的淡粉色一样？”章之阳又问。 “嗯…” 想到他会看自己的裙子，唐菁菁把棉服又往下拽了几分，以此来遮挡住露出的裙摆和内心深处不停在作祟的自卑和不安。 章之阳瞄到她这个微妙的动作，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说：“我觉得这件衣服挺好看的，颜色青春，也正适合现在这个时候穿，”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又带着几分鼓励的意味。 唐菁菁摆弄衣服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她听从了章之阳的建议，没有再去掩盖什么。 第37章 这一刻，两人都没再说话，黑漆漆的天空中已经闪亮起了许多五颜六色的烟花，形状和声响也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烟花在最后结束的那一刻，都像是用尽了全力一样，在这个黑乎乎的大地上带去了最后一丝明亮，明亮到唐菁菁也从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烟花。 “你们两个别坐在那里聊天了，马上就要到零点了，我们该在孔明灯上写祝福了。” 朱涵跑过来，手中拿着那只马克笔，她分别递给了两人，说：“我们快去那边，那边离钟表近，等会看烟花的视角也好。” 唐菁菁顺势起身，朱涵看她手里还拿着那串糖画说：“再不吃糖画都化了，我看孟浩也不吃了，给我。” 她话音刚落，张嘴就把糖画塞到了嘴里，边嚼边对身后的两人说：“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抢不到好位置。” 三人赶到广场中央时，原先空旷的广场，现在都挤满了人，朱涵熟络地带她们挤进了一片地方，刚在人堆里拥着往前走，就看到不远处的孟浩正挥手向她们打招呼。 他们找的地方视线确实挺好，刚在天空中散落的烟花，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清晰无比。 孟浩手里提着五六个孔明灯和气球，递给唐菁菁他们说：“气球都是红色的，你们一人拿一个，孔明灯不同颜色看你们选哪一个？” 唐菁菁选了一个红色的，章之阳选了一个浅蓝色的，四人都挑选好各自的东西后，还剩下三四个铺在地上，旁边的人也都买了，白给人家也不要。 朱涵边写边说：“你留着这几个，准备拿回家放被窝里啊。” 孟浩说：“你懂什么，我愿望多，多放几个不行啊。” 他说是这样说，但过年哪有一个人放六个孔明灯，愿望太多，老天爷是不给实现的，孟浩左顾右盼踮脚去看，想去找没买到这些东西的人，可是来过年的人都是有备而来，眼见周围人都开始写愿望放灯了，孟浩干脆冲着人群中大喊一声：“孔明灯，谁还要，免费的！！” 他嗓门很大，但回他的人几乎很少，正当孟浩决定把孔明灯带回家时，后面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有吗？！” 这声音听起来倒是熟悉，唐菁菁也觉得似曾相识，回头一看，这不正巧了吗？ 是孟浩之前提过的沈巧雪， 她自己一个人挤到了她们旁边说：“真巧啊，” “确实好巧，”孟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说：“我还以为你之前买了呢，” “我之前一直在跟我妈逛街，后来就忘记了，幸好碰到了你们。” “没事，”孟浩说，“你想要哪个颜色，” “就橙色的吧，”沈巧雪说，“我妈他们在后面聊天说话，我还是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且他们还都是同班同学，其他三人都没意见，多一个人一起跨年也挺好，热热闹闹的。 五人开始一起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 孟浩的愿望是下次考试能有一个好成绩，朱涵偷看了他写的内容，哼笑他说是一个只会学习的呆子。 朱涵愿望是变美好看，孟浩看了也同样说她俗气。 两人拌嘴期间，沈巧雪走到唐菁菁身边问：“菁菁，你写的什么？” “就学习进步。” 唐菁菁的愿望很简单，她希望自己在文理科分班以前，能考出好成绩。 “就一个呀，那你呢？”沈巧雪又问章之阳， “身体健康，万事顺意。”章之阳说。 “看来我们写的都挺官方，”沈巧雪说，“我写的是新的一年顺顺利利、一切平安。” 章之阳笑笑说道：“那希望我们今年的愿望都能实现。” 话音刚落，倒计时的钟声就开始响了起来，伴随着沉重古老的钟声，天空燃起了更绚烂更明亮的烟花，周围人群跟着指针滴答开始倒计时，他们五个人手里举着快要冉冉升起的孔明灯，眼神都盯着上面越来越近的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一。” 天上传来烟花爆裂的声响，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年，人群中都是跳跃欢呼和互相的祝福，天上也逐渐开始飘起了带有希望和美好祝福的孔明灯， 唐菁菁看着身侧的章之阳仰头望着天上夺目缤纷的绚烂盛况，烟花都映照在他脸上，眼眸中夹杂着细碎耀眼的光影， 章之阳目光一直紧盯着上方，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从开始到最后结束，余光都在自己身上， 唐菁菁也学着他的样子和神态，仰头往上望着，笑着，内心期盼着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其实，她刚才也不止学习进步这一个愿望， 因为沈巧雪她们在周围，也因为这个愿望过于理想化和难以开口， 她只能在内心偷偷期望， 她更希望下一年一起跨年的人，还是身边这些人，身侧还站着章之阳。 -------------------- 第20章 20 20. 过完了年，原先在过年之前的那些舒心愉快日子也都不见了， 唐菁菁她们还是高一，学的科目多，寒假作业也多，唐菁菁自己还好，在刚放假的那一段时间，天气还不是太冷，而且还有心思学习，她便就把需要动脑的科目，像物理化学数学一类的，提前写好了，而那些长篇大论的，每天晚上临睡觉前写一点，快到开学那一天也紧赶慢赶得写完了。 第38章 开学前一天晚上，作业分文未动的朱涵早已经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她一边跟唐菁菁打着电话控诉学校给学生留寒假作业是多么变态的一个事情，一边决定晚上用一支笔一盏灯，创造一个奇迹。 朱涵一边抄着撕下来的答案说：“菁菁，到时候我们提前返校，我听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说早上去没人查零食，到了下午就有领导检查了。” 唐菁菁返校的东西早就开学前一个星期就会收拾好了，而且在家也没事，她和朱涵两人商量好到时候在宿舍碰面。 上午还不是开学的日子，但也有少数的同学跟她们一样提早返校，校门口也确实按照朱涵所说的那样，没有领导翻包检查零食，唐菁菁从家里带来了好多过年没吃完的水果和零食，装在自己的包里先回了宿舍。 宿舍里面还没人回来，唐菁菁先收拾了下自己的床铺，等把一切都弄好的时候，朱涵才姗姗来迟。 自从跨年以后，两人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朱涵一见到唐菁菁就抱住了她，嘴上说着很想念，又亮出了她身后背包里的零食。 朱涵从兜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说：“菁菁，这个你尝尝，里面还有夹心的果仁，比上次孟浩给我们的那和巧克力甜多了。” 唐菁菁接过去，看了眼上面的包装，没吃，放到了自己口袋里说：“我吃完早饭来的肚子还有点胀，” 朱涵把自己背包里的零食都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说：“正好我还从家里拿一些山楂片过来，你多吃几个，消消食。” 朱涵这次回校像是从外面进货一样，床铺上零零散散的都是小零食和薯片，朱涵边整理边说，“你不知道我在家每顿都是大鱼大肉，吃完也很少活动，这个年过下来都胖了好几斤。” 唐菁菁去看她的脸确实圆了点，说：“我也是，到时候咱俩减肥，晚上不吃饭。” 朱涵上下打量了唐菁菁一眼，说：“我看你都没怎么胖，” “那是我的肉，都长在肚子上了。”唐菁菁说。 “我不信，”朱涵向她伸出胳膊去，笑笑说：“除非你让我捏捏你肚子上的肉。” “真胖了。”唐菁菁转身去躲她的动作， “嘻嘻，你让我捏捏。” 两人嬉笑间，忽然从外面听到了沉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这个时间点很少有同学到学校，而且相邻的这几个宿舍都是她们二班的，难道时候也有人跟她们一样，提前来了学校？ 朱涵停在了动作，两人都闭上了嘴，支起耳朵，努力去听清外面的声音， “我说了，我自己可以回学校，东西我搬得动，不用你帮我。” “别误会，我只是听我爸的话，跟谁上赶着要帮你似得。” “那现在已经到宿舍了，你可以走了。” “喂！沈巧雪，你东西那么重，都是我帮你拿过来的，你不领情也都算了，连句谢谢也不说。” “你别强词夺理，那是你自愿的，我又没说让你帮我……” “……” 唐菁菁听着两人的声音都很熟悉，而且刚才她们对话中的沈巧雪，不正是在她们隔壁宿舍？ 她也来那么早？和她对话中的男生是谁？ 唐菁菁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听起来貌似像许宗景？他们刚才的对话也不像是普通的同校生那么简单？难道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 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身侧的朱涵从床上抓起一把零食就走了出去， 她人直白爽快，想着新学期同班同学见面，给点零食亲近一下，而且对方可是沈巧雪，她爸爸是这里的老师，要是和她打好了关系就相当于未来有什么假期或者活动，就可以提前知晓了。 刚才听到的男生说话，朱涵只当是一个沈巧雪的小迷弟，毕竟在学校里不论男女，沈巧雪都很受大家的欢迎。 在唐菁菁出口喊她时，朱涵就已经迈出了宿舍，她笑脸迎迎地刚走出去，就碰到了站在门口的说话男生。 朱涵笑容僵在了脸上，唐菁菁也探出头一看， 真让她猜对了，刚才说话的男生就是许宗景。 许宗景并没有进到宿舍里，他背靠着墙，眼神半眯着，话语中说着不耐烦，但表情十分有耐心， 相比较朱涵和唐菁菁脸上的震惊，许宗景在女生宿舍看到她们则是一脸平淡，仿佛她们才是那个闯入者。 朱涵此时大脑在飞速运转，刚想去串门的步伐也停在了原地， 隔壁在宿舍里还收拾东西的沈巧雪还不知情，没等到许宗景的回复，她又问了一句：“你走没，怎么不说话了。” 许宗景嗯了一声，与唐菁菁她们背过身去对沈巧雪说：“你收拾好了就快点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走了。” “知道了。” 许宗景只是淡淡地看了唐菁菁她们一眼，没说什么话，跨步离开了这里。 好奇怪啊，平时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他们竟然也认识？ 朱涵看他逐渐离开的背影，想起自己手心还抓着东西，回过神来，走到沈巧雪的宿舍说：“哈喽，你也来这么早，” 还以为宿舍楼里没有其他同学，见到她们沈巧雪脸上表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笑说：“现在人少，想着先把东西拿过来，想不到你们来得更早。” 唐菁菁跟在朱涵后面，面对她投来的笑容，也只是浅浅一笑回应。 第39章 朱涵说：“这是我从家里拿的零食，正好在宿舍碰到你。” 沈巧雪赶紧接过去，说了声谢谢，随即又从包里掏出了几包果干，一人一包给了她们说：“相互分享，尝尝我的。” 三人互相分享了下彼此的零食，也都没提刚才出现的许宗景。 回到各自宿舍后，朱涵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拽着唐菁菁的棉服袖子悄悄八卦说：“你刚才听到没，是那个混混许宗景送沈巧雪回宿舍的，而且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关系也挺亲密的，他们私底下不会偷偷谈了吧……” “你别猜了，”唐菁菁说，“我看两人只是普通朋友，你可别瞎传出去。” “我又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也不是那种大舌头，我只是觉得许宗景和沈巧雪认识挺让人不可思议的。” 唐菁菁刚猜到两人这层关系的时候，也觉得好奇和震惊， 学校里的渣渣和学校里面的天子骄子，看起来怎么都觉得是毫无联系的两人，可就是相互认识，悄悄八卦 可从沈巧雪的冷淡态度来看，她好像并不是太希望有人知道两人的关系，既然是她的秘密，唐菁菁觉得没有再打听和怀疑下去的必要。 她提醒朱涵说：“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你还是别瞎想了。” “我只是好奇心起来了，”朱涵解释说，“不管他们了，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趁着现在没人给你看看我从家带来的宝贝。” “什么呀？”唐菁菁眼神凑过去问。 “当当当，”朱涵从书夹层里掏出一个很小的一块东西放在了手心说，“我把我今年的压岁钱留下了点，在我家附近的偷偷买了一个mp3。” 唐菁菁看着她手心中的东西小盒子一般大小，封面漆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手，四面有可以插卡和耳机的口， 朱涵和她介绍说：“这个是最新版的，蓄电时间长，一次可以听十个小时，” 唐菁菁在其他同学那里见过这种东西，但自己没用过，她捏在手心问：“这个小小的东西能解析歌曲？现在能听吗？” “我有内存卡，但是里面还没下载歌，等会我们一起去学校门口打印店里，那里可以下载好多首。” 唐菁菁点点头，两人一人提着一个纸袋，拿了一个离学校比较远的打印店，起码安全。 小县城的打印店就像齐全的电子零售店，不仅可以打印东西还能买卖二手机及下载当时最流行的歌曲。 两人走进一个看起来店面齐全的店内，拿出了内存卡，对老板说了要下载歌曲，老板利落的把内存卡塞进了读卡器里，又插在了电脑上，看着电脑上下载那一栏问：“下载谁的歌？” “汪苏泷和许嵩的，”朱涵又问，“菁菁，你想听谁的？” “就……周杰伦的可以吗？” 唐菁菁几乎很少追星，听过的歌，除了父母常在电视上放的凤凰传奇，再就是课间广播里放的歌，她曾觉得旋律好听，向同学打听过，那是歌手叫周杰伦的歌。 “一百首歌够不够，”老板问。 “够！” “五块钱，他们三个的歌已经加入下载了，等电脑上那行绿的通到底，你们再拔走。” 今天是开学日子，她们过来以后陆续也有不少同学来打印资料，老板也忙，让她们独自站在屏幕面前等，自己则是去做其他同学的生意。 “老板，给我们打印点资料，” 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孟浩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份试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把这个试卷打一百份，”孟浩把试卷递给老板，转眼间瞧见了角落里的两人。 他偷摸走过去，站在后面大声一叫，“嘿！你们怎么在这里。” 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看的两人，身体咯噔一下，被他突然的话吓得不轻， 朱涵往后一瞅见是孟浩，握紧拳头就向身后的人捶去，“你要死啊，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孟浩盯了一眼电脑屏幕说，“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唐菁菁也回过神来，身后望向背着蓝色书包的章之阳， 他视线不在这里，低垂着头在摆弄整理刚才的资料，唐菁菁自己的目光被发现，也赶紧收回了眼神。 朱涵挡住屏幕说：“我和菁菁来这里下载点东西，怎么你也来了？” “不是我，还有一个人，”孟浩说着，眼神看了一些身后的章之阳说，“班主任说让我们打印一点东西，这里便宜我就来了，你们呢？偷偷在干嘛？怎么还挡住不让看。” 见两人几乎挡住了全部的内容，孟浩想要踮起脚来看，身后的章之阳走了过来说：“你跟老板说没，双面打印，别弄错了，” 他的话一下子让孟浩的视线转移了过来，孟浩恍然大悟，赶紧扯着嗓子对身后的老板说：“记得双面的。” 正巧电脑上的一百首歌也下载完了，朱涵赶紧把内存卡拿了出来，放在口袋里，装作没事人一样，她对章之阳说：“学霸，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可别这么称呼我，”章之阳一点也不内向，谈吐间爽快利落，“还是叫我的全名吧，” 他说完，转头看着唐菁菁问：“我上次那个黑色手套在你那里吗？” 唐菁菁猛然一愣，想起上次一起跨年的时候他借手套给自己戴过，之后匆忙回去，忘记还给他了。 第40章 唐菁菁点点头说：“在我这里，我洗好了，就在我宿舍，你急着用吗？要不然我现在……” “不急，”章之阳说：“之前也没你的联系方式，我还以为丢在哪里了。” “那正好加个呗，”朱涵丝毫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说，“老早我就想加你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在赶作业忘记了。” “什么叫赶作业，”孟浩也回来了，揭开了朱涵的伪装说，“你寒假作业不都是抄的，” 见他如此拆自己的台子，朱涵瞪了一下孟浩说，“不说话就会死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又开始斗起了嘴。 唐菁菁默默地远离了“战场”，见证了两人几次的互怼，章之阳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他站到了唐菁菁一旁，闲聊着天说：“你们今天来得挺早，我还以为咱班就我和孟浩。” 其实今天来得早的缘故都是为了拿零食进学校，但在章之阳面前，总不能说自己贪吃才来早的。 她没回答，反问道：“你们今天来这么早，是因为班主任？还是说有什么不能说的缘故。” 相比较唐菁菁的隐瞒，章之阳则是非常坦诚地说：“快要分班了，班主任托我们来印一下学生的平时资料，对了，文理分班，你选文选理？” 对于他抛出的问题，唐菁菁想过，但是没有过答案，她摇了摇头说：“我还没确定，回家问下我父母，你呢，你家长准备让你选什么？” 唐菁菁说完话就后悔了，按照章之阳这个成绩不论是选文还是选理，都是各位老师眼中的香饽饽，不会像他们这个普通成绩一样，还要对比分析最后得出结论。 章之阳只是淡然一笑说：“其实悄悄告诉你，相比较严谨周密的理科，我还是更喜欢浪漫自由的文科。” 唐菁菁看了他一眼，按照学校重理轻文的传统，他这些话可能只是当作玩笑话说，毕竟谁也不会为了自己的那一点喜欢就放弃了比较有光明前途的那条路。 四人直到一百份资料打印完之后才离开打印店，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学校食堂里并没有什么饭，四人商量着在学校外面的餐馆里随便吃点，唐菁菁和朱涵负责去找店，章之阳和孟浩则是把那些资料先拿回了班。 -------------------- 第21章 21 21. 四人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店面虽然很平常，玻璃窗上贴着主营的饭菜，里面的青椒肉丝面是招牌，经济实惠量大管饱，最关键的原因是开餐馆的那家老板跟朱涵家里稍微有点亲戚关系。 唐菁菁以前听朱涵说过，好像是她表姐家的舅妈的表姨夫…… 七绕八绕的，具体是什么她也忘记了，总之就是搭点亲戚关系。 这家餐馆他们周末放假的时候常去，按照孟浩的话来说，就像是他们三个人的小根据地。 四人点完东西，就开始闲聊， 其他三人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讲来讲去也是那些，但这次章之阳的到来，自然成为了他们的话题中心。 孟浩最为好奇的就是章之阳怎么哪门功课都能名列前茅，甚至想偷学一点快速的学习方法。 罕见的是朱涵没有反驳孟浩，眼下文理分班后，她们再次和章之阳同班的几率很少，现在多从他嘴里套一些学习方法，对以后学习也有帮助。 看着眼前三人难得一致地询问自己，章之阳觉得他们把自己捧得有点高， 哪有什么比较快捷的学习方法，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捷径可以走，只不过平时要比别人多一点努力多一些心思。 章之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笼统地概括：“每门功课都不一样，对症下药吧，” 孟浩又问：“那你之前是在市里哪个学校上的初中？” “实验一中。”章之阳淡淡说。 他们三个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听老师常常说过，不要觉得在县里第一第二就已经很了不起，要是换到实验一中，说不定只是中等成绩，实验一高和实验一中一样，都是他们省里顶尖的。 “你真在实验一中？”朱涵问，“我听我哥说，在市里实验一中上学的人都可以直接升到实验一高，真的假的？” “确实是这样。”章之阳说， 孟浩百思不得其解问：“那你为什么要转过来啊？” 在高中开学时候，就有不少人关于章之阳的谈论， 说他的学习思维模式和实验一中很像，而至于他为什么来县城的五中这里，也有不少猜测， 有人说是因为这几年五中这几年没出过清北的学生，他是校长花了大价钱培养的， 也有人说他是实验一高不要的学生，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来这里上学…… 章之阳听完沉默了几秒钟，很平淡地回答：“我家里出现了些状况，所以就在这里上学了，” “那你还会回去吗？”孟浩又问， “暂时不会，我觉得在这里挺开心的，而且还有好吃的面，还遇到了你们。” 章之阳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朱涵和孟浩也没再继续深问下去。 面被端了上来，四个人也开始低头吃面，隔着热腾腾的面香味，唐菁菁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章之阳，从他低垂的眼眸中察觉出了一股难以表诉的失落。 - 吃完饭后也到了该回班的时间，从校门口走一遭到学校内，他们手里都被塞满了传单。 第41章 五花八门的传单上有配眼镜的有补课的，还有新店开业的…… 孟浩直接把那些传单塞进垃圾桶里，说：“这周末放假半天，你们准备去干什么？” 往往他们每周周日下午到晚上都是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回家，也可以呆在校园里，平常他们三个都是吃吃饭逛逛超市，买点日用品就回学校。 但这次是寒假开学过来，孟浩手里有不少压岁钱，有钱就有了底气，他想干点其他的。 “不知道，”朱涵上下打量他说，“怎么？你有主意？现在才刚开学。” “提前规划也好，”孟浩说，“县中心新开了一家电玩商城，你们去不去。” “打电子游戏啊，”朱涵看了看旁边的唐菁菁，“我们女生去哪里干嘛，你和章之阳去呗，” 孟浩的视线又转到章之阳身上问：“要去吗？” “我恐怕没时间。” 见没人和自己同行，孟浩神情有些沮丧，小声说：“那你们都不去，我也不去了……” “你在家电子游戏还没打够啊，”朱涵说， “我家里又没电脑，去我表姐家玩了几局，” 朱涵家里只有手机，她问孟浩，“电脑上哪些游戏好玩？” 提到这个，孟浩非常有话语权，他说：“桌游网游小游戏都好玩，前段时间过年回家的时候，我表姐她们就在玩小游戏。” 朱涵一下子来了兴趣说：“要不然我们去网吧？” 孟浩不赞成，“学校附近网吧都可贵，” 朱涵拿起其中一个花花绿绿的传单，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宏大网吧盛大开业，前一个小时免费体验……” 这下周末的安排不就确定了？ 朱涵推了推身旁的唐菁菁说：“下个星期天开业，免费上网去不去。” 唐菁菁看了眼传单上面网吧的地址，就在他们学校后面那条街上，离学校不远， 可是那个网吧离这一片的职高很近，上次她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还看见穿着职高校服的学生在抽烟打架，后来她再也没走过那一条路。 那个刚开业的网吧价格便宜是便宜，但是危险系数比较高。 唐菁菁有些犹豫地说：“别去了吧，而且最近刚开学肯定抓上网，抓得比较勤。” 朱涵却感觉她这是杞人忧天，都周末放假了，领导也都回家了，谁还会去抓？ 现在家里无线网几乎很少，上企鹅都要流量，只有那些富贵人家里面一台电脑，更别提他们用小灵光盒子来接收电视信号了，现在能上网冲浪，而且前两个小时还免费，朱涵感觉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是十几块钱掉在地上，看你捡不捡。 她拿起传单彩页，又去问孟浩， 孟浩稍微扫了一眼，摇摇头说：“我也不去，之前去过一次，网吧那里乌烟瘴气的，” “那电玩商场不就乌烟瘴气了，”朱涵劝他说，“好不容易等到周末，难不成你还想回班继续写作业？” 孟浩听完觉得有道理，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行，那我们到那里看看。” 唐菁菁本来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看到两人都想去，自己周末也不知道干什么，也点头同意了朱涵的提议。 三人按照广告单上的地址，找到了这个新开业的网吧， 确实像孟浩口中所说的，乌烟瘴气， 网吧四周都是烟味、泡面和嬉笑声，电脑大屏幕上清一色的都是游戏，唐菁菁和朱涵之前没见过，都跟着孟浩身后，官望着四周的动静，优惠政策吸引了很多学生，但更多的还是穿着职高校服的学生， 朱涵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了唐菁菁说：“先戴上，太难闻了。” 唐菁菁接过去，这次感觉到自己呼吸间没那么难受，她悄悄问道：“不是说网吧未成年人不能去吗？到时候不会有人来抓吧。” “这个网吧开在学校附近就是为了吸引学生，老板肯定都前后打点过，我们还是别操那么多心，到时候咱俩挨在一起，有个网页上的女生小游戏很好玩，我们等会儿去看看。” 唐菁菁点点头。 老板对他们三人学生的面孔，早已见怪不怪， 按照优惠政策上写的，两个小时起步前一个小时免费，三人都开的两个小时的机子，拿着纸条上的账号和密码去找位置。 相比较朱涵和唐菁菁的小心翼翼，孟浩曾经去过网吧比她们熟悉一点，三人转悠了好久，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两个位置。 孟浩坐在了离她们不远的位置，走之前特别提醒她们，要是有男的搭讪，别理他。 两人都点点头。 在朱涵和唐菁菁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自带恶霸气质的人， 也不是说他长得多可怕，他胡子和头发像是好几天没打理，丝丝缕缕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他肥硕的手指在键盘上狠狠敲着，桌面上都是他吃过的零食残渣，见到朱涵和唐菁菁两人在旁边坐下，眼珠瞪得都快掉出来，嘴里闷哼出一句：“学生妹呀！” 他这话问的是在他旁边坐着的唐菁菁， 孟浩告诫她们的话还在耳边，唐菁菁装作没听到，握着纸条的手心却出了汗， 那人似乎刚结束了一场游戏，从嘴里不断吐着脏话，面带怒气，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第42章 连带着唐菁菁她们身边的桌子都在动，唐菁菁深吸一口气，把椅子又挪远了几分。 开机、上网、 好在她们的电脑打开了，刚才紧张害怕的心思全都被网页上五花八门的游戏所吸引，唐菁菁跟朱涵一起，渐渐进入了状态，目不转睛地盯着五彩斑斓的电脑屏幕，玩得很开心。 一个小时过去后，她们刚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身侧那个男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他时不时的大喊大叫，周围一下清净很多，身后的孟浩也走过来，问她们感觉怎么样。 从不知道电脑上还有这么好玩的游戏，唐菁菁脸色都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开始泛红，她站起身来，稍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总感觉刚才过去的一小时既梦幻又有趣。 朱涵也起身，她看了眼周围说：“你知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我有些尿急。” 孟浩指了一个方向，“就不远，你们去吧，我回去继续玩了。” 唐菁菁陪着朱涵去找厕所，在去厕所的途中，她们迎面还碰到了几个人，没穿校服，但从面容来看，像是学生。 知道这一片并不安分，唐菁菁和朱涵也知道他们不好惹，默默站在一旁给他们让了空间，但他们却像故意找事一样，一群人直接围在了她们四周，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那个男生大冬天时还穿着单薄的牛仔外套，他吊儿郎当地走到她们面前，把刚磕完的瓜子皮直接扔在了唐菁菁脚下，声音带着轻笑，问：“你们是五中的？” -------------------- 第22章 22 22. 唐菁菁看了眼说话的那人，首先确认了下他们是在跟自己说话， 为了避免被发现，三人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校服，她不知道那帮人是如何看出自己在哪个学校， 他们几个人装扮和发型也跟五中学校要求的不一样， 学校里面要求男生的头发不过眉，而眼前的这帮人，有些头发长到盖住眼睛，有的给头发染了色，个个都很像校长口中所说的不良少年。 跟他们不是一个学校，那帮人现在堵着自己做什么，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唐菁菁不敢回答，拽着刚要开口的朱涵，眼神暗示她不要说话， 朱涵也知道眼前这帮人并不是什么善茬，而且现在还在学校外面，看这阵势，还是闭嘴的好。 “你们看，还是两个哑巴。” 为首的那个男生见两人始终不开口，开口大声哄笑着，周围人也见状笑了起来。 网吧里时不时传来爆粗口声和说话声，还有成群结伴的人来回走动，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而孟浩正坐在电脑屏幕面前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在他们轰笑之际，刚才围着他们的人也渐渐散开了不少，唐菁菁拉着朱涵想要走出去，刚迈开步伐，那个染着绿毛的男生又开了口，“我问你们呢，去哪里？！” 他音调上扬了几分，嗓音中充斥着不耐烦和愠怒，唐菁菁和朱涵都被他这一声吓到停下了步伐，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 眼见着他逐渐逼近自己，朱涵握紧拳头，仰头盯着那人说：“我们跟你们又不认识？而且跟你们又没仇，” “原来不是哑巴，刚才问你们怎么不说话。”男生盯着她们说。 唐菁菁回：“我们不认识你，跟你说话干什么，” “既然都不认识我，那你们来这个网吧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新开业的店，宣传单都发到学校门口了，来网吧又不是上他家，怎么还有限制。 朱涵不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看着他绷紧的脸色回：“这是网吧，我们交了钱，怎么不能来。” 朱涵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男生也明白再说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没了原先的一点耐心，摇头晃脑地说：“停停停，懒得跟你们废话，这网吧的地界是我们管的，你们五中的学生没有资格来这里，” 什么地界和资格？ 唐菁菁和朱涵根本不知道现如今还有这样划分，难不成每个商店都要写着哪个学校的能买？哪个学校的不能买。 但显然眼下她们再说什么大道理这帮人都不会听， 他们只知道现在面前的两个人不该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上， 那个男生又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既然你们来到了这个地盘，就意味着归我们管，想走很简单，把这个月的保护费交了。” 他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终于暴露出了他们的本性，说好听点是保护费，说直白点不就是打劫，光明正大的在网吧打劫，还劫的是学生。 两人也都不是那种软弱害怕到会平白无故被陌生人打劫钱的人， 而眼下还是他们人多，不好对付，她们即使拒绝也不会说那么刚的话。 唐菁菁和朱涵眼神互相对视交流后，由朱涵率先开口说：“我们没钱。” “没钱还来网吧？你逗我啊！” 男生话语很冲，直接把脚下的易拉罐瓶子踢到她们面前，对旁边的人说：“搜，你们给我搜她们的身，我就不信一分钱也没有。” “这是…网吧…你们要是过来我就喊人了。” “还知道这是网吧，这是我们的地盘好，你喊啊，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 眼见陌生的男人离自己更近了，唐菁菁和朱涵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要是动真格，钱相比较人来说，还是人更重要。 第43章 唐菁菁左边棉服口袋里还有几十块钱，原本是想着去书店买些学习资料，眼下她们两个也斗不过一帮人，为了保护自己，还是先顺从他们。 唐菁菁从棉服里掏出钱来，说：“我这里有，你们想要就给你们。” “早点拿出不就好了，非得让我跟你们废话那么多，” 男人把叠得整齐的钱，略微翻了翻，放到了口袋里说：“五中学校的人都那么穷，就这点钱还揣得那么紧，” 他低下头又抬了起来，看着朱涵说：“你的呢？” 朱涵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她坚定的眼神撞到他挑衅的视线中说：“那是我的钱不会给你。” “语气这么烈，看来是没吃过教训。” 男人咬紧牙关，面部一动，想要做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阻止了， “你们干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向那道声音看去，孟浩站在那里，身侧还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章之阳， 两人走了过去，原先围在唐菁菁她们身侧的也散开了，站在为首绿毛男人身后， 章之阳眼神凌厉，表情严肃不已，他和孟浩一起站在唐菁菁身前，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和他们对峙着， 章之阳率先开口说：“网吧又不是你们开的，跟两个女孩索要保护费，你们这是干什么？欺负人吗？” 孟浩在后面接话说：“有什么事情冲我们来，而且现在都法制社会，你们这是抢劫。” 绿毛男生显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对于他们质问的话，也只是当作牢骚一样，挖挖耳朵对周围的人说：“看见没，又来两个不怕死的，喂！你们英雄救美也要看看场合好不好。” 章之阳声音高了很多说：“你别说那么多废话，也别那么欺负人，保护费我们不会给你，刚才给你的那几十块钱，你也要还给我们。” “给你们？”绿毛不屑地盯着他们看了一眼，恶狠狠地说：“嘴上毫无用处的功夫谁都会，你以为讲两句我就怕你了？” 章之阳向上瞄了一眼说：“这里网吧都有监控，你们真要是不怕被警察抓，就尽管放马过来。” 绿毛男人看了一眼四周没了动作， 两群人对峙在一起，孟浩在后面还有一些不放心，他悄声说：“我身上还有过年时的压岁钱，要不然给他们算了，如果要是真打起来，我们没胜算。” “不能给，”章之阳说，“你给了一次，他们下次见面就会跟我们要第二次，” “那要是他们正打我们怎么办？”孟浩问。 “他们要是真冲过来，我们就跑，跑出这个小巷子就有人了，”章之阳在心里商量着对策，和孟浩说，“等会你拉着朱涵，我拉着唐菁菁，我们分两个方向跑，” 孟浩点点头。 周围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但也只是看看，谁都不想无辜被牵扯进来， 绿毛男人前后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沉静到没说一句话，刚才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也不见了，整个人绷直了身体，严肃的神情就快要在沉默中爆发。 章之阳他们也看着身后那帮人挡住的出口，紧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蓄势待发。 直到一声熟悉的话打破了此时的僵局和对峙。 “哟！这么热闹，怎么不喊上我。” 声音清冷高昂，尾音中还带着几丝疲倦，再定眼一瞧，五中校服上五彩斑斓的图画和慵懒随意的步伐， 两帮人视线同时转移，望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我还以为谁呢，都是熟人。” 许宗景的步伐停在他们中间，半倚在身侧电脑桌上，神色平淡。 “好久不见，” 绿毛和他打招呼，“上次你和我们田老大一块去打桌球，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和许宗景的对话和动作都很熟络，言语之间不难听出他们就是一伙的， 唐菁菁在后面悄悄察看着许宗景此时的神情和动作， 那许宗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也想分一杯羹？趁这次来打劫他们， 虽然之前她们说过几句话，但唐菁菁也听过道上的混混是最讲义气的，如此看来，许宗景不是来帮他们的。 对于绿毛的招呼和寒暄，许宗景只是垂下头略微笑笑说，“上次见到你，老田还跟我夸你，说你干事最为利落，会看人眼色，还会人情世故。” 许宗景三言两语之间把绿毛说得心花怒放，绿毛摇摇头，谦虚说了句，“等我把这事处理完，晚上请你去打桌球。” 许宗景淡然一笑，神色自若说：“别这么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绿毛向他走去，伸出胳膊去，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停下，“有什么话，晚上打桌球的时候说，” “呵，”许宗景听完他这话，眼神冒出一副冷气，还没等绿毛勾肩的动作放下，他一个抬腿向上，直起身来，一脚踢向旁边的人。 这突然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因为疼痛缩肩皱眉的绿毛也有些懵，但他今天带的都是小弟，即使吃痛，也依旧起身，大声喝斥：“你干什么？！竟敢打我，你疯了。” “踢你就踢你了，”许宗景面露冷漠，依旧是那副无关紧要的表情说，“我许宗景打狗也不看主人，更别提你了。” -------------------- 第44章 第23章 23 23. 为首的绿毛脸色瞬变，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许宗景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许宗景再次重复说，“还是说刚才那一脚没挨够。” 绿毛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碍于情面和领头的尊严，也知道许宗景这次要和自己唱反调，面露凶狠，威胁说：“你可别忘了这个网吧是我们的地界，” 许宗景觉得可笑，低头嘲呵了一声，随即缓慢起身，一步一步靠近那人说，“我不管什么地界，我平时最看不惯比我还要嚣张跋扈的人，” 说了这么多，许宗景已经没了耐心，他紧盯着对面的人说：“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滚。” 他脸色虽自若平淡，但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在挑衅，也都包含着不屑和傲气。 绿毛被刚才的话激得脸色越来越红，周围也开始聚起越来越多的人，甚至有些人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探头探脑地2在看热闹。 网吧老板也走了过来， 网吧开在这里，他也了解眼前的这波人都不好惹，再加上今天又是新开业，要是真的打起来，最亏的还是自己。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网吧老板笑眯眯开始劝解，“都消消气，大家都是兄弟，没什么仇怨，” 许宗景一个人面对着他们一帮人没有丝毫的畏惧，眼神扫过他们那群人，没有退步的动作，只等着他们让路。 绿毛之前在其他人面前听说过许宗景，说是大老板家的儿子，家里有钱也有权，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打起人来毫不手软。 知道自己跟他比没优势，拳头没他硬，性格没他刚，打起架来一副不要命的姿态， 而这里是网吧，也没个顺手的工具，眼下再僵持下去不会好结果， 但他在许多小弟面前，丢了尊严和脸面，觉得十分难堪，走之前，还对许宗景放狠话说，“你别跑，你等着，等会儿找人就来教训你。” 说完，大手一挥，准备带人离开。 “别急着走，你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许宗景又喊住了他们， 绿毛转过头来， “你兜里那几十块钱，是不是还没拿出来。” 他说的是原先唐菁菁给他的那几十块钱。 气氛又僵滞了一会儿，绿毛摸了下自己的口袋，随即把叠得整齐的纸币扔在了旁边的电脑桌上，不服气的眼神盯着许宗景看了一眼后就离开了这里。 这次的风波算是过去了。 唐菁菁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看着眼前的许宗景，事不关已的态度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刚才他会为他们解围，还是说真的只是像他口中所提到的那样，只是因为看不惯才站出来。 经过刚才的事情，章之阳看许宗景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以前他觉得在外面打架的混混都是像刚才那群人一样，只会欺负弱小，甚至还会危害社会，但今天看许宗景见义勇为的行为，外面传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他也开始逐渐明白，永远不要因为传言和流言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通过这一两件小事情，章之阳也不知道许宗景会是哪一种人，但眼下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他的出现，确实帮助他们赶走了那些混混。 他对许宗景道谢：“今天谢谢你替我们出头，” 唐菁菁也把桌上的钱攥在手心看着许宗景说，“谢谢你今天及时出现，帮助我们。” 孟浩也在旁边笑笑附和说：“一同经历了刚才的事，算起来我们也是朋友，要是你等会儿有空，等结束后我请你去吃烤肠和棒冰如何怎么样？” “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他们在这里很吵，影响我打游戏，还有你们女孩子不要被人欺负了也沉默着不敢喊，你们越是胆怯，他们那帮人越会变本加厉。” 许宗景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冷漠的神情，他在周围随机找了一个机子，再没跟他们说话，也没看他们一眼，似乎不太想和他们有更多的交集。 孟浩嘟囔说：“他这个人好奇怪，我怎么感觉他说话嘴硬心软的，我请他吃东西，他都不去。” 朱涵在一边提醒他，“你可别忘记了，他家里可比我们有钱多了，什么样的东西没吃过，在我们看来很宝贵的东西，说不定人家只当作平平无奇。” “也是，”孟浩回，“还想着和他认识认识，做个普通朋友也好。” “见谁都想做朋友……”朱涵突然想起来自己上厕所的正事还没干，捂着肚子说，“你们先去玩，我快憋不住了，” 三人站在原地，也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原先在唐菁菁周围的那个男生已经离开了，桌面上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章之阳便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章之阳这次也没有穿校服，米灰色的连帽卫衣，外面还是那件羽绒服，简单舒适，头也像是刚洗好，发尾半干着，可能也有灯光的缘故，唐菁菁他比以前白了一些，头顶上那盏白织灯把他的侧颜和影子照在地面上。 唐菁菁其实心存疑虑，他们三人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新开业很便宜，再加上之前从没去过网吧，有一些好奇，所以才到这里，但章之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上次他不是说周末自己有事？他来这里干什么也和孟浩一样打游戏？ 心里面觉得奇怪，也开始有了偷瞄周围人的动作， 第45章 看到章之阳熟练地输密码，然后登上了一个网站，在里面填了很多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唐菁菁没看太清，因为上面都是难懂的英文。 一直到规定的时间结束，四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里， 走之前，孟浩还朝刚才许宗景的地方望了一眼，想着买点什么东西感谢他，但电脑屏幕已经被关上了，座椅后面还挂着五中的校服，人已经不在那里，想着应该去上厕所一类。 虽说已经立了春，但天还是黑得更早，四人推开厚厚的门帘，一阵寒风吹来，风灌到身体各处，让人不自觉缩紧了脖子。 白天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天色更晚了之后才发现，这个网吧所处的小巷子里，有些幽暗，没路灯，能听到过路人的说话声，但却看不到人影和面容，只有清冷稀疏的月光被人踩在脚。 四人两两并排走在一起，章之阳和孟浩在前面，朱涵和唐菁菁在后面跟着， 眼见周围冷得有些可怕，孟浩在路上嘴并没有闲着，把平常看过的笑话和趣事都讲给他们听，他断断续续得讲着，朱涵时不时接些话，两人一唱一和，你说我说，很像在台上讲相声的人，很有趣，唐菁菁也听得津津乐道。 眼见这条巷子快走到底，孟浩的段子也讲得差不多，又回味起了刚才的游戏，说到现在手还是痒痒的，恨不得再多打几把。 讲起游戏，男生都很有共同话题，你喜欢这个他喜欢那个，两个人有时候互相回味着失利或者精彩的对局，说起来话不停。 但章之阳似乎不像孟浩一样喜欢游戏，他也不懂那些东西，只是笑着说自己没太关注。 孟浩今天在网吧撞见章之阳，还以为也像自己那样，打几局游戏过个手瘾，但今天他又说不是来打游戏的，那他来网吧干嘛？单纯上网冲浪？ 不会是偷偷来学习吧？ 对于孟浩的询问，章之阳并没有想隐瞒，但也没说太多， 他说：“只是填了下英语证书的报名表，还有国外的一些学校。” 孟浩大惊：“你要准备出国留学了？” 还没等到章之阳的回答，四人同时听到在拐角边的小巷子里出现了很剧烈的声音， 像是棍棒，又像是拳头交加的声音。 唐菁菁也听到了，脑海中与混混约架时候的场面联想在一起， 这个巷子出口的最南边100米就是职高，再加上现在夜黑风高，基本可以判定里面应该是两帮人在打架。 今天下午，那帮无缘无故找事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孟浩在旁边提醒说：“我们快走，出了这条巷子人就多了。” 四人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听觉也变灵敏了很多。 风和拐角里的喊打声混杂在一起，唐菁菁又攥紧了自己口袋里的钱，快步往前迈，眼见着巷子出口就在前面，耳边却传来了很熟悉的声音， 好像某个人的说话声，但说话的气息却有些微弱，像又不像。 唐菁菁停下了脚步，再次仔细辨别耳边的声音，忽然开口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刚才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像一个人。” - 在一边狭长死角的巷口，一群人手拿着木棍棒围着一个人，那人早已经被打到面部表情都绷在一起，忍着无比的疼痛，他努力靠墙角撑着自己的身子，虽然痛苦，但表情依然是笑着，甚至仔细看那笑中还夹杂着讽刺意味。 “你就是个有妈生没娘养的人。” “……” 谩骂声不断，更有嬉笑的声音。 被打那人也不管被打到疼痛不堪的身体，怒吼一声后，向刚才那个说话的人扑去，他眼底浮现出从未有过的阴鸷和冷漠，像是那种抛去生死的亡命者。 -------------------- 第24章 24 24. “不会是你听错了吧，”朱涵也支起耳朵，努力去辨别那边的动静，“我只听到了他们打架的声音。” 朱涵看着唐菁菁说：“是不是因为下午的事情你心里还在害怕，所以就听错了，”她又问前面的两人，“你们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吗？” 孟浩摇摇头，章之阳也没说有。 “真的有！”唐菁菁急着证明自己，抬脚就向身边的巷子走去。 “菁菁，”朱涵喊住她说，“你没听到刚才的动静吗，里面的人他们在打架，你现在去了万一他们打你怎么办？” 孟浩也说：“是啊，指定你刚才听错了，那里面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赶快走，别管那些了。” 可是……里面刚才那句呼喊声唐菁菁真的感觉到熟悉， 她停在原地，巷子里又传来惊喊呼叫的声音，那声音隔着风声传到四人的耳朵里，像寒风凛冽的冷风一样，压得人心颤。 孟浩和朱涵都在劝她赶紧走，唐菁菁往身侧那个小巷子里又看了一眼，心里面也暗示自己，说不定真的是自己多想，听错了。 章之阳看唐菁菁脸上纠结的样子，突然开口问道：“孟浩，你刚才去找许宗景时，他还在网吧里吗？” “没看到，”孟浩说，“但是他校服还在桌椅上面挂着，人我是没见到。” “那就对了。” 章之阳眼神突然严肃了起来，转过身来，看着三人。 朱涵也回过神来说：“你的意思是说——” 第46章 孟浩口快说：“里面的人是许宗景！” 孟浩移过身子又说：“淦！我怎么没想到，今天下午那帮人肯定是找回来了，一帮人打一个，真不是人啊。” “具体是不是我也不清楚，”章之阳说。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许宗景确实为了他们四个人得罪了那帮人，临走前还放了狠话说要来找他，也可能是他的想多了，里面被打的那个人不是许宗景。 唐菁菁刚才脑海中的那抹熟悉的声音也与许宗景平时说话的语气重合了起来，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起码一半以上的几率可以判定里面的人就是许宗景。 眼下四人手无寸铁，如果现在贸然过去，别说是救他了，说不定那帮人连着他们也一块挨打。 章之阳和他们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说：“我和孟浩两个人先去里面看一下，你们两个人赶快跑出巷子里面去找电话报警。” “那你们记得注意安全，”唐菁菁说。 章之阳点点头说：“放心，我们不会跟他动手，人命关天，你们快去。” 朱涵和唐菁菁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跑出了巷子口。 就剩章之阳和孟浩两人，两人眼神交换，蹑手蹑脚地往那个地方走去。 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的许宗景现在脑子里的片段都是断断续续的，身上的痛楚不知道是因为麻木还是因为习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 对于时不时的拳打脚踢和言语谩骂，他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身体上没了反抗的力气，明明是被人踩在脚下的蚂蚁，任人蹂躏，但他一点也没觉得难过和痛苦，他始终在笑，被人打时在笑，被人骂时也在笑。 章之阳和孟浩在街角躲着看时，还听到了许宗景的笑声，那笑声不像他说话那般有力气，他笑声是断断续续的，那帮人脚踢得越狠，他笑得越大声，有时笑中还夹杂着时不时的嘲弄和挑衅， “你们打啊，只要你们今天打不死我，等到有机会我会双倍奉还。” 声音确实是许宗景的，孟浩在一边看到发怵，说：“许宗景都被打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是故意说话激他们，章之阳，要是再被打下去许宗景一定会被打坏的，我们怎么办，要冲上去吗？” 章之阳眼神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摇摇头说：“我们现在过去打不过他们，要是惊动了他们，他们就跑了，到时候警察来了抓不到人，许宗景身上挨得打就全白费了。” 孟浩说：“那我们现在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宗景因为我们的事情挨打。” 他从原先躲着的地方慢慢起身说：“不管如何，他下午都帮了我们，我不能看着他这样一直被人打下去。” “你别冲动，”章之阳理智劝他说，“你要是贸然去没什么好处，孟浩！” “我不管这些，”孟浩像是自言自语鼓励自己的话，又像是说给章之阳听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平时打不打游戏，我以前在江湖游戏中做任务的时候，因为一个人也总是被一帮人取笑，甚至被围着打，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要是有人跟我一块儿就好，或者来个人帮助我……” 他说到最后，语气坚定了很多，目光也直接不露怯的盯着那帮人看， “许宗景在我们受到威胁的时候一个人站出来和那群人对峙，现在他被那群人群殴教训，我不能坐视不理，或许你觉得这叫冲动，但我觉得不是，这叫义气，也叫朋友。” 他说完会心一笑，站在街角口，身上像是披上了某件用勇气织成的战袍，他一点也不畏惧，甚至多了几分坦然，他双手插着腰，平添了许多信心， 面对着距离十几米的那群人喊道：“喂！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尝尝我的厉害。” 章之阳身靠在墙边，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天上，月亮即使被乌云遮住了全部，看不见全貌，但它还是发着光，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丝丝缕缕的月光，是它在天上存在的痕迹。 他握紧拳头，缓缓起身，原先内心那些计划和筹谋在此时全都被抛之脑后， 章之阳承认他没有孟浩那样勇敢，也不懂他口中所说的那些江湖义气，但同样他也不想退缩，可能是因为他内心还留有一份信念， 既然是朋友，那就有难同当。 在孟浩尽全力和那群人厮打的同时，章之阳也站了出来，他没说一句话，拿起旁边街角不起眼的细条小棍，扔给了孟浩，两人相视而笑，虽然没有之前打架的经验，也没有说话的技巧，但少年身上总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气，这股莽气没有源头，但此刻却被赋予意义，叫伙伴，也叫哥们，更是朋友。 许宗景眼神看着人群中被围殴的两人，眼神也从冷漠变为了不解和紧张，他张口就大骂：“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你们过来干什么，我跟你们又不认识……” 没有人回答他的喊叫，他的话， 除了那群人对他们不自量力的嘲笑和贬低，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挨在身上的棍棒闷闷咻咻在作响，没有人喊疼，也没有人求饶，更没有人退缩。 “你们真是没有脑子，活生生挨一顿打，现在好受了。” 许宗景盯着和自己一样抱头蜷缩在地上的两人，心里却不是滋味。 孟浩对于身上的拳打脚踢，丝毫没觉得有多吃亏，他憨憨笑道：“下午你帮了我们，我们现在也来帮你，这算不算朋友，等会儿结束时我请你吃烤肠和棒冰，你还去吗？” 第47章 许宗景听完又笑了，现在的笑不像刚才一般，他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他从没觉得自己会笑得如此开心，笑着笑着就闭上了眼睛，因为眼底有些有湿润， 他又对两人说：“就为了这个，你们真是个傻子。” “你也差不多，”章之阳回，“我们都很傻，傻子跟傻子也确实像同一种人。” 三人同时哈哈在笑，打人的那帮人见状脚下的力道又狠了几分，但即使是这样，几人也丝毫默不作声，不会喊疼。 警察来的时候，朱涵和唐菁菁也跟着，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原先说要救人的两人，也被按在地上被打到鼻青脸肿，唐菁菁看着身上都是伤口和淤青的两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被吓到不知道说什么，坐在警车上的她因为晕车难抑才反应过来。 唐菁菁看着坐在身侧的章之阳衣服上都是鞋印，原先白净的脸上被人打到不忍直视，她咯噔一下，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疼，眼眶红了，眼角也落了泪。 她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啜泣和抹眼泪。 章之阳脸上表情依旧平淡，看到唐菁菁哭了，才慌了神，问：“怎么你还哭了，被吓住了？” 唐菁菁摇摇头，攥在一起的手心感受着指尖的冰冷，她带着哭腔问道：“不是说你们去救人吗？怎么身上还被挨了打？疼不疼。” “刚才是没感觉到疼，”章之阳说，“你突然问了之后才觉得确实很疼。” 看着章之阳嘶嘶喊疼的动作，唐菁菁哭得更伤心了。 “怎么越说你哭得越狠，别哭啊。” 章之阳不懂她这突如其来的哭是为何，忍着胳膊上的疼，从棉服的衣角拿出了一小截纸巾递给她说：“擦擦吧，鼻涕泡都出来了。” 唐菁菁接过去，眼神和章之阳平稳的神情对视，没了哭声，眼神瞄着他身上的伤口，心间隐隐作痛， 他和孟浩也真的是太冲动了，救人也不是一块儿去挨打，他脸上被打到青一片红一片的，当时的拳头和棍棒该有多狠啊。 警察把他们带到警局后，五中的学校和领导还有他们班的沈巧雪和老班都在，当然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还有许宗景的家长。 唐菁菁不知道那个脸上有道长疤的男人是不是他的父亲，他长得凶神恶煞，身长体胖，除却脸上那道长疤，有更让人有些害怕的是他说话时的声音， 像火车那样轰隆长鸣，嗓音中气十足，嘴角咬着一支早已软掉的香烟，拿着手机在耳边，吧啦吧啦在和人谈事情。 -------------------- 第25章 25 25. 因为这次被打的三个人都是五中的学生，学校的领导也都来了，看着章之阳他们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警察把这个事件定义为恶性的寻衅滋事。 那帮人里有职高的学生也有已经成年的街边混混，还有几个人在警察到来逃跑的时候，爬墙逃走了。 挨个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几人来到休息室，孟浩和章之阳伤得不是太重，而许宗景被打得有些严重，眼圈底下有一片很黑的乌青，看起来有些吓人。 校领导和班主任同负责这件事的警察队长在商讨，他们几个学生则坐在一旁。 沈巧雪是在回学校的路上遇到的唐菁菁和朱涵， 看着她们一脸焦急地样子，察觉到不对，问过她们才知道，几个人在网吧时遇到了附近学校的混混流氓，现在她们是出来通风报信的。 沈巧雪把手机借给了她们，一同打了报警电话，又赶紧回到学校找到班主任说明了情况原因，跟她们一起来了警察局。 学校听说许宗景被打时，还以为他又在外面闯祸跟人打架互殴，便给许宗景的父亲打了电话，把他也喊了过来，想着不易公开私下处理算了， 而在看到被打人还有章之阳和孟浩，是学校里面的尖子生时，校领导和班主任就坐不住了，告诉警察队长一定要严惩，他们都是好学生，要是被打坏了脑子，前途可就没了，没人赔得起。 警察局的警官姐姐又给他们几个学生倒了几杯热水，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这些事情大人会处理好的。 许宗景听完只是低头嘲讽一笑，扯出的笑容，又弄疼了嘴上和脸颊出的伤口，他皱着眉，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就不会少惹那些人。” 沈巧雪很罕见得和他主动搭话，看着许宗景上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眼底也都是叹息。 “不怪他，”孟浩跟她解释说，“是那些人主动挑事的，仗着人多就欺负我们。” 看到孟浩为许宗景说话，沈巧雪觉得奇怪，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这件事情最终处理结果， 他们会不会也因此受到学校的处分还是说请家长过来，毕竟学生受伤这么重要的是，万一伤到根本，学校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许宗景的父亲。 沈巧雪率先起身，喊了声叔叔好。 那男人只是微微点头，眼神全在许宗景身上， 像是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疼，许宗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闭着，从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唐菁菁小眼神偷偷瞄过那个男人一样， 他神情中流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一点也不像是孩子被打家长心疼悲伤的模样，就仿佛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像父母，更像陌生人。 第48章 班主任和警察队长也进来了，班主任说这件事情完全不是他们的错，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至于受伤章之阳和孟浩，也告知了他们的家长，等会儿会直接去医院。 几人相继起身，医院离警察局并不算远，几百米的距离，班主任先让沈巧雪陪着去，自己则是留在那里处理后续的问题。 跟他们一块儿去的还有许宗景的父亲， 一路上风吹得凌乱，还没走到医院，孟浩的肚子就咕咕得开始响，他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晚上没吃饭，现在有些饿了。” “没吃饭你跟章之阳还冲上去挨打，我看是脑子进水了，你以为拍武侠片呢。” 朱涵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眼神还是心疼，她拉着身侧的唐菁菁说：“你们先去吧，我看不远处有卖粥和包子的，我们去买点，随后就跟你们会合。” 沈巧雪点点头。 朱涵和唐菁菁走到小吃摊钱前，买了三份白粥，又买了两屉包子，在回去的路上，她们意外瞧见了许宗景和他的父亲在一处没路灯的小路上，两人对立站着，言语间似乎很激烈，看看起来像是为了某件事情而争吵。 朱涵停下了脚步问：“他们怎么还不去医院？许宗景受那么严重的伤。” “不清楚，”唐菁菁摇摇头，踮起脚来，视线紧盯着那个方向，心里也有些好奇， 许宗景的父亲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他受了伤，怎么看这阵势像是在责骂。 风刮得越来越大，朱涵裹紧了衣服，说：“粥都快凉了，我们还是快走，” 唐菁菁点头，想转身离开时，却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人又动起了手。 说是动手，不如说是许宗景自己一个人在挨打，或许刚才被打得有点疼，也有可能是常常被打后留下的习惯性动作，许宗景靠着街边的墙角，蹲在地上抱着头，忍受着身前人不间断的责骂教训和时不时的巴掌拳脚。 许宗景又被打了，只不过打他的人不是那些常常惹事的小混混，打他的是他的父亲，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喊声，更没有解释，许宗景此时就像一个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默不作声的忍受着所有的一切。 “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偏偏还要给我闯祸，你还要我给你收多少烂摊子。” 许宗景的父亲嘴里咒骂着，扬起手打他的头，踹他的脊背，甚至比那些小混混下手还要狠， “你刚上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你爹我好不容易从被人看不起的地痞混成了供你吃喝不愁的有钱人，眼下正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你非得给我来这一遭！” “……” 许宗景已经听不清他在讲什么，还是那些咒骂自己的话，又或者是说他打人上了头被气到脸红脖子粗， 许宗景只感觉自己头好痛，身上的一切都好疼，头嗡嗡的像是有苍蝇在自己耳边飞来飞去，他脖子肩膀都好酸疼，疼到自己只要稍微用力，所有的骨头都快断裂了一样，真的好疼，好疼。 以前他听人说，要是疼喊出来就好了，可他不能喊，因为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的痛楚。 许宗景把所有的疼都咽到肚子里，紧闭着的牙齿被他咬得嘎吱作响，他接受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责怪、谩骂甚至生气。 唐菁菁目睹了全过程，朱涵也被吓坏了，刚才买好的粥也差点掉在地上， 她们不敢相信父母会对自己孩子下手这么狠。 朱涵伸手去拉她，不忍心再看到这一幕说：“我们快走吧，” 唐菁菁脚步却有些迟疑，她带着些许的哭腔说：“许宗景被打的好惨，你看他被自己的父亲打到都靠在了墙角。” 她又想起了在他脸上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朱涵又怎么会看不到呢，可是她们能做什么， 父母教训孩子是天经地义，考试不好时，学习不努力时，闯祸惹事时，一切的一切，在他们这些文化水平不高的县城里面，没有长篇大论的道理说教，没有循循善诱的耐心，拳头和挨打已然成为了教育孩子最快捷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而许宗景则在这群人里是最不幸的那个，她们帮不了什么，她们和许宗景只是普通同学。 “走吧，菁菁，”朱涵说。 唐菁菁被朱涵拽着离开这里，远处许宗景的父亲停下了打人的动作，随即一辆黑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也遮盖住了唐菁菁观望的视线。 “你们怎么还不回去？”章之阳突然出现。 朱涵吓一跳问：“你不是和他们去医院了吗？怎么还在外面。” “我身上的伤不严重，刚才借沈巧雪的电话给我姥姥打了一个电话，现在外面天黑了，老人出来不方便。” 朱涵点头说：“那这样，我们就快点去医院吧。” 章之阳嗯了一声，看了眼身后的唐菁菁说，“她怎么了？” “刚才许宗景的爸爸在外面打他，菁菁看到了，有些于心不忍。” 唐菁菁移过视线来，始终垂着头，心情有点低落，没说一句话。 “你先去找沈巧雪，”章之阳说，“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那你好好劝劝菁菁，”朱涵说，“我就先走了。” 原先许宗景被打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想必应该是被他的父亲带回了家。 第49章 “我没事，”唐菁菁率先开口。 “你自己能想开就好，”章之阳说，“共情是每个人都有的能力，你没错。” 唐菁菁叹口气说：“我还以为许宗景家里很有钱，他的一切生活都很美好，没想到他父亲打他那么狠。” 一脚脚踢在人身上，她实在是想象不到该有多疼。 “每个家庭不一样，每个人教育的方式也不一样，我们还是一个孩子，没有成年人的能力，做不了那么多。”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许宗景不像她们那样为了节约每周的生活费，不敢买太贵的饭，但他也承受了关于家庭方面的很多，就像刚才的拳头。 唐菁菁抬头看着章之阳的神情，问：“那你们呢？你们城里人是不是犯错的时候也会挨打，” “我啊，”章之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小到大他很少犯错，学习也是在前几名，以往在家里面，母亲温柔，父亲算不上慈爱有些严格，但总归是一个完整的家，可是现在，没人能教训自己，即使自己犯了错，成绩退了步，也不会有人再鞭策自己。 他没对唐菁菁说这些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回了句， “等我们长大了就好。” -------------------- 第26章 26 26.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后，许宗景已经一个月没回学校了，而板报社的一些简单工作，唐菁菁就和社长一块做，看着许宗景以前在签到表上的字迹，唐菁菁也会想是不是以后许宗景就不来了，上次他受那么严重的伤，说不定在家休养半年，还有他那个父亲。 在新学期开始后的第五周，五中举办了表彰大会，主要是对上学期成绩综合排名靠前的学生发放奖学金，原本以为自己没希望的孟浩，还是在汇总成绩表的前十名内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觉得意外，也很开心，和唐菁菁、朱涵计划着周末时候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学校附近又开了一家汉堡店，三人决定周末的时候就去那里。 除了奖学金名单上有些意外出现的孟浩，在预料之中拿到最多奖学金的是章之阳，他各科成绩都排名在前， 学校还在光荣榜上为每一个获奖学生的同学都照了个人照，还留下了自己的座位铭。 不是放学还是下课，光荣榜前都挤满了人，大家看来看去，看得最多的就是年级第一，章之阳的照片和名字，大家都对这位第一名既好奇又崇拜，唐菁菁跟着朱涵也一起去凑过热闹。 在乌泱泱的人堆里，章之阳的照片在最顶上，棉服外面套着一身校服，看模样像是刚照的，同样他也是真的很爱笑，像他名字中所带着阳一样，格外的灿烂热烈，在之前两人说话时，唐菁菁就觉得他三言两语之间总喜欢扬上嘴角,下面最后一行的座位铭也很有意思， “当一个人全心全意做好某件事的时候，他的成功是必然。” 朱涵在人群里念出这句话时，嘴边还啧啧感叹说：“原来我和大佬的区别就在如此。” 周围也有不少人讨论的同学， “年级第一果然又是章之阳，听说他是从市里面的实验中学转过来的，第一和第二的成绩果然断层，”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转到我们这里来？” “人家学习好，家庭也不差，反正是我们达不到的高度，看来两年之后的清北学生，非章之阳莫属了。” “……” 看看周围同学眼里都是惊羡的眼神，唐菁菁心里对自己也留有一丝期待，看着光荣榜三个鲜红的大字发呆，心想着自己有没有也上光荣榜的一天。 某个下课时间段，唐菁菁趴在走廊上托腮听着广播里的英文句子朗读，身后走过来的朱涵猛地从后面一拍，把她游离在外的心思全都拉了回来， 朱涵和她站在同等的位置，手里拿着一张报名表问：“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唐菁菁侧过身子说，“只是眼睛有点累了，放空一下。” 她看着朱涵手里的报名表，又问：“你拿的什么？” 朱涵把那张报名表展现在她面前说：“刚路过学生活动中心，说近期学校会举办个艺术节，所以学生报名都可参加，我看着心动就拿了一张回来，” “你呢？你有没有想好要报名什么节目？” “嗯……” 唐菁菁确实没有，也不是没想好，而是压根就没想着参加， 以往这种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唐菁菁都只是普通观众的一员，她没有才艺，上台又要去干什么。 朱涵在问到他时，唐菁菁第一瞬间就是否决。 她跟朱涵说：“我就不上去了，到时候我们给别人加油不就好了，难道，你有什么想法……” 而朱涵心思从来就写在脸上，她挠挠头笑着说：“我想报名唱歌。” “啊？！”唐菁菁脸上都是震惊， 她不是打击朱涵，唱歌最基本的就是找调，之前有去ktv过生日时，听到朱涵吼过一嗓子，也不是说特别难听，就是单纯的觉得大白嗓，根本没在调上，她看到现在朱涵一脸自信爆棚的样子，合理的怀疑是不是mp3听多了。 唐菁菁没敢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委婉问道：“你，就只想报名唱歌？” “也不是。”朱涵回。 唐菁菁眉间缓松，觉得还有自己劝解的余地，没想到朱涵又说道：“唱跳俱佳，我准备一边唱一边跳。” 第50章 唐菁菁听完干笑一声，想着再劝一下，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孟浩拖着身体走了过来，经过两人面前时，朱涵喊住了他， “你干什么去了？”朱涵问， “别提了，”孟浩顺势依靠在墙边，喘着气说，“刚才被喊去搭了把手，学校刚弄的设备，说是要跟每个教室里安上广播，” “学校怎么突然弄这些？不会是什么不义之财吧，”朱涵胡乱猜测说。 “什么呀，”孟浩说，“有人给学校捐了几千台，” 唐菁菁脱口而出：“是许宗景他爸？” “反正也姓许，应该是吧。” 提起许宗景，三人之间沉默了很多，又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 唐菁菁看着面前那栋已经快要投入使用的新楼发呆，表情有些唏嘘，“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没当面好好感谢他那次的出手相助。 孟浩也有些惋惜，“我原本还想请他吃好吃来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朱涵说：“说不定人家就出国了呢，和章之阳一样，上完这一年就走了也不一定，” 三人都知道，上次章之阳在网吧和他们说过的，说是在联系出国的学校，也在更加努力学习口语。 在知道他出国的消息时，朱涵和孟浩脸上都是羡慕，羡慕他家里有这个条件， 但唐菁菁不同，除去羡慕，她内心甚至有些难过和空落感， 这种难言的空落感，像是满载感情的漂流瓶，在茫茫无所期的大海上，再难以寄托， 而路不同，也不能强要求什么。 朱涵没那么丧气，她打气般说道：“我们好好努力，说不定未来还能再见面。” “但愿吧，”孟浩缓了点气，也没回班，跟她们一样趴在走廊上呼吸新鲜空气， 课间时的教室走廊处，除了大家靠在一起的闲聊余暇，耳边时不时还能听到广播里播的美妙音乐和流畅的英文朗读， 三人发呆之际，有一个正在二班门口探头询问的女孩，来到了她们跟前，问道：“你们几个是二班的吗？” 朱涵很热情地点点头说：“对啊，有什么事？” 女生略带羞涩地抿了抿唇，从携带的课本中间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张，问道：“请问一下，章之阳是在这班吗？” 三人眼神交换了下，孟浩恍然悟到了什么，点点头说：“是哦，不过他现在应该是在广播站，他不在教室里。” “好吧，”女孩神情有些失落，但还是带着笑容说道：“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 “可以啊，”孟浩欣然答应，接过去拿在手上，看着女孩道谢后离开的背影，又说道，“这一周都三位了。” 从纸张的粉红颜色和那个女孩刚才的神情不难看出这张纸代表着什么， 那些青春男女之间难以捉摸的心事和羞涩表露的心动， 总能通过一张纸，几句话，展现心迹，传达感情。 唐菁菁视线一直盯在那张信封纸上，她瞄到了信封纸上画的爱心， 那颗爱心有指甲盖那样小，而在她眼神中却格外的亮眼甚至说有些刺眼。 她早该想到的， 章之阳优秀的光芒不会被掩盖，他或许会是众多女孩青春中的男主角，不会独属于谁的唯一， 身为朋友，唐菁菁本该为他感到快乐，他日以继夜的努力被所有人看到了，他的辛苦没有白费，可真当他成了耀眼的存在，心头涌现的难过和失落却让她在深潭中越陷越深，好难再出来。 朱涵说：“我说最近下课的时候，怎么在走廊外面看到那么多其他班的女生，原来都是找章之阳的。” “不止，”孟浩说，“在宿舍的时候也有，” “啊？”朱涵震惊，“还收获了男生的芳心啊，” “不是，你想哪去了？”孟浩说，“有女孩在男生宿舍门口堵他。” “这么狂热啊，”朱涵瞪大了眼睛说，“吓死个人。” “确实很吓人，”孟浩耸肩说，“章之阳每次都躲着走，每次都是快熄灯了才回学校。” 话说完，学校里的大广播里轻缓的音乐已经消失，上课铃响了，三人没在外面逗留，相继回了教室。 隔天，学校要举办校艺术节的事情在班里传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出了跟学习完全不相干的文娱活动，大家都很有热情，更有甚者说，原先几百份的报名表都被抢完了，提前拿了一份的朱涵暗暗得意，赞扬自己眼光不错，很有先见之明。 虽然唐菁菁话里话外跟她说了好多次，唱歌这个节目可能行不通，但朱涵依旧初心不变，甚至晚间下课时间段带着唐菁菁来到了学校操场，寻了一个空僻人少的地方，抱着一定会被选上的坚定态度，每天练歌。 一周下来，确实进步了很多， 不过不是朱涵的歌技，而是唐菁菁屏蔽干扰噪音的能力， 她开始为文理分班的考试做准备，背那些长篇大论的政治话语还有各种坐标系和洋流， 刚开始时，她背着背着就开始哼起朱涵一直在演练的歌，经过几天后，基本可以目无旁人的记下那些篇幅长且生硬的知识点。 某天晚间，朱涵因为生理期提前到了肚子疼，吃了药后趴在桌子上休息，没去操场，但唐菁菁早已习惯自己嗅着清爽的空气背书， 第51章 她还是跟往常一样，拿起今日该背的知识点，坐在了比较偏僻的角落里开始翻书。 到了春末，日间的时间也开始变长，五六点时，操场上还有着浅浅的日光，唐菁菁坐在背光的地方，脑海中刚记下了一段长句，却在墙头那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学校原本想在附近建一个室内的体育馆，可因为新建了教学楼超出了预算，所以室内体育馆便泡汤，但那片地闲着也是没人用，便更为学校的新操场， 新操场比旧操场的设施更完善，但人也多，朱涵唱歌每天都要嗷唱，害怕被人知道，两人就来到了旧操场，新旧操场之间只隔了一堵两米高的墙，水泥灰的墙身很厚实，但隔着墙对话还是能听到。 唐菁菁声音渐渐小了很多，凑过耳朵去，那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什么令人精彩的八卦，她只听到了流畅朗读的英文，声音底气十足，从听不懂的英文单词中还能听出语气和感情， 声音也不难猜，这个声音唐菁菁几乎在每周一英文朗读的广播上都能听到， 褪去广播滋滋的电流声，此时的声音轻快利落，不磕绊不含糊，婉转流畅，有时带着沉沉的低音，入耳也十分动听。 唐菁菁低垂下头，把书放在腿间，内心信心大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激动什么，只感觉书上那些难涩笨拙的话语突然灵巧活泼了许多， 英文朗诵声还在继续，唐菁菁书也翻到了最后一页，她没说一句话，也没打扰这难得的暖暖光阴， 要起身回教室了，唐菁菁小心翼翼起身，刚转过身去，身前不知道从哪踢来的球，一下子撞在了她腿间， 她忍不住喊疼，惊呼着蹲下身去，墙那边却传来了疑问的声音：“那边是有人在吗？” -------------------- 第27章 27 27. “同学，你没事吧？” 不小心把足球踢出场外的人跑了过来，看着唐菁菁皱起的眉头说，“实在是不好意思，需不需要送你去医务室。” 墙那边还有章之阳在听，唐菁菁没敢说话，她摇了摇头，摆摆手暗示自己没事。 “那没事就好，” 那人捡起地上足球，盯着她紧闭的嘴巴，眼神有些疑惑，但也没再说什么。 章之阳朗诵英文的动作已经停下，他也没像刚才那样询问是谁，两边都很沉默， 唐菁菁站在墙根仔细听着，自己沉默是因为更害怕他知道，知道自己像鬼鬼祟祟不安好心的人一样，站在墙根听他朗读英语， 但她不知道章之阳沉默是因为什么，难道说刚才见自己没有回复他的话，离开这里回班了？ 天色已经暗下去，学校预备上课的铃声也在这时候响起，唐菁菁没再多想什么，手拿着课本，和很多在操场上散步的同学一样，走回了教室。 她走得很快，害怕迟到从来没有往后看，也不会注意到身后有束目光，一直紧盯着她。 - 朱涵参加校艺术节的报名表早已经交了上去，唐菁菁和她同去参加的试演。 参加试演的地点在学校的小礼堂内，到地方时，身后的观众席上密密麻麻坐着不少过来看热闹的人，两人在前面空席位上坐了下来，是在第一排偏进场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全部舞台。 这场试演节目的主要裁判都是学校各个社团的社长和核心成员，他们坐在中间第一排位置，为所有同学报名参加节目打分，然后综合成绩。 正是暖场环节，小礼堂内充斥着热烈奔放的励志歌曲，声音大到朱涵要喊着话才能和唐菁菁一起交流。 随着开始时间越来越近，学生裁判也陆续到齐，朱涵眼神略微一扫，十个裁判认识的就只有两个， 章之阳和沈巧雪。 其实在朱涵紧张去上厕所时，唐菁菁就已经见过他们， 当时沈巧雪还以为是她报名参加的节目，笑着和章之阳说，“同班的同学，到时候我们要捧场。” 唐菁菁尴尬地垂了下头，向他们解释了清楚，两人恍然大悟点点头，沈巧雪又说：“既然你没参加节目，到时候空闲时间不妨跟我们一起布置会场。” 唐菁菁从来不觉得她和沈巧雪是朋友关系，两人在班上也很少说话，她只把刚才沈巧雪说的话当作是简单的寒暄或者略带的玩笑话。 她也礼貌性地点点头，说到时候有机会回去。 回到现在，试演已经开始，表演的节目五花八门，有小品有二人转有歌舞，甚至还有相声，比学校自己创办的建校纪念节目好看多了，有好几个精彩的节目逗得在场的同学捧腹大笑，欢乐声从未停止过， 轮到朱涵上场，她肉眼可见的紧张，上台时颤巍巍的腿还有一直乱瞄的视线， 音乐开始，拿起话筒，唱歌的气息要比平时更稳，虽然有几个音跑调了，但还是完整地把歌唱了下来。 结束下场时，朱涵把出汗紧张的手放在唐菁菁面前说：“你可不知道舞台上面有多吓人，所有的视线都盯着你，幸好我脸皮厚，跑音也稳住了，你觉得我唱的怎么样？” 唐菁菁不是专业的，只是听过几首歌，说不上好坏，但比平时练习得好多了，她鼓励式地说：“我觉得有戏。” “嘻嘻，那我们等会儿再回去。” 唐菁菁不解说：“现在都快上晚自习了，你还准备看完啊，” 第52章 “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回去背书多无聊，而且我还听说，”朱涵声音小了下去，“等会儿还有章之阳和沈巧雪的节目，听说已经被选上，是压轴出场的。” 唐菁菁头偏移了过去，用余光偷瞄了评委席上挨坐在一起的人，问：“他们表演什么？一个节目吗？” “不知道，反正挺好看的，而且我觉得两人站在一起不用表演也很养眼。” 唐菁菁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心中虽有期待但还是莫名其妙的失落， 近期在厕所和宿舍里，她也听到过不少关于两人的讨论，因为两人同样优秀，会一起参加同样的考试比赛，还会一同出现在光荣榜上，一言一句之间，是说两人如何般配，又如何令人羡慕。 即使有些失落，但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没有优异到令人羡慕的成绩，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才华，也没有令人一眼惊艳的颜值，平平无奇的她，唯一能展现在章之阳面前的，只有不断地努力。 最后节目果然像朱涵说的那样，两人共同参演的是同一个，也不仅仅是两人，还有其他各班优异的学生，表演的是最后的大合唱，男女生领唱的是章之阳和沈巧雪。 在上次过年时，唐菁菁曾经听孟浩说过，章之阳唱歌很好听，只不过当时他们去的时候，他没唱，这次唐菁菁坐在台下，是第一次认真地听他唱歌。 他嗓音和英语朗读一样，富有年轻的活力和朝气，一词一句之间展现的都是学生们蓬勃向上的精神。 大合唱结束，这次的试演也进入到了尾声，节目的比分也出来了， 遗憾的是，朱涵表演的个人独唱没能被选上，唐菁菁安慰她，朱涵只是难过了几分钟，而后活力又似从前，她觉得一点不亏， “反正我上台过足了歌瘾，也算对得起我这些日子的练习。” 唐菁菁羡慕她这样干净利落的态度，两人起身要离开时，旁边的沈巧雪喊住了她们， “朱涵，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吗？” 两人都疑惑，不懂她什么意思， 沈巧雪把话展开说：“我们最后的大合唱还缺两个人，刚才听你音色觉得很好，要不然跟我们一起？” 朱涵听完喜上眉梢，她点点头拉着旁边的唐菁菁说：“好呀，好呀，正好我和菁菁一起去，可以吗？” 唐菁菁推开她的手说：“我不会唱歌，你们去就行，我还是在底下给你们加油。” “没事，又不是真唱，你可以不出声，就是队伍间缺一个人，要不然看起来不好看。” 朱涵拉着不肯让她离开劝道：“跟我们一块呗，” 唐菁菁平常很少唱歌，去ktv也像个隐形人一样，一味地吃零食和水果，现在突然让她站在舞台上合唱，她有些忐忑不安。 “你们要不还是找别人吧，我觉得我真不行，”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 章之阳从背后走上前说：“要不然过几天排练，你先过来试试，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不行，到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旁边的两人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唐菁菁也不好拒绝，点头答应了先去排练一场。 三天之后，排练在学生活动中心举行，朱涵因为补作业说去得晚一点，唐菁菁在班里呆着没事，就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刻钟。 学生活动中心很大，唐菁菁到地方时，门才被打开，她悄悄推开门从门缝里往里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也没开灯，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唐菁菁犹豫着要不要在外面站一会儿，在她跟前的门突然被人从身后推开了， “你在门口干嘛呢？” 唐菁菁被吓得一激灵，心头咯噔一下，差点没在站稳。 还好身后的人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给唐菁菁重心，让她站稳脚跟， 转过身来，章之阳出现在身后， 他单手拿着一个笔记本，一手扶住她的胳膊，视线落在她身上问：“似乎我们每次见面，都像是救了你一次。” 想到过去的每次见面，好像确实是这样，每次在自己最出丑的时刻，都会遇到他， 感觉挺倒霉的， 唐菁菁垂下头，低声说了句谢谢，在她身上的手也顺势移开了。 “你怎么还不进去？” 章之阳瘦高的校服被旁边窗户吹过的风缓缓飘动，眼前正是桂花开放时节，那种炽烈的香味透过风传到人的嗅觉中， 唐菁菁往身侧移了一步，稍微晃头把自己额头前的刘海又弄整齐了许多，抬头看他回：“你怎么也来这么早？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 “这里比教室要安静很多，来这里默写作业，” 章之阳晃了晃他手中的笔记本，长步往前一迈，轻微的风中卷着时不时的桂花香， 他熟练地把教室的灯打开，停下步子又看了身后的唐菁菁一眼，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说：“不知道你等会儿有没有空，要不帮我提问单词？” 第一次和他距离这么近，两人坐在紧挨的座位上，唐菁菁看着手上的单词书，声音中包含着慌乱和欣喜，她拿着书本的身体有些麻木，感官异常地灵敏， 身旁章之阳沙沙的写字声还有浅浅的呼吸清晰明显， 提到最后一个单词，她把单词放在桌上，唐菁菁有些如释重负，但不敢大声放松，她尽量屏住自己的呼吸，抬眼交叉着有些湿汗的手，安静地坐在那里，看身旁的人一点一点在本上画着对勾， 第53章 知道他不久后就要出国，唐菁菁觉得像现在这样罕见的场面再难以碰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思索间多了几份胆大，问：“你会什么时候走？” “不确定，看安排，”章之阳手上划动的笔停在半空，他扭头看了唐菁菁一眼，神情间多了几分认真，又说，“走了以后你们会在学校挂念我吗？” -------------------- 第28章 28 28. 所以他是确定要出国留学了吗？ 唐菁菁张口就想说会，可话到嘴边又发觉他问题中问的是“你们”， 她觉得其中的意思是他问的不止自己，或许还有朱涵、孟浩和沈巧雪她们…… 她垂下头去，对于他出国这件板上钉钉的事，神情之间有些落寞，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了句“我不知道，会的吧。” 章之阳对她的回答没说什么，挑眉的动作上扬，他抿了抿嘴巴，又说道：“排练加油。” “你也是。” 唐菁菁不知道说什么好，象征性地回了句这个。 两人说话间，其他排练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到场了，他们都围在章之阳旁边和招呼说话， 章之阳一点也不拘谨，也不是那种冷漠一言不发的人， 相反，他很健谈也很随性，言辞间和同学们谈着笑话，唐菁菁就站在身边看着他们，想起或许几个月又或许是一年以后再也不会在学校看到他，失落感爬上心头。 离别珍重的话在心里排练一遍又一遍，真到了口中，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磕磕绊绊的小孩一样，排列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又想起了以前看到女孩送给他的粉红色的信封，那些说不出的话，用真实触感的文字表达，是不是会简单很多。 之后的大合唱排练得很顺，唐菁菁原先以为自己会内敛到嘴巴里发不出声音，但和其他同学站在一起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没有那么明显，三次四次，练习次数多了，声音也比原先大了很多，到最后也理所应当的留在了合唱队伍。 校艺术节安排的时间是在周日下午，表演完以后就是三天的假期，学生也可以自行回家，经过这几天密集的排练，唐菁菁和朱涵已经跟队伍融合的很好。 到了正式表演那一天，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胸前像模像样地系着红领巾，女生们按照老师的要求，头发能扎起来的就扎成小辫，扎不住的就捋在耳后，说是为了学生精神的面貌。 开场还有半小时，高年级自发组成的化妆队给她们铺上厚厚的粉，打上亮片的眼影，在大面镜中一照，活脱脱像惊悚片中的女鬼，朱涵差点被自己的模样吓到。 “这也太吓人了，上台画这么浓的妆，”朱涵用兜里的纸巾擦着脸上的粉，说道。 有经验的学姐说：“以往都是这样，你别看现在妆浓，到台上氛围灯一照，跟没化妆一样。” 唐菁菁也盯着镜中的自己看，脸白到像刷上一层白漆，跟脖子完全是不同的肤色，确实很可怕， 朱涵嘟囔说：“等会儿节目结束放学我哥跟我嫂要来接我吃饭，大晚上我这个样子出现，不把他们吓死。” 学姐嘱咐她们道：“这里有专门卸妆的东西，你们是最后一个节目，记得早点来，来晚了人就不在回家了，” 唐菁菁也和朱涵一样，拿着纸巾在擦脸上的粉，她看着朱涵哼小曲的样子问道：“你哥和你嫂子接你回家呀，” 上次她听朱涵说，她哥和女朋友准备大学毕业时就谈婚论嫁，没想到快到那么一天了。 “是啊，”朱涵点头说：“我哥跟我嫂子都谈五年了，他们高中时候都在一起，现在都准备结婚了，” 高中？唐菁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高中不是不让谈恋爱吗？” “高中不让干的事多了，反正除学习以外，其他不相干的事都不让干，”朱涵见自己脸上的粉少了很多，又照了照镜中的自己说，“别说我了，等会儿你家谁来接你？” “应该是我妈吧，”唐菁菁语气有些不确定， 父亲在外面还没回来，她给母亲打电话，说是晚上要加班，晚点到，让她先在学校玩一会。 “大合唱的同学快去后台准备轮到你们了。” 幕后工作的同学跑到化妆室门口喊她们。 唐菁菁和朱涵拉着手，赶紧跑去了后台。 他们上个节目是诗朗诵，随着舞台地下一阵欢呼雀跃的鼓掌声，她们按照队伍的顺序，依次上台，站在木桩上排着队伍。 高昂的音乐响起，唐菁菁觉得台上的五分钟过得像是五秒钟那般快，也不知道自己唱什么，只感觉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们，一曲终了，校艺术节的晚会也圆满结束。 坐在前面的领导退场后，不少同学也赶着回家，甚至比平常要手忙脚乱，朱涵也是，节目一结束，她恨不得两条腿都飞起来，和唐菁菁说完再见后，就没了身影。 母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自己，唐菁菁也不着急，一下场看到有同学在收拾东西，她也跟着去帮忙，扫地、关灯、整理设备等帮完一圈后，小礼堂里已经没几位同学了。 沈巧雪也没走，她身上跨着兔子背包，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问：“你还没去卸妆吗？外面下雨了，你家长来接你吗？” 唐菁菁突然想起自己涂到苍白的脸，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忘记了，现在化妆室……” 第54章 “已经锁上门了，”沈巧雪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说，“我身上没多少东西了，就一点纸，你还是擦擦吧。” 唐菁菁接过去说了声谢谢，沈巧雪礼貌笑笑对她说：“现在雨下得越来越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她和唐菁菁简短地告别以后，没停留，走出了学校礼堂。 唐菁菁去后台拿了一下自己的书包，看着外面阴暗潮湿的乌云，地面上也都是点点的小水坑， 幸亏今天起床前看了眼宿管阿姨写在黑板上的天气，提前带了伞， 她撑着伞，走在雨中，到学校门口时，路边已经很少人了。 还没望见母亲的身影，唐菁菁抱着书包拿着伞来到公交站牌下躲雨，秋风秋雨来得快，也刮得冷，冻得人身体直哆嗦，趁着这时候，她又开始拿出纸巾沾着雨水，去擦脸上的粉底。 擦到一半，就停下了手，注意力都被不远处整个被淋湿的女人所吸引， 那女人半蹲蜷缩在垃圾筒旁，身子不停地在发抖，衣服都被雨淋湿了，隔着朦胧不间断的大雨，唐菁菁看不到她完整的面容，只能瞧出个大概，是和自己母亲一样大的年纪。 她为什么独自在雨中？难道不知道躲雨吗？ 唐菁菁觉得奇怪，小心在一边观察，始终没敢去问，她害怕是假的，也曾在新闻上看到过说有位女孩好心送伞，却被拐走了。 她一脸警戒，直到路边过往快速的车辆从她面前经过时，地面那摊水几乎整个浇在她身上，从头到脚， 她还从夹杂呼号的雨声中听到了哭泣声，哭声狼狈痛苦。 唐菁菁开始动摇了，她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看到对面商家都还亮着灯，才背上书包，拿着伞缓缓走入雨中。 女人眼神惊恐，狼狈不堪的状态但还是遮挡不住她惊艳的外貌， 年轻时候应该是一个很好看的阿姨。 唐菁菁看她精神不稳定，害怕吓到她，先是为她撑伞站了一会儿，接着才缓缓蹲下身子问：“阿姨，你家哪里的？是走丢了吗？” 女人见到她跟自己搭话，身子又往后缩了几步，摇摇头，眼睛瞪得像敲响的铃铛， “我…我不知道…”她嗓音中有些害怕。 应该是精神不太正常了，唐菁菁之前在家附近的街上也见过相似的女人，相似的症状，周边的都叫她疯子。 唐菁菁自从记事时，父母就开始跟她说，要离东边街道那个疯女人远一点，她会抓小孩出去卖。 在上小学时，唐菁菁身边的那些同学都喜欢用石子扔她，笑她，因为她总是到学校来，躲在墙角偷听他们上课，学她们一样读课文，还总是冲着傻笑。 原本她和周围人一样讨厌那个疯女人，因为她身上很臭，穿得很脏，直到有一次唐菁菁偷跑出去玩找不到回家的路，跟着那个疯女人才回了学校。 后来唐菁菁听父母说过，那个疯女人是因为上不了大学才疯的， 疯女人家里很穷，她母亲是很漂亮的傻子，瘸腿的父亲五块钱把傻子娶回了家，生下了她，她智商高，学习优秀，但命不好， 考上大学被人顶替，没钱没势，还要被父亲逼着嫁给一个有钱的五十岁老头，后来不知怎么，人就疯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唐菁菁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阿姨是因为什么？ 唐菁菁知道有些人虽然精神行为状态都疯，但不一定全是坏人，甚至说比一些正常人心肠还好， 唐菁菁扬起笑，尽量表现出一副很友善的样子，她轻轻说道：“我是五中的学生，你是不是来找人的？” “我…我…”女人显然脑子凌乱到叫不出任何人的名字， 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唐菁菁把伞搭在她身上，跑进雨中跟门口的保安叔叔说了一声，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就到了，见女人口齿不清，便带着她们回了警局， 唐菁菁打电话和母亲说明了情况，旁边的警察姐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暖了下身子，她就坐在那里，等待着各自的家人。 女人貌似精神已经很恍惚了，她语言凌乱，看她的动作和状态，也基本上可以断定精神病一类的，警察眼见着问不出什么，准备让人带她去休息室时，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 “您好，警察叔叔，请问有没有在五中学校门口看到一个女人？她头发很长，眼睛很圆，亚麻色的运动服……” 他满脸都是焦急，话还没说完，一位警察领着女人来到了他面前， “妈，你没事吧。” 那位阿姨已经被家人找到，只不过让唐菁菁有些震惊的是此时那位疯阿姨的家人，不，应该说是儿子，他们眉眼之间长得很像， 也不是她认为的重名重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是章之阳，而章之阳的母亲是个精神病。 -------------------- 第29章 29 29. 章之阳的妈妈是一个精神病， 怎么会这样？ 唐菁菁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难以置信，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孟浩说起过他家庭的一点，说出了一些小变故，但没想到，变故是这样， 她不知道章之阳以前刻意避过家庭的话题是不是因为如此， 第55章 但眼前，唐菁菁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 她貌似偷窥到了章之阳的秘密，而知道别人秘密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秘密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像长在人们心中的刺尖，碰不得也摸不得， 唐菁菁并不确定，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他扎在心里刺越来越疼， 她低垂着头，有一瞬间想要逃离这里。 警察姐姐走过来，说：“就是这位同学把你妈妈送过来的，看校服，你们还是一个学校的。” 唐菁菁始终低着头，她看不到章之阳是怎样的神情，只听到他轻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此刻的风裹挟着寒气，唐菁菁总感觉他的话很冷，没有原先的温暖，冷冰冰的。 见了章之阳后，他母亲刚才疯言疯语的状态也稳定了下来，章之阳把拿着的厚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对警察鞠躬说谢谢后，扶着母亲向外走。 唐菁菁站在那里，一直看着脚下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再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没有跟章之阳讲一句话，她不知道被人知道秘密的他会是什么反应？ 生气？疏远？还是…… “冷吗？” 章之阳在离唐菁菁半米的距离停下，他转过身来，把身上那件校服脱了下来，放在手肘处，像是要递给她， 章之阳又说：“今天真的谢谢你，把我妈妈及时送到了警察局，我看你身上都淋湿了，要不拿件衣服披上吧，会感冒的。” 他神色很平和，面对唐菁菁时，也跟从前一样，温和平淡，没有什么不同。 “我…”唐菁菁抬起头来，眼睛直盯着他手上的那件衣服，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并不算保暖。 看到她迟迟没有动作，章之阳眼底露出一丝小心， “是不是……嫌我…” “不是。” 唐菁菁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也接过他想要缩回去的手，眼神试探地看着他说：“把衣服给我了，那你呢，你不冷吗。” “我还好，皮厚，不会感觉有多冷，还是你穿上比较好，” 章之阳再没有和她说其他，露出了一个我没事的笑容后，扶着旁边的人渐渐走入了雨中。 唐菁菁把搭在自己手上的衣服披在了身上，她站在原地，看着章之阳在雨中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也感觉关于他一切也越来越神秘， 他就要出国留学，再神秘也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这次学校放三天的假期主要是为了接下来的文理分科。 文理分科是大事，关乎着你以后要学什么专业，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班主任在台上讲有多重要，唐菁菁也不敢懈怠，她纠结了很久，还在网上填写过朱涵给她弄来的关于文理建议的测试，测试结果是理科。 可理科中的物理和数学是她最头疼的学科，结合平时中等的成绩，唐菁菁没拿定主意，跟自己的父母商量，母亲不懂，父亲在外面拉货打工没有时间。 回家吃饭时，母亲又象征性地问了下唐菁菁学习成绩，闲聊时说起街边的一个苦命叔叔，说本来健壮的身体，因为长期劳累突然生了病，暴瘦几十斤，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奄奄一息。 母亲说完，还特意嘱咐唐菁菁道，说高中正需要营养，不要为了减肥吃那么少，对身体不好，唐菁菁心思不在这里，她敷衍了两句，随便吃了点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朱涵在群里发信息说去医院看牙的时候，发现了章之阳。 她把拍到的照片发在了群里，唐菁菁点开一看，是他从医院出来的背影，照片中的背影比唐菁菁前几天见他的时候还要单薄，像素不好，照片也很糊，唐菁菁看不出他完整的神情，只感觉没有当初的精神。 朱涵说：【我见他的时候，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的，那个女的疯疯癫癫的，甚至还对路人破口大骂，脑子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唐菁菁知道朱涵口中女人是谁，虽然她跟朱涵是那么好的朋友，可关乎到章之阳，她没透漏半分，说：【可能是你想多了，那是人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别议论了。】 朱涵没多想，话题也被接下来讨论的文理班选择代替。 班主任在群里又艾特了全体成员，说已经想好的文科报给沈巧雪，理科报给章之阳。 还没想好的唐菁菁率先点开了与章之阳的对话框。 联系方式是前不久加上的，章之阳应该是不常看手机，唐菁菁上午申请，他下午才验证通过，在学校座位不挨着，平时话题也很少，两人加上后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再也没有对话。 章之阳的头像是一个明朗的太阳，点进主页去看，农场、宠物和空间都是空白的，很简洁，看不出什么。 孟浩选的是理科，朱涵选定了文科，唐菁菁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要选什么， 犹豫了很久，直到对话框中弹出一个聊天消息， 一看备注——章之阳，他是来催自己的，唐菁菁想。 也果然不出所料，章之阳第一句话就是问，文理你选好了吗。 本来趴着的唐菁菁一下坐直了身体，回：【还没。】 她又等了十分钟，看着聊天对话觉得自己是不是回得太冷漠了，又想了一下问道；【你选文还是选理，】 第56章 消息刚发出去唐菁菁就后悔了，章之阳都是要出国的人，怎么还会跟她们一样。 而这次，章之阳回得很快， 【理科。】 那自己要不也选理？ 唐菁菁大脑一下弹出这样的想法，瞬间又被那难懂的公式劝退。 这边，章之阳又发来了消息， 【你还在犹豫？】 【嗯。】 唐菁菁看着屏幕呆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消息， 【我觉得文科比较适合你。】 文科吗？ 唐菁菁不知道他这句话的缘由来自什么，思考间，手机又来了信息， 【那你想好以后要从事什么了吗？】 以后去做什么？ 唐菁菁自己还真不知道，说来自己也学得糊涂，升学考什么，她就学什么， 但要问自己真的热爱什么，她的答案是没有，可应试教育摆在你面前，你必须得从其中选择一个。 章之阳又发了一连串信息， 【咱班选文科的也不少，虽然学校比较偏重理科，但如果你学起来觉得枯燥又费力，还不如选择另外一个……】 唐菁菁心里也逐渐有了方向，三两句聊起来后，也没原先那么沉默，她开始问章之阳，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他回得很慢，像是在思考， 【原先我觉得物理挺好想去做研究，现在很想当医生。】 说起医生，唐菁菁想起了他精神不太正常的母亲，略带关系地问， 【你妈妈怎么样了？】 【还好。】章之阳回答得模糊，不太想提起这个。 【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唐菁菁向他保证。 【谢谢。】 过了很久，章之阳才回复，夜已深，两人也没再继续聊。 - 到了开学那一天，唐菁菁中午吃了席才去学校，前几天母亲跟她说的那个叔叔没救了病死了，流水席上看不出丝毫的悲伤，大家有说有笑谈论着一切，好像死亡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唐菁菁还是跟朱涵一样，选择了文科，又过了一个期末，学校开始组织起了最后的期末考。 大家都紧张有序地开展着复习，也都有意无意中上完了最后一节体育课、美术课和音乐课…… 学校分班的规矩是理科在前面，文科在后面，唐菁菁知道自己选文以后，跟孟浩还有章之阳同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连教学楼也不会挨在一起，更别提平时的见面和吃饭了。 唐菁菁不知道什么时候章之阳会突然出国，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她把在最后几天的考试当作是最后见面的机会， 趁着最后一门快要考完的时候，她拿出了一张颜色很漂亮的彩色卡纸，没有署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写上了祝福的话语，用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八个字——春和景明，前途似锦。 期末考结束那一天，唐菁菁把这个东西偷偷塞到了早已经结课的物理书夹里，不知道他能不能翻到，而自己的内心又纠结万分，想让他翻见又害怕他翻见。 对于即将升入高二，各奔文理的她们，班主任提出要在学校外面举行一个小型的班级聚会，也就是吃吃饭说说话。 负责订位置的是沈巧雪，经过两三次的共同活动，她跟唐菁菁三人关系也还不错，特意跟她们说一定要来参加。 唐菁菁本想拒绝，可孟浩和朱涵都参加了，在不停地劝阻下，唐菁菁也同意了。 -------------------- 第30章 30 30. 沈巧雪把聚会的位置订在了一家规模还不算小的湘味菜馆里，到场的人也不少，足足有十桌那么多，虽然来了这么多，但最想见的却没来。 唐菁菁吃到最后，对于同学的闲聊没有兴趣，自从知道章之阳要出国留学，她心里就堵得慌，也不知道上次她写给章之阳的祝福语他有没有看到，有没有认出是自己的字迹。 吃饱喝足后，唐菁菁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走出餐馆去散心，外面的日头又高又烈，唐菁菁看到了一家卖棒冰的超市，选了一个最便宜的老冰棍，拿着手里刚准备掏口袋付钱，就看到旁边的商场门口停着一辆车。 那辆黑色的车唐菁菁觉得熟悉，眯眼去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时，从车上又下来两个人， 这次她万分可以确认眼前的车她绝对认识，因为从车上下来的两人中，其中一人就是章之阳，另外一个男人就是上次在寒假中和章之阳一块去买衣服的怪叔叔。 他们相处和说话之间更像是冰冷的陌生人，章之阳的脸色也更冷漠。 唐菁菁和他们距离十分近，为了害怕被发现她退到了后面高高的货架旁，以此来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章之阳跟怪叔叔像是在争吵，两人一个副驾驶上坐着，另外一个则握紧了手上的拳头站在原地，又过了一会儿，怪叔叔关上了车窗，黑色的轿车也驰骋而去，只剩下章之阳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汽车早已离去的地方呆视。 他是跟自己的家人闹矛盾了吗，从刚才的所见所闻中，唐菁菁只能得到这个信息。 “喂！姑娘！你到底买不买啊！冰棍都快化在你手上了。” 老板嗓门很大，说话语调也很高，超市里购物的其他人也探出头来看， 第57章 “对不起，我买。” 唐菁菁回过神来，拿起手上的冰棍去结账，还没走出门去，就看到之前定在原地的章之阳现在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眼神也注视着她。 意料之外的碰面，唐菁菁干笑一声冲他打招呼， 神色依然低落的章之阳垂下了头，只问了句：“你都看到了？” “算是…吧。” 唐菁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又说：“你放心，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其他人知道也无所谓，反正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 章之阳后续低喃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唐菁菁没听清他的意思，“啊”了一声，章之阳抬起头说了句没什么，指了指街角对面的快餐店说：“要一起去坐坐吗？” 手上的冰棍因为酷热的天气已经在塑料袋中有化水的趋势，唐菁菁看着他情绪低落的样子，点了点头。 坐在快餐店比外面凉爽很多，两人同坐在一个小角落里，章之阳点了两杯冰可乐，喝了一小口，才缓慢开口，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唐菁菁就把班主任安排聚餐的事情告诉了他，章之阳恍若地点了点头，说自己记起来确实还有这回事，原本想也参加，但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所以耽误没去。 他说话时候的气压很低，唐菁菁也察觉出了他今天状态很低落，完全不像平时积极开朗的人，她试探性地问：“你和你家人吵架了吗？” 章之阳垂下眼睛，略微点点头，嘴唇动了下，说：“和我父亲，也就是刚才那位。” 唐菁菁早已经猜到那位怪叔叔的身份不一般，类似于亲戚一类的，可没想到章之阳说他就是他的父亲。 唐菁菁也不是怀疑什么，在心里把他们两个暗暗比对后才发现两个人没有相像的地方，倒是章之阳和她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亲母子。 只是有一点的疑虑，后来唐菁菁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像不像又不是只靠长相和外貌判定的，生物课本上不也说了，基因具有多样性。 她收回了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开口安慰道：“家人之间没有什么隔夜的仇，你不要多想，你父亲也很爱你，过几天气就消了。” “但愿如此，”章之阳缓缓回答，偏头看着窗外曝晒的日头问，“要是你的话，你会觉得父母对你好吗？”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唐菁菁有些疑惑，她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我觉得父母跟孩子的关系是永远也断不了的纽带，他们把我们生下来给了我们生命，还把我养到这么大，我很感谢他她们，要是按照我自身来说，我父亲母亲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对我很好，等我长大了也会对他们好。” 一连串的回答让两人之间的氛围静滞了一会儿，正在唐菁菁觉得自己说的话是不是不太对时，章之阳起了身，盯着她看了一眼说，“你很幸运。” 没再给唐菁菁反应的机会，他推开后面的椅子去结了帐， “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再见。” 唐菁菁坐在那里，看着面前只喝了一口的可乐汽水，却不知道他口中的再见会不会是永远的告别。 - 六七月份的夏天，空气中蒸腾的都是密不透风热气，公交车上没有冷气，车上的座位被太阳照得有些烫手，章之阳在公交车最后面找了一个比较阴凉的位置，但即使这样还依旧挡不住酷热，十几站坐下来他侧脸都被热气蒸到发红，头上甚至脖子上都陆续渗出了很多汗。 到了指定站下车，章之阳又走了十分钟才到家里。 这里不像中心的商场繁华，但人却可别商场的要多，走在回家的路上，拥挤的住户一家挨着一家，吵架声、孩童哭闹声甚至男女之间大汗淋漓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无比清晰。 街边货架杂物堆在一起只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道，小型的自行车可以过，但稍微大点的就不行。 章之阳弯弯绕绕，一路上跟许多相识的邻居打过照面后，上了楼。 他现在暂居在这里的三楼，门只是木门，以前的锁孔早已经生了锈，打不开，章之阳就在门那边弄了一个长链锁，不过现在是夏天，各家各户都开着门散着热气，章之阳一进门就看到了在沙发上正缝制东西的姥姥。 家里虽然破旧，但很整洁，砖和黄沙铺成的地板上除了土再没其他脏乱的东西。 姥姥坐在有光的地方，针线筐上面盖着一张木制的蒲叶扇，她脖子上挂着毛巾，原本是干的，现在已经被擦得有些湿。 章之阳一进门就感到铺天盖地的热气黏在自己的身上，没有剧烈的动作，身上早已冒出了汗。 章之阳皱眉走过去问：“姥姥你怎么不开风扇，都这么热了，空调也不开。” 姥姥眯着眼睛笑，放下的手中的东西，说：“我不热，你总算回来了，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饭。” “吃过了，”章之阳把旁边风扇打开，伴随着老式风扇吱呀闷哼的响声，他又开口问道：“我妈呢，” “我才把她哄睡着，现在在里屋凉席上睡着呢，” 章之阳点点头，径直走进了浴室，关上门准备冲去一身的黏湿， 姥姥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翕动着嘴唇问：“你爸他？” “走了，”章之阳说得轻描淡写，直挺挺地站在淋浴头下，闭眼感受身上的燥热在一点一点消失。 第58章 晚上，姥姥去附近菜市场买了菜，章之阳在附近接了一个补习兼职，日常就是给那些刚上初中的学生，教数学物理，一小时五块。 章之阳的母亲李珍娟也醒了，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疯言疯语，见到陌生人就狂喊，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章之阳补完课回家时，她就站在门口等他，喊他的小名——阳阳。 章之阳或许心里还堵着一股气，他看着眼前的人，瘦弱的身子和苍白的肤色，还有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神，无辜又可怜。 章之阳移过眼神去，没说一句话，对于她欢迎的动作只是是冷漠地回了句嗯，再没说其他的话过，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吃完饭，章之阳回到了房间，拉开台灯， 在他桌子上放着的是某外国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他一直在那里坐着，看着，盯着上面录取的名字沉思发呆， 这张通知书是他每天读背英语以及努力学习的证明，对，现在来说仅仅是一个证明而已，没有其他的用处。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躁乱声也渐渐平息，时不时传来脚踏楼梯的声音，随着就是一阵狗叫。 章之阳拿出明天要补习的内容，上面写写画画，一直等到手表上的闹钟，滴滴响起，他才合上书，准备睡觉。 已经十二点了，章之阳正要关门，看到还没黑透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客厅里的灯早已经关了，章之阳拿着手电走出去，在门口侧边看到了蹲在一旁的李珍娟， 她手上拿着一碗已经坨掉的面，蹲在墙角处一动不动，藏在黑夜中的眼睛还是那样可怜无辜，她盯着章之阳看，像是要寻求原谅一般， 可他们都没做错？ 章之阳想要去留学，她想要恢复原来的家庭模样，他们都有自己想要的，都没做错？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珍娟仰头看着他，从地上拿起一个很小型的积木模型，上面是一个恐龙形状，小小的，颜色也已经掉漆，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的这个？ 李珍娟捧着手的碗慢慢举高，直到胳膊伸直，而她依然蹲着身子，有些蜕皮的嘴唇缓慢张口，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李珍娟的话很轻，也很温柔，就像当初章之阳小时躺在她旁边听摇篮曲， 她柔和的歌声和她耐心的哄睡，一切一切都涌现在章之阳脑海中， 他很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很想跟着父亲一块出国，很想简单无忧的生活， 可一切都…… 这次章之阳蹲在地上，失了态，他手捧着脸，没去接那碗面只是默声蹲在原地， 他没办法做到心狠，他也逃不过父母亲带给他的血缘，他什么也没做错，唯独不该是这样。 李珍娟放下碗，站起身来去轻拍他的背，动作很轻很慢，就像真的在哄小孩一样。 天上的月亮早已不似从前那样明亮，甚至说有些黯淡，也更显凄凉，银白色的夜，透过窗户稀薄的光散在地上。 李珍娟哄睡的动作依旧还在继续，而章之阳背阔高大的身影几乎被李珍娟瘦小的身影所笼罩。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只要考上大学，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章之阳最后在心里安慰自己。 -------------------- 第31章 31 31. 高二开学的那一天，学校最新的教学楼已经盖好了。 唐菁菁、朱涵和孟浩三人在分班表上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班级，这次文科班还像往常一样，只有五个班，而值得庆幸的是，唐菁菁和朱涵两人分在了一个班里，同在二十班。 孟浩如愿进入了理科的拔尖班中，在新盖的教学楼中间层。 唐菁菁和朱涵两人回宿舍整理好床铺，收拾好东西后就去找孟浩，一来孟浩说从家里拿些好吃的，要两个人去找他拿；二来是因为两人都想看看新教学楼里的设施环境如何。 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不少以前的同学，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等爬到三楼时，孟浩也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班门口等她们。 孟浩挥手说：“快来这里。” 两人走近了他。 朱涵往教室里面探着头问：“你们这新教室不错哦，” 新铺的白瓷砖地板，宽宽的走廊，还有崭新的课桌多媒体…… 唐菁菁把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眼底都是羡慕， 如果文科和理科比喻成学校两个孩子，那理科是亲生的，被天天宠爱的乖孩子，文科则可有可无。 朱涵想起她们班里用到掉漆的老古董，叹气说：“果真我们文科就没什么存在感，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头铁选理科。” “就你二三十分的物理成绩，选了也是浪费，说不定以后还要转科。” 孟浩说着，手拿着一袋零食递给她们， 唐菁菁看着袋子里面各种各样的零食问：“你买这么多？” 孟浩说：“我妈说高中生要补充营养，给我买了很多酸奶零食，我平时吃零食吃得少，给你们一些。” 朱涵笑眯眯地接了过来，“还挺沉。” “都是硬货，有些味道还不错，你们尝尝。” 朱涵从袋子里翻出一小包果干，递给了唐菁菁一个，说：“菁菁，你尝尝，酸不酸。” 唐菁菁拆开袋子，咬在口中，刚开始味道确实有点酸，嚼软了后很甜，是属于芒果味的香甜。 第59章 唐菁菁之后点头评价：“好吃。” “那我也尝尝。”朱涵也塞进了口中。 孟浩见两人吃得开心，趴在走廊上说：“你们课表出来没？说不定我们还有共同的课。” 唐菁菁边嚼边回：“一个文科一个理科，同一节课的机会比较少吧。” 孟浩说：“刚才有个四班的同学说他们和文科班的心理课是同一节，不知道我们两个班有没有。” 朱涵回：“那我们回去看看，说不定还能上同一节体育课，到时候可以一块儿玩。” 她说完，拿着刚才吃的零食袋问：“这个牌子的真好吃，芒果干…我就只买了苹果。” 孟浩说：“本来打算什么也不带的，但我妈说高二的学习很紧张，我们用脑子用得多，除了这些，还有两箱酸奶。” “你妈对你真好，” 孟浩回：“要不是现在上高中，以后要参加高考，我妈才不会给我买那么多好吃的。” “对了，”孟浩转过身来，身子靠在后面的走廊上说，“差点忘记跟你们说，我和章之阳又被分到同一个班了。” “他不是即将要出国吗？”唐菁菁疑问脱口而出。 “不清楚诶！”孟浩挠头，“我只是看刚才分班表上有他的名字，人还没见到。” 朱涵看得很明白，说：“高二上完就走了也不一定，我就说城里来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转到现在县里，我们五中只是个跳板，人家就要出国了，我们还在这里死死苦读，为个一本学校挤破脑袋。” 朱涵话中带着醋味，也有很多不忿，但唐菁菁知道她平时没什么心眼，说这些话也不是对章之阳的嫉妒恨，只是发发牢骚。 - 新学期新开始，新班级里面也有很多新面孔，班主任又重新制定了班规，而唐菁菁高一加入的板报社，高三的学长学姐退出了社团，板报社又开始新的选举。 在报班社第一次全体大会上，社长宣布了新学期里他们主要的任务，各自的搭档没有变化，而在唐菁菁意料之外的，她见到了几乎半年没见的许宗景。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事说话不着调，身上那件涂满色彩的校服被一件崭新干净的校服取而代之，唐菁菁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他，可等到开会结束，许宗景早已不见了身影。 幸好两人还是搭档，有独自见面的机会，绘制板报的任务轮到他们两个。 还是很安静的午休时间，唐菁菁吃完饭就过去了，拿了五瓶在外面买的营养牛奶，准备送给他当作谢礼。 许宗景一直等到午休铃响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经过上次的事件，唐菁菁对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知道他不是一个坏到透彻的人，她很感谢许宗景，甚至还有一些可怜他。 许宗景一眼就看出了她看自己眼神的那种怜悯，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什么慈悲心发作的善菩萨。” “可那个时候就是你救了我们，”唐菁菁说。 许宗景右手拿起粉笔，左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说：“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我那个时候出手单纯就觉得他装逼竟然比过了我，要是知道他们堵的是你们，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帮忙。” 他漫不经心的神情让唐菁菁觉得他嘴巴可真是硬，像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唐菁菁把提着的袋子放在了地上，转过身去，开始绘制板报，嘴上也没闲着说：“那要是沈巧雪在的话……” 许宗景停下手中的动作，“哎！我说你……” 话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说：“你用她的名字诈我是不是。” 唐菁菁默默吐槽道：“我可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急的。” “行。”许宗景承认自己给自己挖了坑，嘴巴一抿，没再说话。 唐菁菁余光瞄了下旁边的人，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许宗景从嘴里轻哼一声，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说：“你这么闲的话，不如把我这一份也干了。” 唐菁菁噤声没再问这个，又说：“不管你怎么说，当初你还把我的几十块钱要了回来，不感谢的话用心里总过意不去，我买不了什么昂贵的东西，我只有几瓶纯牛奶，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旁边许宗景冷漠的神情还有不耐烦的眼神，像是在生气。 好像真的生气了， 唐菁菁闭上了嘴巴，没敢再添油加醋。 板报已经绘制的差不多了，许宗景把剩下的粉笔头扔到旁边的草丛堆里，视线无意中瞥见了在他们斜后方站着一个人，他定眼盯了那人一眼，没说话。 唐菁菁一直看他站在那里不动，扭过头问：“你怎么了？在看…” 她话卡在口中，在许宗景视线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比以前瘦很多，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面容冷峻苍白，眼眸漠然，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站在离她们五六米远的距离，眼神幽幽地盯着他们。 唐菁菁不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他， 现在的心情更像是上课和人说话，被老师逮住那种难安的心理。 许宗景开口说：“我不太需要补营养，你还是把东西送给该补的人。” 唐菁菁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原地，向后面的人打招呼说：“章之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60章 许宗景听她语无伦次的话，率先说道：“他也是这个学校的，不在这里在哪里？” “哦！对不起，我忘了，”唐菁菁尴尬一笑，面前的人也走了过来。 章之阳一字一句跟她解释：“因为家里有事开学前请了假，今天才过来。” “那你家里还好吗？”唐菁菁小心翼翼盯着他看。 “还好，”章之阳抿了抿嘴唇说，“一切都挺好的，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唐菁菁长吁口气，语气中还带着庆幸。 章之阳短暂停留后，开口告别：“还要去找班主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那…再见。” 唐菁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嘴边小声低喃告别。 许宗景看她这个样子，提醒道：“喂！别看了，人都没影了，” “没有……”唐菁菁无力地反驳，脸上不知所措的神情却出卖了自己。 “说真的，我还是觉得你这营养奶送给有需要的比较好。” 许宗景话里有话，嘴上没提是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唐菁菁低头看着袋子中摆放好的几瓶营养奶，内心有些纠结。 - 晚饭时间，孟浩因为要补充笔记的缘故，晚下来了一会，等他匆忙下楼去打饭时，迎面碰到了正上楼的章之阳， 孟浩跟他打招呼说：“嗨，章之阳，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没有，”章之阳说，“我饭卡没拿，现在回去拿。” 孟浩没再说什么，匆忙下了楼，去往食堂的路上还遇到了独自一人的朱涵，他喊住她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菁菁呢？” “她说自己自己肚子疼，让我给她买点包子，就没下来。” “不会吃坏啥东西了吧，”孟浩边走边问， 朱涵想起唐菁菁的样子问：“不像，应该是生理期到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一同去打了饭。 唐菁菁对朱涵撒了个谎，看到班里人陆续都出去打饭了，捂着肚子装疼正趴在桌子上的她才缓缓起身，然后拿起身边的袋子，下楼再上楼，悄悄地走进了理科班的新教学楼。 其实她只知道章之阳和孟浩是同三班的，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却不清楚，幸好开学没几天，讲台上还有刚填好的座次表，唐菁菁按照上面的位置，找到了章之阳的座位，蹑手蹑脚地把那装有营养奶的袋子放到他桌前， 袋子里面除了一些纯牛奶还有一个便利签， 上面是唐菁菁练了好久的字体，跟自己平时写作业的完全不一样，这样也不会看出是谁送的，便利贴上内容很简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句话是朱涵常挂在耳边的“名言”，孟浩说她是为了贪吃找理由，但唐菁菁却觉得很有道理，吃不好身体就不会好，学习也就有气无力了。 唐菁菁不明白章之阳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好是坏，她肉眼可见的是，他比以前憔悴了很多，学习是更耗精力的事情，她于心不忍看到这样的章之阳，也听从了许宗景话里的建议，把那几瓶纯奶送给章之阳。 可能这瓶纯奶在他面前是很微小的东西，可唐菁菁现如今身边最好的也只有这些。 唐菁菁把东西放在座位上后没有片刻的停留，听孟浩说拔尖班里的人都很卷，吃饭五六分钟就完事了，所以她出来得极快。 只而明明只是送个东西而已，唐菁菁的心跳从刚开始到回去的路上就从未乱跳消停过，她也太害怕被人发现，离开时的步伐走得极快，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注目的视线。 -------------------- 第32章 32 32. 距离给章之阳送营养奶的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唐菁菁不知道他在收到这些东西时是何想法，是毫不在意？还是觉得会烦… 以前每天都能见到章之阳时，唐菁菁还感叹学校可真小，自己干什么都能碰到他，可真当不是一个班，一个教学楼后，唐菁菁又觉得这学校有好多学生，多到自己很少跟他碰面，而那些想法也不得而知。 在上第一节 体育课时，唐菁菁和朱涵无意间发现了理科班的熟人——孟浩。 孟浩也觉得很惊喜，这么微小的概率，还真是让自己说中了，他们三个真有相同的一节体育课。 唐菁菁比想象中的还要欣喜，因为不仅能跟孟浩一起玩，还能见到章之阳，可能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瞅见章之阳在自由解散后就坐在树底下的座椅上，没拿书，就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两三天没见，唐菁菁觉得他比以前的精神要好得多。 孟浩主动提出要打羽毛球，羽毛球是双人运动，可她们三个人注定要有一个不能打，唐菁菁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她主动提出退出，坐在一边看他们两个人打。 朱涵有些不赞同，说：“一周唯一一节体育课，好不容易能放松心情，锻炼身体，菁菁，你就别想偷懒了。” 孟浩也附和说：“就缺一个人，我再去喊一个人过来，” 他拿着球拍四处张望，看到自己认识的人不是在踢球就是在打球，除了一个人。 孟浩视线紧盯着不远处说：“我找到了，你们等我。” 他小跑了过去，看着眼前的人问：“章之阳，干嘛呢？” 章之阳慢慢睁开眼睛，说：“今天天气好晒晒太阳，” 第61章 “你一个人晒太阳多无聊，不如跟我们一块玩。” “玩什么？”章之阳身姿坐直，半张脸都在暖暖的日光下， “四人双打羽毛球，还有朱涵和菁菁，” 章之阳看着孟浩所指的方向，朱涵正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而她旁边的唐菁菁站在原地，只是盯着自己看，那时不时躲避的眼神中像是藏了什么。 四人两两组队，进行双打，孟浩提出要和朱涵一组，唐菁菁自然就跟章之阳站在了一起。 唐菁菁打羽毛球次数更多的是在过年，那时候家人都会放假，趁着有阳光的日子，在小院里活动筋骨，说不上有多擅长，但勉强还能打个五六回合。 而不知道章之阳会不会打？ 在对打之前孟浩信誓旦旦地定下了赌约说：“要是谁输了，下周末的奶茶就全包。” “好，就按你说的。”章之阳回答得很有底气，眼神坚定也充满信心。 唐菁菁之前跟孟浩打过，他发球刁钻，挥球有力，自己和朱涵加起来也接不住他的球，更别提看起来身体刚恢复好的章之阳了。 她有些担心章之阳会小瞧孟浩的实力，开口道：“孟浩他打起来挺猛的。” “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赌约。” 章之阳在活动筋骨，他神色之间比刚来学校时好太多了，整个人活力四溢，扬起来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没下去过。 看起来他真的恢复到了以前，又是当初那个开朗爱笑的男孩。 被他满是活力的状态所感染，握着球拍的唐菁菁也感觉劲头十足，她学着章之阳的样子目光汇聚到前方，弯腿挺膝，准备迎敌。 章之阳突然开口说：“相信我吗？我会带你赢的。” 唐菁菁没想到他会说如此保证的话语，“啊”了一声。 “我说，相信我。” 章之阳还以为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小，她没听清，扭过头来又重复了一遍，眼底还染上笑意。 唐菁菁很小声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还没开始打羽毛球，感觉自己手心早已经是汗。 对打开始，刚开始是孟浩占上风，唐菁菁接球总是失误，懊悔自己拖后腿的她带着歉意，章之阳却很有信心，继续加油的话语一直重复在耳边，后来到中场时候，他们慢慢找回了手感，唐菁菁有好几个球接得漂亮，章之阳也不吝啬鼓励的话，一直冲她点赞，合击掌心庆祝。 打到后期，对打已经进入了热潮阶段，朱涵和唐菁菁站在旁边一直听嘿咻嘿咻的挥拍声，还没等到自己去接球，各自的同伴早已把球打了出去， 多次下来，本来属于两个队伍之间的对打已经变成了两个男生之间的较量。 现在的体力也不如刚才，唐菁菁和朱涵就索性下场呆在杨树底下休息，在阴凉处看着两人对打。 章之阳看着瘦弱，蹦跳挥拍之间胳膊和腿部的流畅线条很明显，他刚才对对唐菁菁说的话也不只是一时的口舌之快，他是真的会打，孟浩脸上第一处出现了吃力的表情。 朱涵啧啧称赞：“章之阳还蛮厉害的，难怪学校那么多女孩都喜欢，菁菁，你觉得呢？” 唐菁菁喝了一小口水，吞吞吐吐说道：“还好。”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还想着刚才章之阳热烈的笑容和温和的话语，内心感觉有无数个小心思在胡乱撞，连带着刚才平缓的神情也有些不对劲。 朱涵头扭过去看她，看她脸侧挂着的红晕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是打球打的了吗？” “没事，”唐菁菁移过头去解释说，“刚才天气太热晒着了，不碍事。” “是吗？”朱涵没有多想，又拿去旁边的矿泉水放在她温热的脸颊上说，“这个水是我在那边写的凉水，你消消温，别上头了。” 唐菁菁说了句好，拿着矿泉水瓶贴在自己的脸上。 对战结束，胜负也见了分晓，孟浩和章之阳两人拿着球拍也向她们走来，从他们满脸是汗的表情可以看出刚才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战确实很激烈。 孟浩扶着一旁的杨树，气喘吁吁说道：“以前我还真没发现，你打羽毛球也那么厉害。” “还好，”章之阳很谦虚，站在树荫底下蹭着凉风吹去头上的热汗说，“以前上学时经常和朋友打，打得多了也就稍微厉害那么一点点。” “哪是一点点，你都快把孟浩的打到自闭了，”朱涵站在一边默默吃瓜，默契的扔给孟浩一瓶水。 孟浩接了过去，拧开了瓶盖，吨吨地喝下一大口说：“不打不相识，以后我打羽毛球终于可以打得尽兴了。” 他说完又问：“你还走吗？会不会哪天就突然出国去了，这样的话，我打羽毛球又没对手了。” 章之阳笑笑说：“不会了，还是在这里参加高考。” “啊？”三人异口同声的疑问。 “真不走了不吗？”朱涵再次开口询问。 “不走了，因为家里出了点意外，后来想想还是在国内上完高中的好。” 孟浩拍拍他的肩膀说：“国内的高中才是最让人难以忘记的，而且就凭你这个成绩将来说不定还是我们学校的理科状元，全国高校任你选，不更好。” 章之阳低头又笑了笑说：“但愿如此吧，我先去洗把脸，你们先聊。” 第62章 朱涵看了一眼章之阳离去的背影，轻声跟他们讨论说：“真可惜，我感觉他上一年每天都在练习英语口语，谁知道不去了，你们说他家不会破产了吧，然后没钱供应他上学。” 孟浩把刚才喝剩下一半的水扔给了朱涵，也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说：“你想啥呢？脑子里天天胡思乱想的，章之阳优异成绩国内国外不随便去，别人的家事你还是少打听，别整天一副八卦不完的样子。” 朱涵收回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说：“我这不是随便说说，不就是打一场球，你护章之阳比母鸡护崽都厉害，” 孟浩急啧一声，说：“我们这叫兄弟懂不懂，一起打过球，流过汗的兄弟，反正跟你说也不懂，去洗脸了。” 朱涵见他那个瞧不起人的眼神，在他转过身后，跑过去锤他打他，“你又看不起人，” 两人小打小闹着共同走向水池旁。 在两人过去时，章之阳自己已经洗好了，他整张洋溢着活力的脸上还都是未消干的水珠，有些被水沾湿的黑发停翘在额头上方，发尾上滴落的几滴水停在浓密眉间， 章之阳迈着很轻的步子走了过去，坐到唐菁菁身侧时，连带着一股微微温合的风，卷起人平静心中一圈圈涟漪。 他开口问：“你不去洗脸吗？” 唐菁菁捏着水瓶解释说：“我没出多大汗。” 章之阳长哦一声，拿起旁边还未开封的矿泉水问：“你买的？” “不是，”唐菁菁摇头说，“孟浩在食堂拿的，” “那我先喝一口，刚才运动那么剧烈，现在口干舌燥。” 唐菁菁轻嗯一声，点头仔细听着旁边人扭开瓶盖，然后吞咽进吼的声音， 她脚踢着地面上的小石子问：“你，家里还好吗？” 唐菁菁其实不知道章之阳原本的家庭是什么样，跟他们一样？还是说和许宗景那样富到流油那种，但她从前几次见他的家人可以隐隐推理出来，章之阳现在的家庭生活并不幸福，他爸妈或许离婚了，也可能只是简单地吵架，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殃及的只有章之阳一个人， 她话中是在问关于章之阳的家庭，但实际上最关心的还是他本身，会不会因为父母的缘故失去什么，可能心里也很难过，而她问这话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很心疼他，想去关心他。 唐菁菁不懂这种在乎人的行为算什么， 被他的优秀成绩折服？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和很多女孩一样，感觉他长得帅，内心有点关心和在意。 “嗯…一切都挺顺利的，”章之阳没有想掩饰，“我妈她精神状态恢复的还不错，现在可以简单的在家帮我姥姥，我爸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也不算太糟糕。” 那就好，唐菁菁听完也替他松了口气。 “那你呢？”章之阳突然侧头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打听我？” “我…”唐菁菁视线一下子和他紧盯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眼神清澈，但自己的神情却不单纯，害怕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唐菁菁赶紧把头垂了下去，脚下踢小石子的动作更乱了。 唐菁菁眼神四处乱瞄，缓慢说出口：“我只是觉得你唱歌比较好听。” “是吗，”章之阳像是真信了，他移过视线去，仰头看着杨树上未遮盖完的日光碎影，又问道，“那你喜欢听谁的歌？” “周杰伦？”唐菁菁语气有些不确定， 说到底，她自己听歌听得很少，其实也不是喜欢听他的歌，只是听他的歌比较多，广播里，mp3上都是他的，所以她才会回答得那么迅速。 章之阳听完话没说什么，反倒是慢慢哼出了一个曲调，不带歌词，只是一阵很轻快的调子，歌调中除了他不间断的哼曲，唐菁菁还从中听到了凉风扫过杨树叶的沙沙缓缓的响声， 响声和哼歌声一起在她心头徘徊留恋，直至聚成一团滚滚的火焰，在某一瞬间，突然炸开。 章之阳哼歌的动作也停止了，他动了动嘴唇问道：“知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 唐菁菁摇摇头，曲调很熟悉，但具体的歌名自己没了印象。 章之阳又转过头来，嘴唇翕动着想开口，却停住了，他慢慢凑近唐菁菁，而萦绕在唐菁菁身边那种果味香甜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烈， 唐菁菁不懂他要做什么，害怕极了，闭上了眼睛，嘴巴抿得极紧。 “你想什么呢？” 章之阳轻笑着开口，手指尖捏着一个巴掌大的杨树叶， “刚才看你头上有落叶，就帮你拿下来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那刚才自己闭眼睛干嘛， 唐菁菁觉得难堪。 “谢…谢谢，”她赶紧磕绊回答，抬起手弄了弄自己凌乱的头发，慌于为自己刚才动作找理由说，“我刚才在想那首歌的名字叫什么？” “你可能没听过，刚新发的专辑。”章之阳手里把玩着刚才的叶子，原先坚定的眼神迎着前方看去，又显出了几分迷茫。 他慢慢开口说道：“名字就叫不能说的秘密。” -------------------- 以后就确定晚六点更新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3章 33 33. 上一次对打输了后，孟浩按照自己下的赌约，周末半天休息的时候，果然去奶茶店请喝了三杯奶茶。 第63章 四人走在路上手里一人提着一杯奶茶， 朱涵边嚼珍珠边感叹道：“还是别人请客的奶茶喝起来舒服。” “你还说呢，”孟浩无语地盯着她看了一眼说，“该我们两个人请他们喝的，你倒好，骗我说下周的饭钱不够了。” “真的是这样，”朱涵解释，“你得信我，我全身上下就剩五十块钱，连下周的饭钱都不一定够。” 孟浩想要揭穿她的谎话，质问道：“你不是说你的压岁钱还有几百吗？怎么现在就剩五十。” 朱涵带着后悔的语气说：“哎呀，我上次去买资料的时候，看到几本新出来的小说就没忍住，一下子花了出去……” “你买多少本啊？姑奶奶，”孟浩也知道她口中的小说是什么类型的， 新学期班主任也强调过，说，最近市面上出现了许多跟学习无关的言情小说，不能带到学校看，被抓到是要没收的，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她既然还敢以身涉险，买了不止一本。 唐菁菁也知道这件事，文科的东西太枯燥无聊，学起来也让人精疲力尽，她们刚开始只是在课本的课外阅读上看一些有趣的故事，后来班里有些女生不知从哪带来的青春言情小说，读起来有滋有味，比那些生硬难背的知识点有趣太多了。 两人都很入迷，白天只要一有时间就看，晚上还会带着那些书在被窝偷看一会儿，然而总共那些小说还没几天都被传阅完，看过一遍，小说这东西也让人上瘾，在班里也实在是需要有些有趣的来打发时间，所以她跟朱涵两个人就趁着周末买辅导资料的时间，去买了好多本小说。 唐菁菁的压岁钱没朱涵多，就买薄薄的言情杂志，故事短还可好看。 “我们也没多少本，”唐菁菁站出来说，“只是他们价格有点贵。” 孟浩看着两人，叹了口气说：“还不如跟我去书店呢里，” “书店都是正儿八经的学习工具书，我们课外读物。” “你还知道你们看得不正经啊，”孟浩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之前去过那里，有专门的言情专栏，” 朱涵听到这里，可就提起了兴趣说：“菁菁，要不然我们也去看看，” “行吧，我都可以。” “那你呢？”孟浩问和他们走在一起的章之阳，“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吗？里面也有很多科幻和教辅书，免费的不要钱。” 有这样的好事干嘛不去， 章之阳点点头，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学校附近的书店。 眼下正是夏天，外面炽烈的太阳烤着大地，新华书店里面有很多穿着校服的五中学生，有的是来买书的，有的是来看书的，有的更像是来乘凉的，他们席地而坐，偌大的书店，排挤着的都是人，大家有序的翻阅观看，行为举止都是轻声细语，没有半分的噪音。 按照孟浩的指示，朱涵和唐菁菁找到了书店内摆放言情杂志和小说的地方，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页面占满了整个书架。 少女寻到了自己眼中珍贵的宝物，拿起一本拆开的杂志，爱不释手地翻阅着，唐菁菁在一侧书架旁停下，此时的朱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找到一本比较符合自己口味的书， 唐菁菁又去找一个可以蹲下的空位，这边是角落里，没有太多人，正好也可以仔细翻看阅读。 青春杂志和小说一篇篇都是关于少年时期心动的描写， 唐菁菁看得入迷了，不知不觉也就和里面的主角融为一体，就连有人喊自己，她也没听到。 面前章之阳正拿着一本厚厚的物理科幻书，他嘴巴蠕动着，在轻声说着什么，但唐菁菁却没听清， 她疑惑问道：“什么？” 章之阳弯着的身子也蹲了下来，他腿很长，蹲下来的瞬间周围的空间都被他挤占，章之阳把头又凑进了她侧边几分，语气很轻柔地说：“我说你可不可以往边上一点，给我让个位置，” 原来他是在找位置，唐菁菁身边正好有个空位，她收腿拿书，往侧边移了一点，腾出了一点空间。 这下唐菁菁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沉浸在故事里，章之阳个高腿长，盘坐在地上的腿只能蜷缩着，两人的双腿有时候相触，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点点，但这些足够冲刷唐菁菁内心的理智。 随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之间的空间也逐渐越来越小，甚至两人翻书的胳膊动作都能碰到一起，冰凉且真实的触感让唐菁菁不得不分心， 章之阳反倒是看得很入迷，一直低垂着头，不曾觉得有些异常， 唐菁菁有些不淡定，她会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身边的人，从没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如此近，近到唐菁菁几乎可以看到他垂头时翻动的睫毛，以及白净的脸庞上，鼻尖处有颗淡淡的小痣， 那个只有细笔尖大小的痣她以前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不是近期长出来的，又或者是自己从未这么仔细的观察他。 唐菁菁试图用书中精彩的故事来掩盖自己乱跳扑动的心，而那一篇篇精彩难以忘怀的故事却又在向她证明一件事，她过往关怀和在意的心思，不安和害羞的神情，在众多篇故事中体现为喜欢， 书中讲得是别人的喜欢，那换到自己身上呢，是喜欢吗，是喜欢吧，一下午唐菁菁都没看下去多少。 第64章 - 学校又来了一位转校生，叫梁森，他是从其他县城里转过来的，是一个体育生。 梁森长得更符合校园中的男主角，他高大帅气，会打篮球，而且待人礼貌，声音低沉磁性，讲起话来，有趣幽默，一跃成为了许多女生闲暇之余闲谈的对象。 唐菁菁也陪朱涵去看过他其中的一场篮球赛，许多人围在一起给他加油，欢呼声此起彼伏，足可以看出他的受欢迎程度，但唐菁菁却无感，自从上次和章之阳待在一起后，她总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异常了，只要有空闲的时候，下课吃饭接水甚至回宿舍，就想见到他一面。 往往出现这种情况，唐菁菁就会更逼迫自己学习，对自己鼓励道，要跟他变得一样优秀，那样才有底气。 这次考试成绩又出来，理科第一毫无意外又是章之阳，下课时间，一同围在走廊上的女生开始讨论， 把梁森跟章之阳相比较，讨论谁更受欢迎， “梁森又帅，性格又好，我投梁森一票。” “明明是章之阳，她才更有魅力，学习好也很乐于助人。” “……” 朱涵扭头问：“你觉得呢？菁菁，” 唐菁菁内心想要投章之阳，但又害怕自己藏在心里的小心思被人发现，犹豫了很久也没开口。 她们还在激烈讨论，被讨论的主人公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们面前， 章之阳径直走到唐菁菁身旁问：“有空吗？想跟你说一件事。” 此话一说，周围哄闹看热闹人不断， 不知道他来找自己什么事，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人少的楼梯口，两人一前一后，走廊两旁的人也议论不断，讲得都是那些校园中的恋爱和喜欢。 唐菁菁此时内心更忐忑了，她甚至已经感觉到旁边向他们望来的视线， 章之阳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说：“刚才你们在讲什么呢，” “没什么，”唐菁菁觉得还是不要在正主面前讲这些事情。 “好吧，”章之阳没接着往下问，说出了来的目的，“这次来是因为有个读物杂志的事情，你们语文老师跟你说过，还有印象吗？” 唐菁菁记得这件事，当时她在网上看到一本好词好句读物杂志，带到学校的时候，被语文老师看到了，老师翻了翻里面的东西，觉得这本杂志还不错，便分享给了其他班里的语文老师，而购买杂志的唐菁菁变成为其中的负责人，每班需要购买杂志的人数要交给她。 原来章之阳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自己的。 唐菁菁接过他递给自己的那份名单，正要转身走的时候，身后的章之阳又喊住了她， 唐菁菁问：“还有事吗？” “那个…”章之阳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我下周要陪我妈去医院复查，没多大的事情，就是告诉你一声，体育课上要请假。” “好。”唐菁菁眼眸盯紧，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思考，章之阳为什么要特意和自己说这件事，难道是因为他们每节体育课都会一起打羽毛球的缘故吗，还是说他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 在章之阳请假的一周后，学校放了三天的假期，唐菁菁做公交车回家时，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父亲也从外面回来了，一改原先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穿得很正式，西装挎包，很像那种职位很高的领导，而是事实也确是如此。 父亲和其他人一块创业的拉货公司，今年赚了不少钱，每个人的分红也很多，带头的父亲也自然成为了其中主要老板之一，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在城中买一套房。 房子也看好了，就离唐菁菁学校不远，十几万的房子下个月就可以搬进去，惊喜来得太突然，唐菁菁没想到平时省吃俭用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直懵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活即将发生重大的变化。 财不外露，父亲赚到钱的消息街上很少人知道，他还给了唐菁菁很多钱，让她去买想吃想用想玩的，不够再要。 唐菁菁不舍得花，她害怕这是一场虚假的美梦，只有攥在手里的钱才有真实感，所以她去超市什么也没买，只是闲逛了一圈。 唐菁菁还在超市里看到了柳双迎，现在不是打工人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柳双迎为什么回来，碰面时也向她打招呼， 柳双迎脸上已经没有那个夸张的妆容了，她看起来很憔悴，素颜底下的眼神无光涣散，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柳双迎问她是不是又放假了，唐菁菁说学校里每隔一个月会放假三天， 这次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嘲笑唐菁菁学校里有多无聊，有多古板， 她苦笑着说：“真不错。” 这样的性格真不像以前的她，有气无力的语言，还有疲惫不堪的身体，唐菁菁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柳双迎语气很平淡地说：“没事，就是在外面玩累了，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都紧绷着，唐菁菁没再继续问，抬脚就要往前走， 柳双迎又叫住了她， 唐菁菁扭过头去看她， 她只是笑笑说：“要好好学习。” 无头无尾的话让唐菁菁思考了几秒钟，想起两人自从不在一起上学后就少了很多共同话题，或许她又在想些什么，可自己不懂，也没继续再问，离开了这里。 第65章 -------------------- 第34章 34 不知不觉就到了寒假，唐菁菁这次终于不用再乘车回家，她的父母已经把新家收拾好了，留给她自己的房间，是唐菁菁自己装饰的，没了原先生活那般拮据，唐菁菁趁着学校周围书店打折的时候，买了好多本二手的小说，堆在了自己床底下，放假时可以一整天窝在床上。 除此之外，唐菁菁的父母还在添置了电脑，说是供她查资料时候用，但唐菁菁更多的时候在电脑上和朱涵她们聊天。 她们四个人建了一个群聊，每天都在群里聊些快过年时候的趣事，孟浩和朱涵两人聊得最多，唐菁菁有时候在群里只回应一下，而章之阳很少在线说话。 唐菁菁每天上线时都会点一下他的头像，只不过每次都是黑白的，他好像很少上网冲浪。 在新年当天，朱涵像往常一样约她们出来玩，还是像上一年一样，想着四个人一块跨年，孟浩和唐菁菁两个人都没问题，而消失很久的章之阳借口托辞说自己那天有事去不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他没有说，三人也没再问。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早上唐菁菁她们一家人吃过早饭，家里就来了人。 父亲在外面生意做得好，到了过年时有不少生意上的好友或者伙伴来家里拜访， 今天来拜访的叔叔手上提了一壶陈年老酒，身边还跟着一位跟唐菁菁年龄相仿的女孩。 那女孩在市里面上学，老家在县城过年也就回来了，她穿搭模样都很乖巧，额头前留着长长的刘海，头上扎着飘逸高挺的马尾辫。 她嘴巴也很甜，在唐菁菁见生人木讷沉默不已时，她喊人说话一直没停过。 父亲他们在客厅沙发处谈生意上的事，她们两个小孩就去了唐菁菁的房间。 唐菁菁知道她话多开朗，而且她们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给自己，唐菁菁不知道怎么感谢，就把床底下偷偷藏的言情漫画和小说都拿给了她。 她看到这些东西神色很是平淡，坐在床上撑着胳膊眼神看向窗户外面， 她问唐菁菁：“你叫什么名字？” 唐菁菁如实告诉了她，并向她解释了是哪两个字， “我叫谭冰，”她跟唐菁菁说，“你这名字是一个中药名字拆解过来的吧。” 唐菁菁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好像是一个算命先生随便取的，至于有什么含义，她自己也不知道。 谭冰晃着腿自顾自地念了一首诗：“微雨过，何处不催耕。百舌无言桃李尽，柘林深处鹁鸪鸣。春色属芜菁。” 她念完，还在最后补充了一句：“是苏轼的忆江南。” 唐菁菁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好像高中时没学过，懵懵懂懂点过头后，对谭冰又油然生出一股敬佩感。 谭冰扭过头来问她：“你们没让背过？” 唐菁菁摇摇头，自己脑海中没印象，也有可能是背过但是自己想不起来，话末她又添了一句：“我忘记了。” “芜菁是一种草药，解毒消肿的，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唐菁菁干笑一声，没说话。 谭冰说完起身看了唐菁菁拿出的小说一眼说：“我不爱这些，你们这里有快餐店一类的吗，我有些饿了。” 她说完的语气很平淡，神情清冷，昂着头站在原地，似乎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有，”唐菁菁把那些东西又放在床下掩饰好，站在她身侧说，“你要是想吃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 “可以，”谭冰回答得干净利落，眼神又看向了唐菁菁挂着墙上的毛绒包，直接上手拿了下来说，“这包挺好看的，介意我背吗。” 那个包是前不久唐菁菁过生日时，朱涵陪她一起去商店买的，毛色软，手感好，整体通白，两只兔耳朵耷拉在两侧，非常可爱，因为白色很容易脏，所以唐菁菁几乎没背过，当宝贝一样爱惜地挂在墙上， 唐菁菁还没回答，她就已经拿了下来挎在了自己肩上，还对着落地镜中不断展示，手不断捏着两只兔耳朵，嘴角也上扬，表情看起来很愉悦。 唐菁菁话噎在嘴边，想起自己母亲曾经告诉自己说，要是有叔叔带着孩子来家里面玩，身为家里主人的她们，要通情达理，大方开朗。 她眼神移了过去，小声说：“嗯，要是你喜欢的话，可以带着出去。” “我也不是非要挎着，我爸家里面也给我买了很多这样的背包，但是因为今天来你们家太匆忙，早上五六点就醒了，想带的东西也没带。” 听她这么一说，唐菁菁觉得像是自己的错一样，眼神又瞄了一眼她，嘴唇蠕动但还是说话，拿上了另外一个平平无奇的包，带着她去了离家比较近的快餐店。 一路上，唐菁菁话很少，都是谭冰在自说自话，说家里有多少小裙子和衣服，说自己在市里面的国际学校上学，天天有司机接自己上下学，自吹自擂到唐菁菁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家里这么有钱还回小县城找自己父亲干嘛，唐菁菁对她说的那些话全都当作耳旁风，自动过滤，也没搭话。 小县城卖汉堡的快餐店很少，只有县中心大商场里面有一家，两人刚过去的时候人还比较多，她们先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里面有了位置，才进去点餐。 第66章 唐菁菁很少吃汉堡可乐一类，一是父母总告诉她外面那些快餐食品要少吃，二是因为人多，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贵。 一份单人套餐卖到十五块钱，十五块钱在其他地方可以吃到撑，而在这里只能买到一个汉堡加一瓶饮料，汉堡跟馒头一样大，怎么想都不划算。 所以当她们站在点餐口时，唐菁菁一直很犹豫，想来想去还是点了一杯橙汁。 点完餐后两人坐在位置上，谭冰把挎包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看她道：“你点了什么？a套餐还是b套餐？” “我不太饿，”唐菁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未清洁完的油脂，蹙眉道，“ 就点了一杯饮料。” “看你这样子没来过这里？”谭冰眼神扫视她上下问。 “嗯，吃不惯这些。” “哎，”谭冰叹息一声，翘起腿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说，“也是，在我们那里常见的，在小县城里找来找去也只有一家……” 唐菁菁听她话里带着讽刺意味，眼神幽幽地移到她那高傲的表情上，翻了个白眼，全当没听见。 过年快餐店里的顾客多，服务员少，她们在座位上等了半小时还没等到自己的餐。 谭冰显然等得有些着急，她抬眼看了下在她们周围收拾桌子的服务员，大声开口说：“诶！那个谁！擦桌子的那个。” 服务员略微移过身来，对谭冰说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谭冰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且呵斥道：“我的餐都半小时了，怎么还没上来，你们这餐厅也太差劲了。” 服务员还是好声好气道：“过年订单比较多谅解一下，您要是实在等的着急，可以先去餐台问问，或者取消订单。” “你这服务态度也太差劲了，我让你给我解决问题，你怎么还让我自己去问，餐厅招你们就是让你们服务的吗？” 员工弯下腰来对于潭冰的话表示歉意，并向她解释了理由说，现在员工还正在换班，人手不太够，自己等会擦完桌子再去问问。 但谭冰还依旧是不依不饶，唐菁菁看不过去了，开口劝她，但她依旧是盛气凌人，甚至说要餐厅补给她优惠券。 闹得动静大了，餐厅的经理也走了过来，耐心地跟她解释，并招手喊来了来兼职刚到餐厅的男生。 “小章，拿我们餐厅的优惠券给这位顾客。” “好。” 小章拿着崭新的两张优惠券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餐厅刚出的优惠政策，你们可以看一下，有需要的话……再联系我。” 他刚开始说话时的声音有些惊奇，停顿了片刻后才恢复正常。 唐菁菁仰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手上的动作有些迟缓， 潭冰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笑容也挂在了脸上，看着对面人呆愣的样子，问：“喂！你怎么了？” 唐菁菁回过神来，垂下头去，说了句没事。 餐也已经上来了，唐菁菁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这杯橙汁，始终没动， 她怎么也想不到章之阳还会在这里兼职， 他是寒假期间一直都在这里吗？他不是说生活父亲会出吗？怎么会在这里？他很缺钱吗？还是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她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一直到最后结束回家唐菁菁也都是满脸心事，而她跟章之阳，因为忙碌，也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家后，母亲问她们玩得怎么样，谭冰又恢复了原先乖巧懂事的样子，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跟在餐厅里找事的强硬态度完全不一样。 唐菁菁也知道她是什么人，没再跟她聊天说话，找了个借口说朱涵在外面等自己，等离家后，拿着手机给朱涵发了一个消息， 【晚上跨年我就不去了，我妈让我在家过。】 合上手机后，她坐公交去了刚才的快餐店。 -------------------- 第35章 35 35. 唐菁菁坐在公交车后才隐隐发觉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反常，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只会在背后偷偷关心章之阳的人。 这样坦白的心思也让她认清了自己，以前她找很多理由告诉自己，那些在意一个人的表现是因为他优秀，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唐菁菁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的念头，而这种念头随着两人不断地靠近越来越清晰明显， 唐菁菁再难以说服自己，她对章之阳，是那种很想接近又害怕被发现的喜欢。 为了掩藏自己，唐菁菁特意找了一个理由，拿着数学的寒假作业，然后伪装成要请教习题，她在快餐店里一个角落找了位置，然后点了杯最便宜的可乐。 章之阳也发现了她， 他趁着收拾餐盘的时候和她搭话，问：“你来这里？” 唐菁菁从书包里拿出笔，盯着桌面上的习题，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敢看他， 她开口解释说：“我想等你结束后，请教你几个不会的数学题。” 不知道是唐菁菁理由过于苍白，还是她掩饰自己的行为太无力，章之阳先是沉默了十几秒，随后垂下眼睛，微微张口说道：“我晚上十点才结束。”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神情也没有原先那般平静。 唐菁菁耸肩开口，脸上硬扯出一个笑容说：“反正我也没事，我可以等。” 第67章 “嗯。” 章之阳端着餐盘，敛下神情，没再说一句话。 唐菁菁暗自松了口气，她扭过头去，目光坚定地盯着章之阳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笔。 今天是大年三十最后一天，天色逐渐暗下时，快餐店里几乎没人了，唐菁菁几乎在那里做了一下午，她手机没多少电，拿的寒假作业也没心思做，就托着头看着菜单，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酸。 在她快要忍不住趴在桌子时，章之阳走了过来， 他端着新出来的汉堡餐，放在了桌面上。 唐菁菁困意消散，仰头的眼神中带着疑惑， “我没点。”她对章之阳说。 “我知道，”章之阳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眼眸里亮闪着微光说，“吃吧，就当我请你的。” “我不饿……” 唐菁菁感觉太费他的钱，摇头拒绝时，饿到扁扁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 她捂着肚子干笑，章之阳也扬起了笑，疲惫的眼神中带着温和，散去了两人之间略带尴尬的氛围。 章之阳催促道：“快吃吧，一会凉了就没味道了。” 唐菁菁伸手拿起一个汉堡，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问：“你不吃吗？” “店里面有工作餐，我刚吃过了，想到你一直坐在这里，晚上肯定没吃饭吧。” 唐菁菁咬着软乎的皮，点点头，胡乱找话说：“今天下午不是故意要找你们事情，那个人是我爸生意朋友的女儿，我们两个是第一次见，当时也没劝住她……” “不碍事，”章之阳顺手拿起了她桌子上的寒假作业，动作轻柔地翻页观看， 唐菁菁刚才闲着没事时在其中某页上乱涂乱画了一个小兔子，害怕章之阳发现，她赶忙咽下了嚼着的东西，从他手里拿过暑假作业说：“你别看了，我一点也不会写。” 她合上书皮，看到对面的人又问道：“你不去忙吗？” “ 晚上九点后人也少了，而且今年还是大年三十，恐怕很少有人会来快餐店过的吧。” 唐菁菁想自己不就是个例外，为了心里面胡乱作祟的小心思，在这里待了一下午，看起来挺莫名其妙的，但眼下最让人莫名其妙的是章之阳会来这里打暑假工。 她把口中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先是试探性地问道：“你，不回家过年吗？” “回，”章之阳眼神暗了下去，“只不过要等工作结束。” 唐菁菁去看他低垂的神情，语气问得很轻，“那你怎么会来这里打零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真想听吗？”章之阳沉默良久，抬头的眼神中黯淡了许多，扯在脸上的笑也带着几分勉强。 唐菁菁神情一下子专注了起来，看出了他脸色不对，连忙解释说：“你别多想，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隐私，我只是关心你一下，你有难过或者快乐的事都可以跟我们说，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我们都很在乎你……” 她越解释觉得越无力，干脆闭上了嘴巴，但想起来又会让人觉得误会，所以最后在话末补充道：“因为我们是朋友，一起打过羽毛球的朋友。” “我没多想，”章之阳目光凝聚在她紧抿的嘴唇上，语气很平淡地解释，“我家里确实发生一些小变故，我爸出国后就没了消息，电话不通，消息不回，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打过生活费了。” 唐菁菁向前移动身子，蹙眉又与他离近了许多，问：“那你爸以后就不管你了吗？你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 章之阳面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现在联系不上，他跟我妈又离婚了，家里只有姥姥一个人，我妈还在吃药，所以……” 所以全家的重担就全压在了他一人身上，可章之阳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他能做什么？ 唐菁菁同情他现在的遭遇和境况，眼神看向他时有些心疼，她甚至脑子一热甚至想到要把自己攒下的零花钱给他，让他不至于在过年时还不能和家人一块儿团聚，吃饭。 可手从衣兜里拿出的一瞬间，她又犹豫了， 经过这些天和章之阳认识和相处，她很清楚面前的人是如此心盛的性子，他身边一定也有很多门道，可以求助老师和朋友，但这些会把他不堪且破碎的家庭和环境全都公布于诸，或许有好心的人帮助他们，同时也会出现轻嘲或耻笑的声音。 青春的心性和敏感的心理也决定了他不是那种会站在原地等待帮助的人。 唐菁菁把钱放回了口袋，嘴唇翕动却讲不出安慰的话来。 章之阳表情已经褪去了悲伤，他低眉说道：“不用担心，现在我妈状态很好，吃的药也不贵，而且我姥姥也在外面做小生意，更何况我还有奖学金呢，上一年的还都留着。” 章之阳冲她露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话锋一转反问道：“怎么样？汉堡好吃吗？我亲手给你弄的，多加了一块肉，” “好吃，”比任何东西都好吃， 唐菁菁点着头，看着他眼眸出的喜色，也跟着展开了笑容。 和店长约定好今天加班会有双倍工资，所以章之阳要留到十点，唐菁菁也就等到了十点，外面的烟花放得灿烂，升到天上几乎照亮了黑滚滚的路面，把店门从外面锁好确定没有遗漏时，大街上正热闹。 第68章 公交车已经没有了，章之阳来的时候骑的是自行车，一路上两人话也不多，他推着慢慢走，唐菁菁就跟着他的步伐，看着路面上几乎重叠的影子只觉得要比往年的心情更充实。 两人并肩走到十字路口，唐菁菁来之前并未和其他人说晚上要来见章之阳，她决定自己走回去时，章之阳喊住了她。 他脖子上围着红色的围巾，戴上笨拙厚实的手套，眼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看着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寒冷腊月的路上，风刮到人脸上打得生疼，唐菁菁穿得薄，坐在后面的肩忍不住耸动颤抖，小心翼翼地搓手取暖，嘴里忍不住嘶哈起来。 骑车载人的章之阳感觉到了她的寒意，在街口一家烤得香味四溢的红薯摊面前停下了车， “想吃吗？”他问坐在后面的唐菁菁。 香味窜到人口鼻中，诱惑着人的味觉，唐菁菁眼眸光闪了一下，确实想吃，但又摇了摇头，身子缩在章之阳宽大肩阔的后面，说：“我不饿。” 章之阳一只脚蹬在脚踏板上，一只脚撑在地面上，侧身眼神上挑，眉眼间都是烟火的光影，他语调上扬，语气很轻松说：“不吃嘛，我闻着挺香的。” “还是不要了，”唐菁菁呼出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寒气，“太贵了。” “那就挑个小点的呗，”章之阳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买红薯，他长腿一迈下了车，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径直走向了小摊， “老板，来个小点的红薯。” 香气四溢的红薯还冒着热气，他直接递给了唐菁菁说：“给，拿着。” 唐菁菁没接，站在原地，透过微弱的光与他对视：“你骑车冷，还是你吃吧。” 章之阳把红薯直接塞到了她手上，两侧脸冻红的脸颊在光影下显得更突出，他说道：“又不是无缘无故给你买的，买这个呢是为了感谢你陪我一起度过了新年的最后一下午，不领情？” “好吧。”唐菁菁接过去，把红薯握在手里取暖，暖意也从手上逐渐传到了心里。 一路上，章之阳骑得很慢很稳，他跟唐菁菁时不时聊着各自喜欢的歌手，而对于那道难懂的数学题，两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未问未说，它伴随着某份感情沉寂在凛冽刺骨的风里，浩浩荡荡地跟随热烈的烟花随之被风卷走。 -------------------- 第36章 36 36. 唐菁菁知道章之阳家里生活的不幸，也懂他内心的那份兀傲， 所以关于章之阳家里的事情她谁都没告诉，就连过完年后朱涵好奇跨年那天她为什么突然失约，唐菁菁只是模棱两可，说了句：“自己家里事情多，自己抽不开身。” 她家里最近也是真的很忙，父亲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母亲也辞去了小工厂的职员，两人一起去外地谈生意，拉货源，往往几个月不回家都是很平常的事。 学校正常放假这天，唐菁菁像往常一样告别朱涵和孟浩后，独自回家上楼，打开门，家里空荡荡的一片，上次她因为着急走忘记刷的碗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 唐菁菁垂下眼，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又去拉开冰箱看，里面除了一些已经过期的牛奶，已经没有其他食材，怎么解决晚饭还是一个问题。 她刚关上冰箱，家里的座机电话便响了，是在外面父母打来的。 她们跟唐菁菁解释说最近几个月因为生意都回不去了，吃喝穿用需要钱的话，还是去上书房的小桌兜里去拿，之后唐菁菁再想聊几句，那边传来了敬酒的声音，她的话噎在嘴边，只听到了电话那头滴滴的声音。 挂完电话，她扭头看着没有一点人气的室内，塞在书包里的那张成绩表也被她拿了出来，随意地扔在垃圾桶里。 夜幕低垂，天色渐暗，唐菁菁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热闹的路边摊在她此时心里有些刺耳。 走到一家灯光温馨、香味弥漫的蛋糕店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视线停在摆放在玻璃橱窗上的小蛋糕上。 她自从刚才回家后还没吃过东西，有点饿，可是她又想起在学校和朱涵约定的计划，要保持身材，晚上吃太多热量高的东西，肚子会长肉。 可要是只吃一口的话，应该不会胖吧。 内心有两个不断挣扎的声音，让她此刻犹豫犹豫，买还是不买？ “想吃哪个？” 在她身后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唐菁菁疑惑地转过身去，看到近处的章之阳， 他依旧穿着校服，高大的身影和昏黄路灯下斑驳的树影交错映和，散落下的光影打在他柔和的面容上，他望来的视线中还存有微小的星光，章之阳手牵着旁边的姥姥，眼神温和平善。 唐菁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家蛋糕店味道不错，我来看看。” 章之阳跟身旁的姥姥一起走到她身侧，眼神也飘向她身后摆放着的蛋糕架问：“怎么不买？” 唐菁菁低头沉默了一会，总不能告诉他实话说，自己是为了怕胖吧，万一说了以后，他真觉得自己胖。 她迟疑了片刻，回：“还没想好选哪一个？” 一旁的姥姥走到她身边，笑眯着眼睛，面容慈祥问：“小姑娘我上次在学校门口见过你，你是阳阳的同学吧，” 第69章 唐菁菁点头，上次见面时，她还给了自己一个用毛线织成的玩具。 “你想吃什么，我一块付了，”章之阳走到她身侧问。 唐菁菁匆忙掏出裤兜里的钱，说：“我有钱，我自己付就行。” 她知道章之阳现在家里的情况并不富裕，并不想再让他为自己承担这些。 章之阳的视线落到她紧促的眼神中，回道：“学校的奖学金发下来了，抽出点钱请你吃个蛋糕。” 今天确实是发奖学金的日子，唐菁菁记得自己和朱涵一块去领成绩表的时候，在教务处看到章之阳他们在排队领奖学金，厚厚的一沓红包，应该不少。 章之阳又问道：“想吃哪个？白色的兔子还是粉红色小猫？” 唐菁菁隔着玻璃橱窗指了指白色的那个，章之阳点头，长腿迈进了店里。 章之阳走进去拿蛋糕付钱，唐菁菁则和姥姥站在店外， 姥姥看她一个人站在这里问：“你父母呢？没跟你一起出来买东西。” “她们……在外地没回家。” 姥姥看着她的模样，又问道： “我看你跟阳阳关系挺好的，我家离这里也不远而且今天我们做得饭菜比较丰盛，要不然你今天跟我们一块回去。” 唐菁菁迟疑没回答，自己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无聊空寂得很，但要是跟章之阳他们一块儿回家，会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正巧这个时候章之阳也提着东西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唐菁菁，把包好的一小块蛋糕递给了她，说：“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吃饭？” 在回去的路上，唐菁菁和她们交谈后才知道，原来今天是章之阳17岁的生日，她暗暗记下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要提前给他庆祝。 三人坐了几站公交车，又走了十多分钟后才到章之阳现住的地方。 唐菁菁对这个地方并不太陌生，自己初三那年为了考上五中这个重点高中。父母暑假时在这一片租了个廉价房，方便补习上课，只不过白天晚上实在太吵，晚上也闹得实在睡不着，后来她们还是回了老家。 到家后，开门的是上次唐菁菁在大雨天见到的女人，也就是章之阳的妈妈， 她比以前精神状态好很多，穿搭和发型都服帖舒适，完全不像是会患病的人。 李珍娟兴冲冲地打开门，手中还拿着未织完的红色毛线，她兴高采烈地开口说道：“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菜都快凉了。” 而她喜悦的面容在见到身后唐菁菁的那一瞬间停在了脸上， 章之阳身后往旁边移，对她介绍说：“妈，这是我在学校的同学，今天正好在路上碰到，她家里没人，来我们吃饭。” 李珍娟脸色这才缓和。 唐菁菁赶紧鞠躬介绍自己：“阿姨好，我跟章之阳是一个学校的。” 李珍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说：“姑娘，快进来吧，别站在外面了。” “好。” 唐菁菁手提着蛋糕，眼神从她身上瞄过，只觉得她苍白的面容下那双漆黑一团的眼球就像是结网的蛛丝，一直缠在自己身上。 “发什么呆呢？你喝什么？可乐还是橙汁？”章之阳问正坐在沙发善发呆的她。 “橙汁就好，” 唐菁菁回过神，站起身来，帮他们一起端菜摆碗筷。 一张四方桌子上被饭菜摆得满满当当，中间那块六寸小的蛋糕也被插上蜡烛了， 灯烛光影下，章之阳的面容也像是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生机，他浅浅的笑一直待在脸上，弯弯的眼角处都是溢出的喜悦。 李珍娟一脸幸福地盯着章之阳看，神情之间都是父母对孩子的疼爱， 关灯、许愿、唱歌、庆祝…… 她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被悄悄打量的唐菁菁尽收眼底， 唐菁菁原本心里生出的可怕念头也随之不见，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章之阳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很多，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晚上，月光亮在天边，姥姥他们谢绝了唐菁菁想要刷碗帮忙的行为，还从冰箱里面端出了水果，说先在家里玩一会儿，等弄好以后，让章之阳亲自送她回家。 章之阳家里很小，沙发也只能坐一个人，饭后的李珍娟坐在了有灯光亮的缝纫机上，开始拿着毛线杆继续织， 而唐菁菁则是站在窗户旁，看着窗台上那盆生机勃勃的向日葵发呆， 屋内光线并不太强烈，甚至有些昏暗，唐菁菁刚想拿起身旁的水壶浇水看花， 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灯光照射下无限延伸到窗台各处，伴随着那身影而来的，还有低迷的语气和厚重的呼吸声， “别动它。” 那声音像此时从窗外吹来的冷风一样，飘在唐菁菁耳边， 唐菁菁刚扭过头去，就看到身后出现了的面孔， 面容在窗外月光照影下惨淡苍白，距离唐菁菁只有半米的距离，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就像是暗藏在黑洞中伺机而动的猛兽，黑滚滚的眼球被无限放大，一点点吞噬着唐菁菁惊慌无措的神情， 她吓了一跳，手上握着的水壶也随机摔在了地上，而她心里也随之咯噔一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第70章 “水洒了。” 李珍娟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水壶，自喃自语。 正在厨房帮忙的章之阳听到了动静，跑出来问：“怎么了？” 看到他的出现，唐菁菁急促不安的呼吸才有了舒缓的余地，她吞咽了下口水，看在蹲在地上的李珍娟，语气还有些虚：“我刚才想给花浇水来着，谁知道没拿好水壶，掉在地上后，水也洒在地上了。” “不是什么大事，水壶而已。” 章之阳解开系在自己腰间的围裙，拿起旁边的拖把，长步迈向了她们这边，对正蹲在地上的李珍娟说：“妈，你去休息吧，这边我来收拾就行。” 李珍娟木木地点了点头，起身又回到了原地，期间没再看唐菁菁一眼。 天色也不早了，章之阳送唐菁菁出了家门，下楼同行的路上唐菁菁神情还有些恍惚，要不是章之阳拉着她，她差点就磕在路上。 “你怎么了？怎么一从我家出来就心不在焉的。”章之阳扶着她问。 “没事，就是天太黑了，刚才没小心就没看清。” “我还以为你是被我家的环境吓到了，”章之阳放慢了脚步，一同跟她走向公交车站。 “没，”唐菁菁扭头盯着他，语气诚恳说，“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开个玩笑。”章之阳整个人都浸在月光下，柔和的眼神中闪过片落的低沉。 “我刚才只是觉得你们住在那里有些……” 唐菁菁视线盯着街面上的背影，‘心疼’两个字还是未能从口中说出。 “可怜我们嘛？”章之阳接着她的话，语气轻轻地回答。 “不是，”唐菁菁抬头，目光直接聚在他轻描淡写的眼神中，“我只是觉得你们住的地方有些困难，不是可怜和同情，是关心和心疼…”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正好也被路过鸣笛的喇叭声掩盖，不知道章之阳有没有听到，他之后没再问是什么。 两人一起走到公交车站，站在那里等最后一班车， 章之阳仰头舒心说：“过完今天真的已经十八岁了，我也要变成一个大人了。” “那你是十八岁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和愿望，” 唐菁菁总想补给他一个生日礼物。 “一切顺利吧，”章之阳说，“最大的心愿就是考上北京的大学，然后挣钱看好母亲的病。” 唐菁菁试探性问：“你妈妈是从小就这样吗？” “不是，”章之阳毫不避讳地说，“我妈以前是某个公司的小职员，人温柔大方，后来我爸出轨了，出轨的小三带着孩子直接找我妈讨说法，上户口，后来我妈就被刺激到了，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章之阳完全没有隐瞒，把过往的事情一一说出口，说那个小三闹到了警局和法庭上，甩出聊天记录说两人已经暧昧了十多年，还指着章之阳母亲胡言乱语说，他们的感情就是强求而来的…… 唐菁菁站在原地，默默听他讲完了这一切，章之阳面若平淡的站在原地，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章之阳…”唐菁菁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接受现有的一切破碎的家庭和生活，她没有体会过那样的变故， 她把身下的影子往后挪了挪，看着地下的影子包围住了他，轻声说：“一切都会好的，章之阳，” 就按照他祝愿的那样，他如愿考上了大学，挣到了钱，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章之阳努力维持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低语跟自己对话，又像是跟唐菁菁诉说， 他说道：“阳光总在风雨后，我相信努力过后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美好。” 唐菁菁沉沉点着头，瞧见了他眼中夹含的细碎亮光，他眼中有光，而之后的一切一切她也都想跟他一起成长见证和度过。 这个时候，唐菁菁也才更清楚明了， 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喜欢，无关任何利益和身份的喜欢。 -------------------- 第37章 37 明明让人觉得艰苦难熬的高中生活也在不经意间来到了最后一年，教室墙上用大字报张贴着倒计时的天数，仿佛抬头的瞬间就能窥到最后的光阴。 高三带来的压迫感让每个学生都低头苦练题海，课间站在走廊外闲聊说话的人很少，在班里小打小闹的人也很少，大家都在为了老师们口中所说的“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变得很容易”的未来所努力。 在接连不断的学习生活中，她们迎来了最后一次的运动节。 朱涵身为体育委员，拿着学校下发的运动会文件在讲台上方讲各个项目的报名时，底下原本绷紧的心才得以舒缓。 课后交报名表的人却不多，大家都不想为了跟学习毫无关系的东西投入时间，所以按照每班规定报名的人数还差得很多。 朱涵托腮长叹，坐在唐菁菁座位前面说：“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放松的机会，结果报名的人那么少，就这点人数，我也没法上交。” 唐菁菁刚做完一道数学题，一边对答案一边回道：“现在都高三了，大家肯定觉得任何事情都是以学习为主。” “可一口也吃不成一个大胖子，”朱涵视线移到她对答案的动作上，说，“趁这个活动放空一下大脑多好。” 唐菁菁把错的习题划上圈，抬眼看着她说：“难，你没看最近把你的学习氛围很浓厚，平时上课打瞌睡的人也少了，” 第71章 “哎，”朱涵直接趴在桌子上，随意拿起手边的一张试卷说，“要不，你先报名凑个数，等我拉的人多了，你再退出怎么样？” 唐菁菁停下手中的笔，摇摇头说：“我可不去，我最近刚整理的数学错题还没看，” 朱涵直起身来，带着撒娇的语气回：“就是报个名，又不是直接让你参赛，而且这次学校的运动会主力点也不在我们身上，帮帮我嘛，” 她说完，还晃着唐菁菁的胳膊，不肯松开。 被她闹得实在是干不了任何事情，唐菁菁点点头，才勉强点头答应，还特意跟朱涵重复说自己不去参加。 朱涵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本来报名只有零散的两三个人，后来竟然也凑够了人数，而至于她跟唐菁菁保证过的只是报个名不去比赛的话也变了。 周末休息的时候，朱涵还一直在跟唐菁菁道歉， “我求了好多人，但这个项目几乎就没有报名的，而且学校还一直在催报名的人数，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把你的名字填上交过去了。” 唐菁菁幽幽的眼神盯着她看问：“你给我报的什么？” “也不是太难，”朱涵讪笑着摆手说，“ 3000米长跑。” “我去，”本来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孟浩啧叹道，“你是光害怕菁菁她精神上被学习折磨得不够，还来个身心折磨。” “你一边去，”朱涵把他推到了一边，可怜兮兮地盯着唐菁菁说，“你别生气，这个项目报名的人也不多，重在参与就好，你要是跑不动了我们就弃权。” 报名表已经交上去，唐菁菁说再多也没用，她只能被迫点点头，答应了参加长跑的项目。 孟浩在一边给她鼓励道：“你别担心，到那一天我们去给你加油，陪你一起跑。” 朱涵看着他问：“你们没参加吗？” 她话中问的是你们，除了孟浩还有旁边的章之阳， 自从她们体育课上一块打球后，四个人的关系感情增进了不少，周末出去吃和玩时，孟浩和朱涵会特意喊上章之阳，都把他当作好朋友。 章之阳嘴角微微一动说：“没报名，” “老师让他那一天去办公室帮忙改卷子，”孟浩把话说得更明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完。” “这样啊，”朱涵点点头没问什么，嘻嘻笑笑着又和唐菁菁讨论起了在网上听到的那些闲聊八卦。 唐菁菁说话间隙余光会瞥到一旁章之阳身上，自从上次她去家里庆祝生日后，她总感觉两人之间总有种微妙的感情，打羽毛球时默契增加了不少，闲聊时话题也很广泛，而藏匿其中的喜欢也日渐增多，但她也清楚两人间仅靠成绩就间隔不少的差距和未来，她不求有结局的回应，只想多和他说几句话，聊几次天，目送几次背影，这样就足够。 高三运动会开始那天，先是按部就班的开幕仪式，领导拿着手稿长篇大论讲了半小时后，才宣布正式开始。 唐菁菁报名参加的长跑在下午，上午先进行的是耗费时间比较短的跳远、短跑、铅球一类的，朱涵身为体委，一个人参加了不少项目，唐菁菁就在聚堆的观众席旁为她加油。 在众多比赛呼喊的声音中，唐菁菁的视线被一旁跳高比赛所吸引，参赛的大都是身体灵活或者长腿瘦高的人，而之所以这么受欢迎的原因，是因为有不少长相出众、身姿优越的人参赛。 梁森和许宗景， 梁森是高二转来的体育特长生，被讨论的次数和常年位居第一的章之阳一样，所以他能出现参加比赛唐菁菁不觉得奇怪，但许宗景就不一样了，以往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比赛他都嫌麻烦，不参加。 上次两人一起画板报闲聊时，在他听说唐菁菁要参加运动会时，他还用不屑的语气说都是形式主义，没什么意思。 怎么现在在跳远比赛上那么尽力？ 唐菁菁挤到人群里，找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周围还有同学议论声不断， “这个许宗景身体好灵活啊，以前都不知道他跳远那么厉害，” “我觉得还是梁森更有机会，人家是专业的运动员，” 唐菁菁向比赛场上看去，看到人群两侧梁森和许宗景分别在拉腿热身，即将决出最后的胜负，而在最中央，沈巧雪手拿着摄像机，不断抓拍留念。 裁判哨声开始，两人一前一后分别上场，绰约的身姿像海中灵活翻滚的鱼一般，围在一起的人群中也随着两人在竹竿前的不断翻涌和擦过爆发出时不时的惊叹声和鼓掌声。 但毕竟差距在那里，一个是专业的有过不少技巧和经验，纵使另一个人拼尽全力，但也杯水车薪， 梁森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举起双手，结果也不言而喻。 沈巧雪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往后走，正巧看到了挤在人群最前面的唐菁菁， 她好奇问：“你也在看比赛？” “嗯，刚路过看这里人多，就过来凑个热闹。” “那正好，”沈巧雪把手上还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了她说，“你和他不是认识？”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蹲在一边面目冷漠的许宗景，唐菁菁和许宗景说过几句话，但不懂眼前沈巧雪递给自己这瓶水算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要自己替她给许宗景？ 第72章 沈巧雪见她没接，眼神朝身后望了望说：“刚才路过就顺便拿了一瓶水，等会儿我还要去其他地方拍照，” 她话说得很含蓄，唐菁菁也明白了这个意思，接过去拿在了手里。 胜负已分，跳远比赛也已经结束，围在一起的人也逐渐散去，许宗景坐在垫子上，身边跟着一个人站在他身边给他扇风祛热。 唐菁菁走了过去，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 “给，有人要我给你送的水。”她对许宗景说。 许宗景抬头，汗珠已经把他的浓眉浸湿，他眼神闪动，没去问她话中的那人是谁，伸手接了过去说：“谢谢。” “这水也不是我拿的，不用对我说谢谢，” 唐菁菁看他拧开了瓶盖，仰起头来咕噜喝了一大口。 “嗯。”许宗景没了原先不羁冷漠的样子，垂落的眼神中藏着难见的温和，他低下头盯着握着的那瓶水发呆， 唐菁菁好奇心驱使，对于他跟沈巧雪的关系，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好久以前就认识。” “嗯。” 又是低哼一声，唐菁菁略懂哦了一声，转身刚要走，身后的人开口又补充道：“我们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 唐菁菁扭头看去，视线看到许宗景刚才陌落的眼神中突然陷进一股柔和。 - 下午长跑比赛开始的时候，天气阴了不少，对于跑步唐菁菁没有经验，以往练习最多的是八百米，那也只是因为中考体育要考，上了高中后除却体育课上惯例的两圈，跑步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身上用回形针别号码牌时，朱涵就一直跟她说，不要强撑，跑不动的时候就慢走，千万别强求，唐菁菁也点头说知道，可真当裁判吹哨，身边的人都一股劲的向前冲时，唐菁菁也不甘落后，卯起劲来就冲刺。 她不懂长跑的技巧，不知道循序渐进保持体力，在跑到第三圈时很明显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大口喘着粗气，两只脚就像是绑上了石袋一样，千斤重。 朱涵身上也绑着号码牌，快要去参加跳远比赛的她在前几分钟还陪跑在唐菁菁身侧说：“菁菁，别跟她们比，要是实在没有力气，我们就放慢脚步走就行，这只是个比赛，跟学习还有成绩不沾边。” 唐菁菁累到嗓子像被人堵住了一样，难以开口说话，她挥挥手暗示朱涵快去比赛，脚上的步伐已经慢下了很多。 “我一会跳完就给你送水，陪你一起跑。” 朱涵留下这句话后就去参加了跳远。 唐菁菁不敢人自己慢下来，也没像朱涵提供的建议那样，停下比赛然后弃权，她觉得做一件事情就该有始有终，既然自己参加了，那就要跑完这三千。 可三千哪是一步就成的事情，凉风此刻打在她身上就像灌了铅的石头，一步又一步，沉重又费力。 已经有人提前到了终点，唐菁菁此刻还差两圈，其他人都在为第一欢呼，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们， 要不实在就放弃吧， 唐菁菁内心一沉，脑海中那个疲惫不堪的声音对自己说道，她迈出的步子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慢，正当她停下片刻休息时，手上来了一股力又拉着她往前跑， “按我说的做，平复紊乱的呼吸，让跑步的步伐跟着呼吸的频率一块向前，还剩最后一圈半要加油，” 唐菁菁挣扎着步伐往前迈，看到拽着自己手的那个瘦高的背影， 是不是跑得太久了，都出现幻影了， 她甩甩头，通红的面容再次向前看去， 好像不是幻想，眼前人的身影逐渐在她酸涩的眼神中清晰起来， 眼前的章之阳头发被风吹得微乱，面容模糊也好认，他迈着极慢的步伐，拽着自己，视线还不断向后望去， 唐菁菁咽了咽干涩的口水，从冒火的喉咙里吐出字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 第38章 38 38. 章之阳没回她的话，握在她手间的力度又轻了几分， “按我说的做，呼吸放缓与步伐同步，” 唐菁菁尽量稳住了自己凌乱的呼吸，按照章之阳的方法，确实要比之前好一些，就连扑在身上燥热的凉风也柔和了许多。 到剩下最后一圈时，跑道两边都围着学生，朱涵的跳远比赛也结束了，她在跑道处寻觅着唐菁菁的身影，最后小跑着来到她身边， 看到跟唐菁菁一起陪跑的章之阳，她先是一愣，问：“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要帮老师改卷子？” “嗯，”章之阳步伐慢了下来，步子间有要停下的趋势，“上午就改完了，听说下午有比赛就来这里看看。” 他话说完，小跑的动作停止，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朱涵冲他挥挥手，暗自接下来自己会陪着。 “菁菁慢点跑，我们马上就快要到终点。” 唐菁菁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她握紧拳头，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又一步迈向终点。 结束后，她全身只想瘫坐在地上，幸好旁边的朱涵拉着她说剧烈运动后先不要立马坐下，这样对心脏不好。 唐菁菁只能靠在朱涵的身上，胳膊撑着大杨树，在阴凉处歇息缓气。 “菁菁你怎么样？有没有头晕眼花什么的，我看有几个跑完的女生都吐了。” 第73章 唐菁菁摆摆手，一开嗓感觉到吼间生疼，她摇摇头，从嘴边蹦出两个字， “没事。” “真没事还是假没事，”朱涵看着她这副疲惫的神态，伸出手来摸了下她发红的脸，担忧说道，“要不我们等会还是去校医室看下，” 唐菁菁弯腰拿起地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一饮而尽，干涸的嗓间有了水的滋润才没那么难受，她清了清嗓子，从嘴里慢慢吐出话来， “我先歇会儿。” 朱涵点头，对于自己强迫她参加长跑比赛的事情也感到愧疚，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给她捶又酸又胀的小腿。 章之阳也走了过来，他步履很轻，来的时候带着一阵凉爽的风，手间还拿着两只冰棍儿。 “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好多了，”唐菁菁又咽下了口水，点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累。” 正在捏肩的朱涵眼神盯在他身上问：“你在哪里拿的？” 问的是他手上还冒着冷气的五毛冰棍， 章之阳走进他们，伸手递给她们说：“草坪中央有发的，说是学生买的，我就拿了两个。” 朱涵起身探头往草坪中央望去，看到了围在中央乌泱泱的人堆，不禁啧啧说道：“谁那么大方啊，” 章之阳也摇头：“不清楚。” 两人接过了章之阳递来的冰棍，朱涵热得要命，拆开包装就吃，唐菁菁身上的暑热还没消散，拿冰棍贴着脸消热。 “好吃。”朱涵咬了一口赞赏，“你没拿你自己的吗？” 章之阳站到一边，漆黑的眸子里勾出一丝浅笑，他摇摇头说：“我上午在老师办公室里就吃过了。” “这样啊，”朱涵扁扁嘴，“真好，老师眼中的宝疙瘩，既然你跟老师关系那么好，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暑假什么时候放假？” “貌似一个月后？”章之阳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回，“这个事情，老师也没说具体的时间，” “好吧。”朱涵没再问，开始专心嗦冰棍。 远处，头上戴着小红帽的孟浩跑了过来， “我刚才到处找你，你竟然躲在这里偷闲，” “找我干嘛？”朱涵皱着眉头问，手上的冰棍也只剩一小半，她害怕对面的人跟自己抢，手匆忙藏到身后， “跳远成绩出来了，找你去领奖，”孟浩环臂盯着她看，头上也出了不少的汗，“你那么护食干啥，我又不会抢你吃的。” “怕你闻到味，”朱涵扮鬼脸，拿出仅剩小半块的冰棍，囫囵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呵呵。” 孟浩看她撑大的嘴，干笑一声，看着坐在地上的唐菁菁她们说，“你们歇好以后去广播那里找我，我给你们留了点好东西。” 随后他拉起正嘴含冰棍的朱涵，跑向了领奖台。 大杨树底下只剩下她们两人。 唐菁菁手上的冰棍有快化的趋势，也顾不得散热，拆开袋子放到了嘴边， “很凉快吧。”章之阳也靠在大杨树底下，侧过头去问。 “嗯嗯。”唐菁菁点头，感到头顶上的风吹得如此清凉， “通常像长跑比赛过后大腿和小腿都会酸胀好多天，你回宿舍的时候记得多捏捏。” “好。” 唐菁菁又咬了一小块吃进嘴里，余光盯着章之阳树影下的身影，随便寻找着话题， “你这次考试又是第一吗？” “不知道，可能吧，成绩还没出来。”章之阳耸肩。 “那，你以后志愿会填那两所学校吗？” 唐菁菁目光略沉，刚才含在口中冰块也在逐渐消散化开， 章之阳这几次的总分成绩在理科都是断层似的第一，学校的老师和领导都在夸，如果这个他这个水平在高考中正常发挥，下一年的清北状元就稳了。到时候他就是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是这个县高中里为数不多的状元学霸，会受到嘉奖，会去向更高的学府。 所以当这个问题问出口时，唐菁菁瞬间就有些后悔了，这更像是带着答案问问题了，有些多此一举。 他的回答也正如唐菁菁所料那样。 回答完，章之阳侧过身子来，眼神聚到她怔木的表情上，开口问：“那你呢？” “我？”唐菁菁移过视线去，表示疑问。 “对啊，你以后志愿想填哪里？”章之阳开始反问她。 唐菁菁还没想那么多，这几年文科分数越来越高，综合自己这几次总体分数来看，怕是要等着分数出来才能决定学校，至于去哪里，天南地北，她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她如实相告：“没想好。” 空气中沉寂了几秒钟， 章之阳目光凝视着前方，他嘴唇蠕动了好几下，从张合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来，：“如果还没想好的话，可以考虑北京吗？” 唐菁菁偏过头去看他，直到手上握着的冰棍化水留到了指尖上，她才明白章之阳话中的大概。 他…这算是邀请自己和他一块？ 唐菁菁之前想过考出家乡外的其他地方，例如：上海，杭州，苏州还有会有他在的北京，现在被摆到明面上，还是被章之阳主动提出来的，唐菁菁现在内心更多的还是震惊。 见她一直没有回答，还以为是不愿意，章之阳低垂的眉头下掠过一丝失落，他慢慢低下头来，原本紧闭的嘴巴也被扯上来假笑的弧度， 第74章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城市的话……” “不是！”唐菁菁着急解释，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也阻断了章之阳接下来的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眼睛瞪大，语调要比以往急且强很多，解释的话也在他投来的专注热烈视线中卡了壳。 章之阳这次的笑像真的发自肺腑一般，弯弯的眉眼中带着灿然，沉寂的风中把两人微翘的衣袖卷到飘动，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树影婆娑下略带羞涩躲闪的面孔就已经是最好的承诺约定。 “好啦，”章之阳伸手轻点了下她发愣的脑袋，语气温柔。 唐菁菁这才回过神来，懊悔似得嗯了一声，刚才冰凉的手指尖却触到发热。 手拿着相机的沈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树后，她先是看到了坐在树底下低头扬起笑的章之阳，走近又看到了坐在他身侧的唐菁菁， “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章之阳率先回答，眼神飘移。 “不简单哦，”沈巧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多问什么，举起相机又往四处拍了拍说，“任务完成！” “你脸红得怎么那么厉害。”她看着唐菁菁不自然的神情，开口问道。 “刚才才跑完三千米，” 唐菁菁觉得幸亏自己刚才跑了三千米，要不然耳廓处染上的红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剩几张没拍完，”沈巧雪低喃着，看着围坐在杨树底下的两人，心生主意， 她冲着两人大喊了一声：“看这边。” 两人都疑惑地看过去，也就是抬头的一瞬间，被沈巧雪手上的相机所抓拍。 沈巧雪摆弄着相机里照片很满意，她看着不明所以的两人，眨眨眼解释道：“快毕业了，想着用我爸给我买的相机把认识的同学都拍上去，今天你们正好坐在一块，索性就拍一张喽。” 她话语间很欢乐，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对两人说照片洗出来时，要是想要，就去找她要。 后来思来想去，唐菁菁还是去上理科班去找了沈巧雪，不过不是在班上碰到的，是在走廊上碰到的，沈巧雪匆忙着要去开学生会，直接告诉她说，照片就在桌兜里用信封包着，直接就可以去拿。 正值饭点，班里没什么人，唐菁菁还在班门口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花花绿绿的校服一看就是许宗景的，他从沈巧雪班里慌忙离开，眨眼间就没影了。 他也是来拿照片的吗？ 唐菁菁没多想，按照座次表找到了沈巧雪的位置，极为小心地翻过她的桌兜，她没想道信封比较厚，拿出来的同时，还连带着一封信掉落在地上， 信封上写着署名—冬日里的暖阳， 看起来像是沈巧雪的笔友。 在那个电子设备不发呆的年代，年轻人靠着写信交流是很常见的事情，唐菁菁之前也按照网上的地址写过，只不过没人回信。 她按耐住好奇，也知道这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把那封信放到了桌兜里，翻找出信封里的那张照片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沈巧雪像是学过拍照技术一样，那张照片拍得极为好看， 大杨树底下，两张青涩无措的面孔底下藏不住的青春洋溢，斜阳映照，清风拂过，像杯甘甜香醇的果酒，品起来回味无穷。 放假后回到家里的章之阳把它从书缝中夹起，拿在手中又看了好几秒，直到自己房门外出现了脚步声， 李珍娟拿着一瓶牛奶走了过来，章之阳见状赶紧把那张相片塞在了书堆底下， “睡前喝点营养奶，别总那么熬夜。” “好。” 章之阳接了过去，一饮而尽，李珍娟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摸了摸头，没察觉到什么，笑脸盈盈地离开了这里。 见身后没了动静，章之阳这才从台灯下抬起头来，他仰头看着自己书桌面前铺满一墙的见状，又再次翻开了书，在刚才相册背后流畅地写下了“一起去北京”的字。 而后打开锁着的桌兜，拿出那张工工整整的纸条，连同梦想和未来的期盼一起夹在了厚厚的书中。 -------------------- 第39章 39 39. 唐菁菁回家的时候，父母罕见地从外地回来了，还说最近两个月会专门有人在家照顾她， 她还以为父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学习，直到三人一起在餐桌上吃饭时，父母讲起最近县城里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说是一个房地产的大老板被查出了违反犯罪的事情，家里的财产被没收了，佣人和手下的人都被遣散了，树倒猢狲散，原先强盛的集团现在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前不久在街上就有个人差点被人打死，后来警察来了也没抓到人。 唐菁菁一直在学校里，没听说过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于父母出门在外的嘱咐也都谨记于心，晚上吃完饭后几乎很少出门，只有趁着中午人多，日头大的事情才敢出去买东西。 这天，唐菁菁去县城中心的超市买完零食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挂在天上，街上的路灯也陆陆续续开始亮了，她提着一小袋零食，先是按照特定的地点去坐公交车，下车后，心里面时刻铭记着父母告诫过自己的事情， 天黑的时候不要在外面停留。 下公交车后，离唐菁菁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她不敢耽搁，一路上逆着晚风，走得极快，走到一处拐角处时，幽暗的路上没了原先明亮的路灯，应该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第75章 幸好路上还有人不断经过，唐菁菁手提着零食，步伐迈得更快了，然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走没几十米，从路边忽然出现一个人。 暗色环境下，晚风还卷着街边的枯叶沙沙作响，那个身影迎着月色逐渐向她走近， 她有些害怕， “你…你要干嘛？” 唐菁菁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攥在手里的手机已经按到了通话那一栏，手里的零食也被她抱得极紧，她也已经想好了退路，只要眼前的人一出手，自己就把零食砸过去，往后跑的话不远处就是警察局。 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对面站着的人开了口，她的声音沙哑，开口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和颤抖， “菁菁，是我，我是柳双迎。” 柳双迎渐渐靠近她，熟悉的面容也逐渐显现。 唐菁菁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便利店里，把刚买好的零食分给了她，还给她泡了一桶泡面， 她看着柳双迎狼狈的样子和已经破烂的衣衫还是开口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在外面打工吗？” 柳双迎吸吸鼻子，杂乱的头发下露出了一双红透的眼睛，她枯枝般蜡黄的双手拿着泡面叉搅动着热腾冒气的泡面，说：“我家出事了。” 自从唐菁菁一家人搬到县城里住后，她回镇上的次数几乎很少，自然不知晓那里究竟发生了哪些人和事。 柳双迎半张脸都立在泡面上方，隔着泡面热气，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层水雾，自顾自说道：“我小弟被查出来是癌症，我们为了给他治病，把家里的钱、土地还有房子都卖出去了，但还是凑不够手术费，后来听说镇上的有个老板在相媒娶媳妇，他家很有钱……” 她在讲诉这些话时，身体还在忍不住颤抖，低头开始啜泣起来，坐在她身旁的唐菁菁只能轻拍她的肩头安慰她， “我爸妈知道以后，说要我嫁给他，有了他给的彩礼钱我小弟就能治病了，可是我不想，菁菁，你知道吗，那个人他已经娶过三四个老婆了，而且都死了，我爸妈跟我说那些都是胡编的，说要我熬十几年，他那些钱都是我的，可是我还年轻，我还不到二十岁，我不想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的……” 她说到最后，原先的小声低喃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她痛哭的每个音节，每声啜泣和噎语，在此刻安静的便利店里格外清晰，但放在这座小城里却微不足道。 柳双迎不想嫁给那个男的，后来就趁着夜深天黑跑到了小城里，想逃想跑，身上却没有一点钱，实在饿得不行了，她就想到了唐菁菁，之前唐菁菁聊天的时候跟她说过现在住的地方，柳双迎便蹲在门口等她。 柳双迎把泡面汤汁吃得干干净净，原先冰凉满是寒意的身上也逐渐有了暖意，唐菁菁搜摸着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把所有的钱都放到了桌子上，推向了她。 “现在火车站已经关门了，而且你已经好几晚没睡觉了，等会我们先去我家附近找个旅馆，你先洗洗然后好好睡一觉，我再回家给你拿点钱，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火车站，买最早的一班车。” 唐菁菁不知道自己让她离开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许别人的家事不该插手，但从小和柳双迎一块长大的她也不忍心看着她这样，而且事情有很多种解决方式，难道用一个女孩的一生就能处理问题吗。 两人去了小区附近的旅馆，去了好几家都因为两人还是未成年没办法开房。 唐菁菁不甘心，又拐进了一家看起来刚装修好的旅馆。 老板看着两人稚嫩的面孔，语气有些不耐烦， “两位小妹，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最近街上动荡，每晚都有警察来查，你们是未成年不能开房住店，我也知道你们可怜，但真要是被警察查出来了，我这个店就该彻底关门了。” 眼见老板不为所动，唐菁菁她们垂头丧气想要离开时，看到了从旅馆里屋背着书包道别的章之阳， 章之阳微微点头，斜挎着包说：“今天的课就先补到这里，我把该练的习题都标注了，等下次放假后我再讲你做过的习题。” 老板笑脸相迎：“好，那真是麻烦你了，小章老师。” 唐菁菁停下要离开的步伐，与章之阳迎上来的视线交汇， 章之阳疑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朋友有点事，想带她开个房间……” 柳双迎见眼前是个生人，害怕被人发现，急忙躲在唐菁菁身后，唐菁菁也上前一步，挡住了柳双迎慌乱的面孔。 “哦。”章之阳点头，看着她们有些落寞的神情，试探性地说：“没开房？” “嗯，”唐菁菁点头，声音有些低，“还是未成年，没到十八岁。” “那用我的吧。” 章之阳停下步子，从书包侧面翻开，夹出一个证件来， “我身份证上的年龄大了一岁，已经成年了。” 他说完，递给了老板，“叔，我的可以不。” “可以。” 老板本来是不想做这个生意，但因为章之阳是自己孩子的补习老师，所以说话比之前客气了很多，他接过身份证，卖了这个人情， “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好办了，住一楼吧，一楼人少安静，女孩家家的也安全，” 他又随意敲了几下键盘，问：“你们住几晚？” 第76章 唐菁菁松了口气回答：“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唐菁菁拿着房卡跟柳双迎进了房间，把零食都给了她让她明天离开带在路上吃，看着她破烂脏兮兮的衣服，趁着柳双迎洗澡时，准备回家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换洗。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旅馆门口还看到了章之阳，像是在等人， 他蹲在路边，身边还停着一辆自行车，书包立在地面，章之阳手边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低垂着头，昏暗光线落在他安静的身姿上，光影在他清隽俊俏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温和。 唐菁菁下台阶，章之阳听到了动静，抬头起身， 她不知道章之阳在这里停留是刻意还是偶然，也还没想好怎么搭话。 而章之阳随即把书放在了书包里，推着自行车向她走近， “回家吗？” 听他的话是在等自己， 唐菁菁点头：“嗯。” 她不敢说太多，害怕章之阳问关于柳双迎的事情。 章之阳也没问其他的事，手搭在把手上，眼眸垂落：“我送你回家吧。” 离家是有些距离，唐菁菁原本还想走回去，而现在有他骑车应该近很多，她点头答应。 像上次过年那年，章之阳骑得很稳也很快，一路上听着风声和街边嘈杂声，没过几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唐菁菁沉默是因为担心柳双迎的事情会被发现，而章之阳沉默，像是有话想说。 直到唐菁菁告别转身时，他才说出刚才想要开口的话， “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这个已经成年的身份证可以帮助你们很多。” 章之阳很聪明，他从刚才两人的神情和言语间就隐约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可他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无条件站在她们身边，也愿意帮助她们。 但要是这件事是错误的，他以后还会这样做吗？他会后悔提供援助之手吗？ 唐菁菁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事情还是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匆忙点头，又匆忙上楼，刚拧开钥匙，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母亲。 “怎么回来这么晚？不是说去卖零食去了吗？” 唐菁菁换完鞋后就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说：“刚才遇到了朱涵，我们去逛了会公园，零食都吃完了。” 母亲点头继续看电视，然在唐菁菁刚推开自己房间门时，客厅处又传来了声音， “你是不是见过老柳家的那个大女儿，柳双迎了。” 唐菁菁手一怔，整个人都立在那里。 -------------------- 第40章 40 40. 唐菁菁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和柳双迎走在一起的场景， 她努力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绪，仔细想母亲刚才的语气不像是十分肯定，唐菁菁缓慢扭过头去，装作一副震惊迷茫的样子，回：“她不是去打工了吗？怎么还回家了？” 母亲定眼又看了她几秒，视线终于移到电视上，说：“刚才她父母给我打电话说她负气离家出走了，全家人都在找她，我想着你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还以为她会来找你。” “我没见过她。”唐菁菁直接撒谎说。 “没见过就好，”母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要是见到她就赶快给我们打电话，她家里人在家都快急疯了，” 唐菁菁吞吞吐吐说了句好，又装作疑惑地问道：“她家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小女孩不听劝罢了，”母亲长叹，拿着遥控器调小了音量，“你说她亲弟弟都快死了，她还不管不顾跑出去，而且她一个中专学历，在外面打工也是混日子，说不定最后嫁得人还没现在的好，还不如听她父母的话，先嫁过去，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而且亲生父母哪有害自己女儿的道理。” 母亲长篇大论下来，言语间都是呵斥柳双迎的不对，唐菁菁在一边默默听完没搭话，只想到柳双迎那张痛苦难堪的表情。 她回房间把一些保暖且面料好的衣服都装进了一个袋子里，又把自己之前攒的零花钱塞到了口袋里，趁着坐在电视机前的母亲昏昏欲睡时，悄悄走出去。 可钟表指到十点时，还是发出了动静。 “你去哪里？”母亲被吵醒后，也发现了她。 唐菁菁把袋子放在地上，转过头去，又撒了一个谎：“我…上次艺术节的时候把一件衣服放在了衣柜底下，现在我们学校有人要用，我就给她们送过去。” 母亲看着墙上的钟表，皱着眉头问：“现在都几点了，晚上不安全，你同学在哪里？” 她从沙发上直起身来，神色一直紧绷着，唐菁菁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看着母亲慢慢站起身来，往阳台上看了一眼后停下， “骑自行车的男生？”母亲问。 唐菁菁没反应过来，疑问地啊了一声后，才恍然明白过来，点头应了一声。 好在夜色足够浓厚，母亲没多想也没看到她眼神中闪过的惊慌，她哈欠一声，对站在门口的唐菁菁说道：“时间不早了，别在下面停留太久，我先回房间睡了。” 唐菁菁看着母亲紧闭的卧室门，才心头一松，走近阳台一看，小区门口确实站着一个人， 是章之阳，他还没走，身影隐在月色中，视线也在向上望。 唐菁菁也不敢耽搁，拿着袋子下了楼，之后章之阳移过自行车身，面带浅笑说：“想着你还会下来，最近街上不太平。” 第77章 他三言两语就说出了等待的理由，眼神示意她坐在后面。 经过刚才和母亲的对话，唐菁菁也知道柳双迎从家逃离这件事已经闹得很大，街上熟络的邻居也都知道，说不定他们还报了警。 坐火车需要买票，买票需要用到自己的身份证，她不确定两人明早出现在车站买票时会不会有警察来，但眼下最保守的还是，找个外人的身份证买票。 现在坐车只需要看票，不会查验身份证，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可以坐车离开。 唐菁菁看着章之阳把车停在了旅馆不远处，纠结着开口问：“明天一早能帮我们买个票吗？” 她只向章之阳简诉了大概，说柳双迎家里人要以彩礼钱为由，要逼迫她嫁给一个大叔，以此来凑够钱来救她奄奄一息的弟弟。 章之阳之前猜出了事情的大致，神色凝重地盯着她手上的袋子说：“你们想好了吗？” 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说：“她没成年，按照法律保护范围，抚养和监护人还是父母，无论她跑到哪里，她的身份证明始终在这里。” 这句话像是在提示她们也是在阐述无法改变的事实。 “那该怎么办？” 听完他的话，唐菁菁感觉到无奈和徒劳，难道就按照父母所规定的那样，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且从来不认识的男的。 “我也不知道。” 章之阳给不出主意，事情绕回原点来说，始末都是家里长短，这层关系就像驶在海面的一叶扁舟，运气好的话，有个讲理真心关爱自己的父母，顺风顺水，一路畅行， 反之，舟触礁，在别人都在迎风前进时，你却只能停在原地，缝缝补补。 “总要试一试吧。” 唐菁菁眼神迷茫，但内心还是怀揣着微弱的希望，万一万一，因为柳双迎的逃跑和抵制，她的父母看她这个模样后于心不忍，也不再逼迫她，之后再一起想其他的办法，这是她能想到最理想的结果，她走进旅馆内，跟章之阳约定好明天见。 在给柳双迎送衣服离开前，唐菁菁又再问了她一次， “你想好跑哪里了吗？” 柳双迎头发湿漉漉的，一双无辜迷茫的眼神中满是脆弱，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慢开口，语气生噎难涩：“我不想嫁给他。” 唐菁菁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因害怕迷茫而剧烈颤抖的肩膀，心里不是滋味，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前段时间还光鲜亮丽的柳双迎，现在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只能通过逃跑来反抗。 柳双迎缓缓摊开手掌，一个糖果出现在视线内，花花丽丽的糖纸在灯泡底下映照下发出五彩斑斓的光来。 站在一旁的唐菁菁看着她小心捏着那颗糖，没拆包装，只是盯着看，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难以割舍的情绪。 在看了半分钟后，柳双迎又开了口， “这是我小弟在住院前偷偷塞给我的，说是同学家里从市里面买的……·” 说起柳双迎的弟弟，唐菁菁之前回家的时候见过一两次，长得很乖巧，嘴也很甜，每次碰到自己时，他总是露出一副可爱的笑容，不停地喊姐姐好。 柳双迎在讲起自己小弟时，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亲生弟弟，并没有太多的怨恨，相反，还有些眷恋以前两人欢笑的时光。 柳双迎自顾自地开口，回味道：“我小弟很听话，每次我和爸妈大吵过后，他都会跑到我房间，给我玩具，哄我不要哭，还有每次上幼儿园回家时，如果老师有分发的糖果，他都舍不得出，然后藏着留着给我吃……” 柳双迎讲到这段过往时，语气也不像以前那样低沉，而在讲到最后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心中搭建的温情突然溃不成军， “菁菁，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那个男人，我也不想让我小弟死……我不想回家……我也才十七岁，我不想嫁人……”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呜咽的哭泣声，柳双迎披散着头发，蜷缩坐在床边，单薄的身子跟着窗外飘动的枯枝败叶来回抖动，唐菁菁默不作声地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桌子上，柳双迎身子始终耷拉着，像被抽去生机的小草，形如枯槁。 害怕她真的动摇，唐菁菁抓住她的手，连同她掌心的那颗糖，一起紧握在手心中， “你放心，你先去临近的城市避避风头，事情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柳双迎缓慢点头，哭声也逐渐小了下去，两人商量了许久，决定先跑去临近的甬城避避风头，等事情有了转机之后再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唐菁菁装作晨练出了家门，她昨晚已经在网上查到，开往甬城最早的一班车票在六点多。 她下楼时候，还发现了早在楼下等候多时的章之阳，两人骑车到了旅馆，带着柳双迎三人打车到了火车站。 早寒的刺骨穿透在火车候车厅里形色各异的人身上，三人相邻而走，除了她们向去买早餐的章之阳表示感谢以外，两人之间再没说任何的话。 纸车票已经被柳双迎双手紧拽的满是皱褶，她眼神空洞地坐在那里，弓弯的背让她的头埋得极低，瘦干的身体沉默着、轻飘飘地像被抽去生机的鬼魂，游荡在周围。 唐菁菁就这样坐在旁边看着她，想起她之前光鲜亮丽的对自己笑，向自己讲诉外面世界的精彩，对未来抱有期盼的她，一瞥一笑间都是生命绚烂美好的滋味， 第78章 可如今，才过了一年多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两人年纪一般，都该是今后会有大好时光的女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逼人逃跑才能拥有把握住自己人生的现状。 想起昔日的好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唐菁菁心底蔓延开来的都是心酸味。 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如果当初柳双迎想退学时，自己再多劝几句，倘若她像自己一样上高中，好好学习，他的父母是不是就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想到这里，唐菁菁更自责了，她从兜里掏出昨晚翻箱倒柜找到的几十块钱，趁柳双迎不注意，快速地塞到了她身侧的袋子里。 车站开始播报了。 三人先后站起身，章之阳手里提着一小袋零食饮料站在最后，柳双迎和唐菁菁面对面交谈。 害怕走晚了后再出什么意外，又害怕她在甬城过得不好，唐菁菁再次嘱咐她说道：“你到了那里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不舍得吃喝，落地后要联系我。” 柳双迎点点头，满是裂痕的嘴唇缓缓蠕动，说了句“好。” 排队检票的队伍越来越短，看着那个合开又闭上的闸口离柳双迎越来越近，她们感觉有些紧张，那种懊悔又渴望离开的心情压制着内心慌乱的情绪。 柳双迎前面还有三个人，只要离开这里，她就不用嫁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她可以去外地重新开始，不管在外面好与坏，起码是自己选择的。 距离越来越近，在柳双迎把车票给工作人员的时候，慌乱和躁动声突然从背后响起， “你要跑哪里！！！你别跑！！” 咆哮的声音中带着恨意，不相干的人觉得好奇，纷纷回头看， 那个声音柳双迎太熟悉了，她紧拽着车票的另一头，犹豫着，迟迟不肯松手， 工作人员皱眉问：“你还坐车吗？” 这句话让柳双迎向前走的步伐彻底僵住了，她一直在纠结，一直在思考，抛弃患病的弟弟和家里的父母，这到底算什么？ 是唐菁菁口中所鼓舞的勇敢，还是父母指责辱骂的自私， 她好想，好想有个人告诉自己，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见她没有动作，唐菁菁心里骤然一紧，跑到柳双迎面前，一边劝阻往前推她，一边和工作人员解释说：“走，她要走，她必须要走。” 只要一步，迈出这一步，她就可以跑去其他地方， 她是个人，不是一个任人交换买卖的货物。 “你走啊，你快走啊。”唐菁菁努力去推她，试图把她推到闸口外面的世界， 章之阳也走过来劝道：“你先离开这里，事情会有很多种解决方法的，你放心，她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眼见柳双迎就要离开，身后赶来的一帮人隔着很远的距离，痛哭代替了原先的狂叫， “双儿，我求求你，救救你小弟吧，他在医院里快不行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他们满脸慌乱和担忧，不是争吵和谩骂，两人对视后，干脆跪在了地上，脸上的泪痕镶嵌在凹凸不平的皱纹当中，嘴边呼喊着令人怜惜同情的话语，句句却如碎石洪流，淹没了柳双迎最后逃跑的念头。 车站播报的声音像是在宣告未来的倒计时， 唐菁菁愣住了，她转过身来往后看，她怎么也想不到，父母给女儿下跪却只是要把她推入深渊。 在他们看来，把女儿嫁出去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但却是最快捷也是最不费力的，稍微示弱，略微装点可怜，获取同情后，挟制住人心底最后的那片柔软。 原本惊慌躲闪的柳双迎四肢像被人抽去了力气，呆滞在了原地，想跑，却不能跑。 “求求你，我跪下来求求你。” 他们动作不停，引来很多人的注目，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到这副场景，小声嘀咕指点， “你看养女儿有什么用，到头来自己亲弟弟生病了，还不管不顾。” “真不孝顺啊，” “呸，让生养的父母给她下跪，真不是人。” “……” 那些污言秽语句句诛心，一切都在痛骂柳双迎，骂她叛逃，骂她白眼狼，可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以后要经历什么。 “根本不是这样的！” 唐菁菁冲着周围议论声音的人大喊，母亲怒目圆睁，扯着她的衣服，把她扯到了一边， “要你别管那么多事，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妈，是不是你跟他们说的，是不是你告诉她们，她在我这里，然后跟踪我们……” 母亲一点也不虚心，她只觉得眼前啼哭质问的唐菁菁，无理取闹、多管闲事。 她插着腰，横在唐菁菁面前，俨然一副“你们小孩瞎胡闹”的神情。 谩骂和哭喊混杂在周围嘈乱的声音中，柳双迎木木地站在后面，静观着发生在她面前的一切，原先慌乱无措的眼神现已变成了一潭死水。 她不跑了。 “你们起来吧，我会跟你们回去，也会答应你们的要求。” 柳双迎话说的平淡无力，双手耷拉在两侧，看了跪在地上他们的一眼，语气仿佛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没有丝毫的感情：“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后，跟你们回家。” 说完，就转身走向厕所。 第79章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跪在地上的两人也快速起了身，弯腰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尘，走到角落边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唐菁菁不顾母亲的拉拽，也跑去了厕所， 一进去，就看到柳双迎呆呆地站在半面墙的镜子前，凝望着里面的自己， “我没办法，他们是我父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坐牢，还有我小弟，是一条命，” 她跟唐菁菁解释道，苍白无力的脸上露出生硬的笑容， “你放心，那家人很有钱，我嫁过去后说不定比现在过得还要好。”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们才能找到你。”唐菁菁有些自责，头垂下去。 “人各有命，菁菁，我命不好，我认了。” 柳双迎强撑着身体转过头来，原本稚嫩无措的神色中现显现出看淡一切的决然。 眼前弥漫着的水雾逐渐模糊了人的视线，唐菁菁一时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浩浩荡荡的“闹剧”以柳双迎最后的妥协收场。 不知何时，火车站门口停下了一辆崭新的面包车，柳双迎的父亲熟络地和司机交谈，谈笑后，随即向柳双迎招招手，示意她上车离开。 唐菁菁和章之阳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的脚步如此坚定随着天放晴，逐渐消散在风里，再也没回过头。 -------------------- 第41章 41 41. 在柳双迎小弟病情最严重时，家里人商量来去，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在街上四处昭告柳家姑娘要出嫁的消息。 唐菁菁后来听在客厅里聊天的父母说，这叫“冲喜”。 于是，在周围所有人的祝愿和恭喜下，柳双迎在即将成年的前一个月，她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 结婚那天，唐菁菁因为学业紧没去，只听参加过的父母说，那场婚礼很简单，宴请亲戚邻居，最艳丽的装饰，就是出嫁时柳双迎头上那朵松散的大红花。 而结婚的男主角，在他们口中是不差钱，在外面拼搏过，有见识的好男人，只不过他之前有过好几个老婆，都是跟柳双迎差不多年纪的人，因为一直没孩子，所以就过不下去，而在离婚以后，很少有人再见过那几个女人，有人说是在城里找到了男人靠山，有人说跑去了南方打工…… 在刚入冬的那段时间，学校流感严重，唐菁菁连着几个星期的低烧和咳嗽，在严重到数学公式一连串蹦在她模糊的眼前时，她请了假，住院输液。 上次因为帮助柳双迎的事情，她回家后和父母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长期处在冷战之中，父母不以为然，只当作她是面对学业紧张时发的一场牢骚而已。 住院时，她是一个人，父母去外地做生意赶不回来，给她卡里打了几百块钱， 挂号、排队、买饭、做检查，有时候不是邻床的老婆婆喊她，她眼皮沉沉的都能睡上一整天。 邻床的老婆婆也是一个人，是个可怜人，她丈夫在结婚不久后就去世了，唯一的女儿几年前得病去世，现如今，家里就剩下她一人，唐菁菁见她可怜，闲下时候就跟她多聊几句，给她讲笑话，两人之间相处得很愉快。 在快要出院时，正侧躺在病床上看历史错题的唐菁菁听到有人喊自己。 她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愣愣回头看，想起今天是周日，学校照例放半天假。 “你感觉怎么样？”清瘦的深红校服出现在她视线内，章之阳大半张脸都藏在口罩内，露出的那双眼睛，仿佛有日月星辉一样，亮晶晶的，闪着光。 他拿了一小袋水果放在了旁边的小柜子上，在床侧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已经退烧了，已经快出院了。”唐菁菁把书收起来，侧靠在背后，看着他额头前凌乱缠绕的发丝，开口问：“外面风很大吗？” “也不是很大。”章之阳眼皮上抬，轻轻拨正，随即从袋子里找到了一个较为圆润的苹果，来回掂在手心中，回：“就是下课跑得有点快。” 医院离学校只有七百米的距离，他跑那么快是去买水果，还是来看自己？ 唐菁菁越想越觉得事情似乎超出自己的预料了，那些藏在自己内心窃喜的想法，那些言情话本上偷瞄在意的动作都随着章之阳的出现有了参照， 她红了脸，低着头手扯着被子，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胡乱猜想。 两人静默间，病房门又再度打开。 “哇，我还以为我们都够快了，没想到你来得更早。” 朱涵和孟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手里掂着零食和水果，他们望见正削皮的章之阳时，脸上都闪现出惊讶。 “嗯，最近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心事快要被戳破的章之阳肉眼可见的耳根红了，只不过当时日光太过耀眼，没人发现。 “是特意还是碰巧啊？” 朱涵还在调侃，走近她们后就顺势躺在病床上，继续叫苦不迭。 “让我躺会儿，最近学习学得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孟浩拉着凳子坐在侧边，抱臂看着她的样子问：“你不是挺悠闲的，跑操间还看你跟男生聊得开怀大笑。” 朱涵白了他一眼，翻身摆弄起床上的书说：“菁菁你快出院了吗？我一个人在学校都快无聊死了，听来的八卦都没人分享。” 第80章 她晃着两条腿，撑起头打量着唐菁菁，继续说道：“看你面色红润，该出院了吧。” “下午就可以，”唐菁菁接过来章之阳剥好皮的苹果，咬了一口说：“等会再量下体温，拿点药就能出院了。” “nice！”朱涵很雀跃，瞥了一眼正享受日光沐浴的孟浩，吐槽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连吃饭都索之无味，某个人还打击说我吵。” “那是你先夺走我的饭盒，” “谁让你对我那么敷衍的，我跟你说那么多话，你就嗯啊的，只顾着吃饭。” “……” “哎呀，好了，小声点，这里是医院，”眼见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唐菁菁出声制止了她们，两人转过头哼一声后，没再继续争辩。 朱涵不再理他，凑近唐菁菁一脸神秘地说道：“菁菁，你知道许宗景吗？” “知道。” 唐菁菁点头，上次网吧的事情，还是他出手相助，两人因为陆续退出板报社，再次碰面的机会也很少，上次回家的时候听说最近县城里不太平，难道他家出事了？ “他家破产了。” “啊？！！” “学校里他爸要新建的音乐教室也搁置了，听说他家被人举报了，罪名是贿赂官员，聚众斗殴，还有人说他爸以前还在街上打死过人，后来他爸进监狱，家里的房子车子都被收回去了……” 朱涵把在外面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那他现在？” 唐菁菁听完皱眉，没想到许宗景家里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他平时在外面惹那么多仇恨，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朱涵摇摇头，“好像不太好，” 她想起刚开始在校门口看见的人，单薄孤独地背着书包，脸上的傲气也都消失不见。 从富裕人家到一贫如洗的穷小子，这么大的落差，换谁也受不住。 孟浩听到这件事也有些唏嘘，虽说他们跟许宗景关系没那么好，但以前他帮自己解过围，有些兄弟义气，心里便想着能不能帮他做点什么， “要不，我们帮他凑点钱？”他提议。 “他恐怕不会接受。”唐菁菁不赞同，许宗景的性格她也大致了解一些，最烦别人突然的同情和关心。 朱涵坐起身来说：“要不我们给他买点零食偷偷送过去，平时学校里大家都躲着他，我看吃饭体育课他都是一个人待着。” 孟浩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开口说道：“看不出来你平时挺在意他的。” “你有病吧，孟浩。”朱涵暴跳如雷。 “好了，”章之阳起身阻断了一场“斗嘴”的发生，“要是突然给他东西，他也不会收，要不然下次我们有集体活动时喊他一起？” “别等下次了，”朱涵从床上跳下，“再过半个多月就是菁菁的生日了，不如我们庆祝的时候喊上他？” “但是我们都跟他不太熟……”孟浩低头思考。 要是突然去邀请他，他会同意吗？ “怎么不熟，他跟菁菁以前是一个社团的，两人私底下肯定交谈过，”朱涵走到唐菁菁身侧菁：“要不然菁菁你邀请他试试？” 唐菁菁刚想点头，一个声音突然阻止了他。 “不行！”章之阳不似从前的温柔淡然，音量也加大了几分，他抬头环视，看到周围三人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才稍微收回慌乱的眼神， “我说，她最近生病住院，学习肯定跟不上，邀请许宗景这种脾气倔的人肯定不是一次两次能完成的，还是…我去试试。” 章之阳解释的天衣无缝，三人也觉得可行。 下午出院收拾东西的时候，朱涵悄悄来到唐菁菁身边打探道：“菁菁，你生日马上就快到了，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没。” 唐菁菁的生日在十一月，往年都是在学校过的，朱涵和孟浩会提前给他买好礼物，等到周日时，三人再出去补一场，只不过今年的生日与往年不同，十八岁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成年仪式，朱涵也格外重视。 唐菁菁想了一会，摇摇头：“我最想要的就是下一次联考成绩冲过500大关。” “哎呀，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学习，”朱涵撇撇嘴角，“我在问你正事呢，十八岁生日一过，就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谈恋爱啦 。” 最后一句话她是在唐菁菁耳边悄悄说的，几个字就让唐菁菁吞吐凌乱， “你瞎说什么呢？”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朱涵眼神盯着前面正和孟浩搭话的章之阳，身子轻撞了下唐菁菁的肩膀说， “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章之阳你们两个是不是……” “你别胡说，”唐菁菁拉着她的衣服，示意她闭嘴，“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 “普通同学？普通同学会给你削苹果？陪你一起长跑……” 朱涵显然不信他们之间会是普通的关系，语气上扬，对于他们之间的关心像是了然于心。 “你可别想瞒我，咱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平常你们两个私底下交流的小眼神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想瞒你，”唐菁菁摇头说：“只是觉得眼下还是高考最重要，而且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他们都才十几岁，等高考结束后有好多时间可以处理这段关系，究竟是好朋友，还是…… 第81章 朱涵点头，环上唐菁菁的胳膊畅想起来，“等高考结束后，我们四个就去ktv唱个通宵，去东面的山庙上看日出，唱歌狂欢……” 唐菁菁听着，心里也生出一股暖意，煦日暖阳扫下的身影下，他们步伐一致，都向着共同的目标逐步靠近。 - 章之阳已经数不清这次多少次去找许宗景，经历过家庭变故后的他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低落，在最后一排趴着，隔绝了与任何人的交流，每次喊他出来时，他背撑在背后的墙上，神情漠然，单薄的身姿在刺骨的风中摇摇坠坠，像无所依的孤魂。 起初对于章之阳他们的邀请觉得可笑，自嘲般的大笑，后来逐渐烦躁，低语痛骂自己，阴鸷的眼神像是对腐烂食物的不屑和厌烦，最后留下一句，“没兴趣，别来找我了，”后轻飘飘地离开了。 好像有些难办， 对自甘深陷困境中的人，言语就像小雨滴，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可别说能掀起什么波澜，章之阳觉得邀请他这件事好像无望。 又是一个两天的假期，章之阳骑车买药回家时，在路过一个上坡时看到了一辆满载货物的三轮车，尴尬的停在了中间，车主在使劲推，但无奈坡过于长，车走得极慢，甚至只要车主力气稍微懈怠，车子就可能翻。 章之阳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在车后面用力往前推，咬牙说：“我们再使点劲，马上就要上去了。” 车主的力气有片刻的停顿，一前一后推着车终于上了坡，两人都累到不行，章之阳手撑在腿上，弯腰喘气，看到车主向自己走了过来，开口熟悉的声音让他有些意外， “是你？” 许宗景身上穿着肮脏的棉服，耳朵通红，整张脸被寒风削去了活力，干裂的唇欲言又止，呆到没了声音，只剩下一双无措震惊的眼神在晃动。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没想到会是彼此。 “想不到这个县城真的小，”许宗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干寒的风像是为苦笑的嗓音裹上了冰。 车停在路边，两人坐在了相对避风的台阶处，许宗景与章之阳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夹着烟的手垂在双腿两侧，他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车上，沉默着没开口。 “你，怎么会干这个？”章之阳扭头看着他，只听到他低叹一声，沉默良久后开口，“反正也没事干，挣点零花钱。” 想起他从前在学校里不可一世的模样，章之阳低头不语，只觉得这场变故对他来说像是已经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介意我抽烟吗？”许宗景没赶他，也没说那些怨恨厌烦的话，此刻两人静静坐在台阶处，平和的像是两个知心的朋友。 章之阳摇头，看到他熟练的从口袋中掏出火柴，哗啦一声擦出火花后，烟头被他咬在嘴中，周围全是风呼啸的狂叫声和烟草燃烧的滋滋声。 半根烟过去，许宗景皱起的眉头松了许多，他把烟夹在手中，盯着远方看， 章之阳知道他家庭的变故，尝试着安慰他，“别太难过，我们都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许宗景轻笑了一声，摩挲着半截烟头开口问：“看到我变成这个样子可怜我？” “我没那个意思，”章之阳摇头，尽量以最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我只是以朋友和同学的身份关心你，我们都很关心你，希望你尽快从悲伤中脱离出来。” “悲伤？”许宗景觉得可笑，“你哪里看得出来我伤心，我开心的不得了。” 说完，还大笑了几声。 章之阳对于他这个精神状态不解，以为他是伤心过度，却听到他兀自开口说道：“他以前害了那么多人，就该进到监狱，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吗，他现在就是自作自受，这是报应，所以我为什么要难过，我开心，我甚至还要喝酒庆祝，庆祝他进了监狱。” 章之阳一直盯着他看，看着他从淡然变成了怒目圆睁，从低语轻笑变成了咆哮狂怒，甚至都不愿说一声爸，而用“他”代替，两人之间究竟隔了何种的仇怨，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该死，把我妈逼死，早该死了。” 或许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许宗景吸了口烟让自己冷静下来，神情也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章之阳看到他近乎崩溃的状态，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因为变故而支离破碎，起初他也会深思，家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是简短的温存还是无法抹去的悲痛，那桩桩件件的记忆捆绑着自己无法忘记。 或许吧，某天他突然想通，不是所有人都会拥有温馨和谐的父母，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孤勇的英雄，拿起矛盾，独自去抵抗去消灭压抑的争吵和未知的情绪。 他沉吸一口气，神情严肃，缓缓说道： “许宗景，我们也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作为朋友，我们都希望你不要自甘堕落下去，错的是他们大人，我们不该承受他们的过错，你我才十几岁，我们还年轻，可以奋斗可以努力，我和唐菁菁孟浩朱涵他们都把你当作朋友，我们也不是同情和可怜，只是关心你，觉得你不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成为更好的朋友，有义气，共同分享好坏的那种朋友……” 章之阳认真地对他说了很多的话，他是真害怕许宗景走上不归路，也懂得他的处境和痛苦，可一切不是他们的错。 第82章 两人间静默许久，直到许宗景手上的烟头吧嗒掉在了地上，章之阳才说告别的话。 全程许宗景都在沉默，他注视着章之阳消散的背影，抬头看着如死灰般的天。 冷肃的，黑沉的，凄凉的夜在他眼前展开，他全身缩在黑暗中，埋在肩上的身体颤动呜咽。 他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自己可怜可悲， 小时候，周围的人都说母亲被父亲打死，扔到了海里，在家里面对唯一的父亲他忍受的只有无尽谩骂和毒打，他怨恨一切，什么疼爱和幸福，对于他来说是难以触及的，可现在就是有群人，不在意他破碎的生活和不堪的家庭，站在他面前，包容自己的过去，想和自己成为朋友。 但如果他们知道是自己收集证据，把父亲送进监狱，会觉得自己无情冷漠？还会如此关心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的夜，似远似近的风吹灭了人的生机，刮干了眼角悬挂的泪。 -------------------- 第42章 42 42. 高三冬天快要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唐菁菁迎来了隆重的十八岁生日，天气预报说那天会下小雪，但天阴沉到没落下一片雪，而原本预定的生日聚会也没能成功，本来应该中午放学，却因为一场临时的动员大会，推迟到了下午。 一切结束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几人按照约定在校门口碰面，朱涵和唐菁菁等了十多分钟后，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孟浩和章之阳。 朱涵鼓着嘴嘟囔抱怨， “你们怎么才到？外面好冷的。” “刚才老班留我俩单独聊了一会，就耽搁了几分钟。”孟浩走近她们，嘴边笑嘻嘻的。 “聊什么了？那么开心。”朱涵问。 “快高考了，还有什么，鼓励我们呗，让我们，不对，是我，这段时间再拼一把，说是上个重点大学没问题，还说按章之阳这么稳定的成绩，以后指定是清北的料，” 他说完拍了拍章之阳的肩膀，一脸开心。 章之阳没说话，垂眸抿唇，手边还提着一个粉色的礼品袋，貌似是生日礼物。 朱涵一脸惊羡，称赞道：“不错啊，这些年来第一个“状元”，说不定以后还有媒体采访。” 对于他们的夸赞，章之阳还是有些谦虚：“高考还没考完，还是别那么快就下结论，” “你们别那给他那么大压力了，”唐菁菁轻咳一声，站出来解围，“今天还是我的生日…” 站在旁边的朱涵，立马抱臂搂住了她，轻声问：“心疼了？” “你说什么呢，”唐菁菁有些惊恐，瞪大眼睛，生怕面前的两人听到，着急忙慌地捂上了她的嘴巴。 “唔…我…” 还不知情的孟浩有些着急，开口问：“你们又背着我偷偷干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懂。” 朱涵求饶过后，总算是能够呼吸新鲜空气了，她看着孟浩，一脸得意，“想知道啊，” 孟浩乖乖点头，眼底都是求知。 朱涵嘴角哼了一声，扮起鬼脸道：“我就不告诉你。” “诶！你……”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起来，站在两人中间的章之阳和唐菁菁也无法避免他们的小打小闹，被迫拉扯到其中。 “你们不怕冷啊，站在风口说话，” 从校内走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女生，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但唐菁菁只凭声音也猜出了是谁。 两人的打闹动作也停了下来，四人都看向说话的人。 朱涵眼神一亮，笑着跟她打招呼，“哇，好巧啊，沈巧雪，你怎么出来那么晚。” 沈巧雪眯眼微笑，看着他们四人说道：“收拾东西时耽误了一会，怎么？你们站在这里，是在等什么人？” 孟浩摇头，接话说：“我们等会要去过生日。” “生日？” “对，今天是菁菁的生日。”朱涵站到唐菁菁旁边回。 沈巧雪走近她们，看着唐菁菁说：“我也是才知道，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唐菁菁点头致谢，看着她背着书包问：“你要回家了吗？” “就是艺考快到了，我收拾衣服，下周准备去北京。” “哇塞，”朱涵一脸羡慕，“去北京，” 沈巧雪点头，眼神有些忧郁，“最近总是在复□□感觉心里没谱。” “放轻松，”朱涵安慰：“你那么厉害，到时候一定能考上。” “借你吉言。” “大家都是朋友嘛，”朱涵挠挠头，“要不等会你跟我们一块去参加聚会，权当考前的放松。” 沈巧雪迟疑了一下，唐菁菁也开口邀约：“反正聚会上多一个人也热闹，你要是不着急回家的话，就跟我们一块呗。” 孟浩也跟着邀请附和。 沈巧雪本来就因为考试压力极大，想寻求方法放松，见到他们那么热情，也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原本四人聚会变成了热闹的五人欢乐，她们先下馆子吃了饭，之后买了一大袋零食，乘公交车去了附近最大的ktv。 唱歌本来就不是唐菁菁过于擅长的事情，她索性就坐在角落里鼓掌打气，而朱涵和孟浩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分个高下，包厢里都是两人的高音和咆哮，半场过去，两人的嗓子像酷日的井水，干涸到冒了烟。 沈巧雪接过话筒，怒吼着唱了好几首情歌，赢得了四人的鼓掌欢呼，她肉眼可见的轻松，躺在沙发上看着斗嘴的孟浩和朱涵笑。 第83章 章之阳也上场了，拿起话筒后唱了当下最流行的情歌，感情和嗓音自然随性，全程唐菁菁都盯着他，直到看到递过来的话筒，她才收回了视线。 “上去合唱一首？”沈巧雪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 “我、我不太会唱歌。”唐菁菁有些犹豫，害怕自己的嗓音太难听，出丑。 “哎呀，没关系，自信点，身为今天的主角，你还没给我们表演过呢。” 朱涵见状赶紧去拉她，推搡间，唐菁菁已经站到了章之阳身侧。 五颜六色的氛围灯下，两人相邻而坐，章之阳把选歌器给她，开口问：“你想唱什么？” 上首歌的音乐还在继续，包厢里也是在冗杂，唐菁菁没听清，愣了一下，没接东西。 “还是喜欢周杰伦的？”见她眼神疑惑，章之阳歪头凑近了几分，手指灵活地点着按钮，嘴角的笑意和温和的眼神被唐菁菁尽收眼底。 这次是真的听清了，唐菁菁点头，头扭了过去，眼神却慌乱的不行，她们是真的离的很近，近到章之阳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近到章之阳身上的校服边边会碰到她拽着衣角不安的手。 这种感觉跟之前完全不同，唐菁菁有些害羞，乱撞的心把节奏完全打乱了，有好几处地方她完全跑调，心思也完全不在歌上。 朱涵坐在两人对面处，掏出手机，一脸欣慰地录像拍照，孟浩则好奇望着她的动作，大声惊呼，“哇，你这是偷拍。” “偷拍你个大头鬼。”朱涵白眼过去，孟浩悻悻闭嘴。 “拍这些干什么？”他还是有些好奇。 “不是，我就奇怪，你平时成绩那么好，现在脑子转不过来？”朱涵无语打压他。 “我们论事就论事，你可别人身攻击啊，”孟浩扁嘴反驳。 “你难道就没发现，每次你和章之阳站在一起的时候，菁菁的眼神和视线……”朱涵尽量心平气和，尝试着跟他讲八卦。 “哇！”孟浩迟疑了片刻，拍头而起，恍然大悟，“你是说，是说，菁菁她，她……” 以为他猜到了正确答案，朱涵心想还不算太笨，头刚转过去，孟浩就一脸纠结， “可是，可是我对菁菁的感觉是朋友，我不，我对她…” 他在说些什么啊， 朱涵没忍住心里的火气，骂了一句擦，她看着手机里那些录像视频，也不想再跟孟浩解释。 “你去拿蛋糕吧，” 孟浩低头看着手表，走了出去。 几首歌过去，唐菁菁的音感也找到了，两人之间从跑调变得有默契，在最后一首歌结束时，房间的灯全都被关上，生日祝福歌响了起来。 四人全都站了起来，拍手唱歌，蛋糕推到了唐菁菁面前，朱涵催促着她快许愿。 在祝福声和欢呼声中，唐菁菁许下了十八岁的愿望。 事后离开时，朱涵悄悄问她：“许的什么愿望啊？” 唐菁菁如实回答：“希望大家高考顺利，都考上理想的大学。” “你这也太官方了，”朱涵吐槽，“我还以为你会许下什么…” “什么呀，你们在聊什么呀，”孟浩走近她们。 朱涵耸肩，扯开话题，“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可惜许宗景没过来，我还以为他会答应我们呢，” “他心高气傲，如今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孟浩一通分析，“可能是不想让我们见到他没落的样子吧。” 五人前前后后走在长廊中，朱涵看到身侧的沈巧雪，想起之前见到她和许宗景聊天交谈的场景，忍不住问道：“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沈巧雪愣了下神，摇摇头说：“好久没见了。” “好吧。” 朱涵还以为能问出什么，看起来沈巧雪和许宗景的关系也没想象中的那样好，自从出事以后，两人都没见过面。 五人走到门口时，前台突然喊住了她们，问其中是不是有叫章之阳的人， 其他人一头雾水，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站在不远处等待时，唐菁菁看到前台给了他一个袋子，两人还说了会话，至于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隔那么远，还真看不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孟浩问。 “这是生日礼物，给，”他直接递给唐菁菁。 “谁给的呀。”朱涵凑过来问。 “没署名，我觉得应该是许宗景。” 章之阳沉思，想起刚才前台工作人员的描述，看来，前段时间自己的话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怎么没看到他人？”孟浩四处看了看，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唐菁菁感觉到受宠若惊，接过来，提着袋子，还挺重的。 “他弄这么神秘，”朱涵也好奇观望，也觉得很意外，“看起来他也不是那种没有人情味的人，我宣布，他以后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切、还用你宣布啊，在我心中他早就是我们其中的一员了。”孟浩非得争一争先后。 还没说几句话，两人开始斗嘴，三人都见怪不怪，吵闹间，到了公交车站。 其他人回学校，沈巧雪则要回家，五人在车站告别，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她道：“晚上注意安全，到家后给朱涵发个消息。” 沈巧雪点头，看着公交车离自己越来越远，晚上风大且凉，她裹紧了棉服，站在背风的一面等车，哆嗦着身子还没站一会儿，有个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第84章 沈巧雪扭头望去，有些惊讶：“你不是走了吗？” “刚遇到个朋友，闲聊了几句。” 沈巧雪知道他说的是谎话，自从他家出事以后，以前有关系的人恨不得避着走，哪还有主动找他聊天的人， 不过，沈巧雪没戳破他，她哦了声，点点头， 沈巧雪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原先他住的地方也被贴上了封条，于是又开口问：“你搬家了？” “嗯，”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他身形高大很多，站在了有风的侧面，挡住了寒风，可能是觉得自己那句“嗯”太过冷漠，他迟疑了好久才开口。 “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 “上海北京吧。” 沈巧雪如实相告，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又问：“你爸呢，还好吗？事情还没结果吗？” 许宗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要是她知道是自己举报父亲，搜集证据，让他坐了牢后，她会如何想自己，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情冷漠的人吗？还会像现在一样跟自己聊天吗？ 他思绪飘远，直到沈巧雪喊了他几声，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今天你会来。”许宗景冻到耳朵通红，声音也带着寒气。 “可能也想放松一下，快考试了，压力有点大。” 沈巧雪低头，脚边随意踢着地面的石子。 “放宽心，你那么优秀，一定会通过。” 对于他突然鼓励的话语，沈巧雪有些惊奇， 以往家里还没出事时，两人会时不时的斗嘴，不知道是因为长大还是家里的变故，现在两人的聊天要平和许多。 公交车到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我先送你回家吧。”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沈巧雪坐在了双人座位的里面，而许宗景则坐到了她后面。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发生变化，放在以前，许宗景一定会指着里面的座位让她坐那里，自己则是坐在她身侧，其间还时不时会呛她几句话，可是现在…… 他很沉默，不会打趣，不会嬉笑，不会自大，安静且温和的跟自己说话，难道真的是因为成长的缘故吗？ 沈巧雪向后看去，正好对上了许宗景的眼神，曾经那双高傲自大的眼神中现在满是哀愁， “许宗景，”她喊他的名字，有些不习惯现在的他。 “小心！！” 公交车来了个大转弯，沈巧雪没注意到，头差点磕到身后的玻璃上。 隔在中间的是许宗景的手，沈巧雪抓住扶手，摸了下头，看到了他那双满是伤口和厚茧的手。 许宗景赶紧把手收了回去，缩在袖子里，低声说：“别分心，抓紧。” “你…”沈巧雪懂得他的拒绝，也知道他骨子里是一个不肯低头的人，他不想让自己见到他落魄的一面，她接下来询问的话也自然停在嘴边。 车到站，两人下了车，他们并排走着，全程无话。 家就在前面，沈巧雪与他告别，两人简短的嗯啊两句，中间像是隔了看不透的屏纱，各自怀揣着心事。 沈巧雪像是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突然问：“许宗景，你有没有给别人写过信。” 许宗景站在路灯底下，苦笑哀怨的情绪藏在暗黄的灯光下，他摇摇头，沉着嗓子继续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随便问一下，我先回家了，” 确定不是，沈巧雪加快了步伐，背影逐渐消散在夜色中。 也是那一瞬间，许宗景承认自己确实是个胆小鬼，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 唐菁菁收到了很多礼物，孟浩和朱涵的礼物早上就已迫不及待交给了自己，两人分别买了一男一女的娃娃，说是想他们的时候，摸摸娃娃，就像是他们在身边一样。 许宗景的礼物是一个装饰品，风车摇铃一样的东西，风吹过铃铛声清脆悦耳，而章之阳的礼物，则有些神秘， 里里外外包了三四层，把包装纸完全拆开口，是一个四方形的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她想买还没买的mp3，还有一张黑色的，跟指甲盖一样大小的内存卡。 里面不会是什么睡前故事或是催眠曲吧？ 唐菁菁等不到熄灯就上了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插上内存卡，按播放键。 滋滋的电流声过后，首先是章之阳青涩温和的声音，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声音透过耳机传到耳中，就像是真的在耳边祝福一样，痒痒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温和透亮的声音继续播放： “你说听我唱歌的时候，压力会小很多，我就趁空闲的时间多录了几首歌，希望你的压力全都消失。” 唐菁菁握着mp3的手因为喜悦有些颤抖。 “第一首歌呢，就是你喜欢的蜗牛，” 没有精致的伴奏，简短的吉他音弦拨动跟着温和清亮的歌声全都占据了耳中，杂音中可以听到窗外轰鸣的车笛，似乎能看到章之阳坐在自己书桌前，紧闭门窗后，一点点弹唱时的动作和神情。 十五首歌，每首歌都有他低吟哼唱的歌调，悠扬绵远，从耳边逐渐唱到人的心里。 而每首歌的最后，都有章之阳轻快的低语，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第85章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十五首歌，他对唐菁菁说了十五遍。 唐菁菁缩在被子里，一遍遍放，一遍遍听，嘴边一次次低吟回应， 那一整夜，她沉浸在幸福里，只觉得那些杂志小说中告白承诺的话，不及这丝毫。 那天晚上，也迎来了那年的第一场初雪，预言说，初雪当天许下的愿望会成真，唐菁菁坚信，她跟章之阳，一定会去北京。 -------------------- 第43章 43 43. 时间飞快，漫长酷热的暑假过后，高三迎来了最后的冲刺，原本嬉笑打闹的同学少了，大家都窝在教室里，吱吱作响的风扇底下，都是埋头苦读的脑袋，和拼力想要用读书改变命运的多数人。 一个很寻常的一天，周末下午半天假期，朱涵和孟浩走在前面商量等会去哪吃饭，唐菁菁则和章之阳走在后面互相抱怨写不完的卷子。 校门口围满了人，道路两侧站满了等人的家长，探头寻找自己的孩子。 走在人群中央，唐菁菁总感觉周围有人盯着自己，视线向两边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章之阳问她怎么了，唐菁菁摇头说没事，把刚才的疑虑当作是学习太久产生的幻觉。 只不过，刚走出人堆，就发生了意外。 不知道从哪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直接扑在了唐菁菁身上，意外来得太快，其余三人都没反应过来，都愣在了原地。 唐菁菁还没看清是谁，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沉，那人直接向自己撞过来，脚步踉跄后，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倒向地面上的那一刻，唐菁菁觉得脖子像是被人扭断，后背磕在地面上生疼。 “你这个贱女人，勾引我儿子，我要把你的脸划破，让你勾引我儿子……” 唐菁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她伸手抓自己的脸，连忙用手挡住，全身缩在了一起，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怎么也争不过面前的疯女人。 周围人还以为是什么恐怖袭击，乱哄哄地围成一团。 章之阳反应过来，赶忙去拉扯那人，朱涵和孟浩也赶紧跑过来，扶起倒在地面上的唐菁菁。 门口的保安也拿着电棒走了过来，看着头发散乱，脸上被抓出血的唐菁菁，急忙拿起手机，想要报警。 这时街边突然出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她脸上挂着泪，缓慢走到保安面前祈求道：“求求你先别报警，别报警，这是我女儿，她精神不正常，她不是有心的，求求你…… ” 保安看着老人，说：“阿婆，知道这疯女人精神不正常怎么还不关起来，现在她抓伤了我们学校的学生，指不定再次发疯后会干什么坏事。” 老人似跪非跪，泪如雨下，失去牙齿支撑的嘴唇一张一合，干瘪到像皮肉分离，“她、她突然受刺激跑了出来，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先别报警，她不是什么坏人，求求你。” 保安有些犯难，但还是放下了手机，等待他们处理这一场闹剧。 女人的谩骂声还在继续，蛮力想挣开章之阳的束缚，她手脚并用，就像已失去自我意识的疯子，不停地狂叫、辱骂。 章之阳抱着张牙舞爪的她，承受着来自她无能的狂怒，直至她嘴边嘟囔着想要杀人，猩红的眼圈中都是狂躁，章之阳害怕她真的再发疯，擒着她的头往自己脸前凑， 他冲她喊了一声妈，掰着她的头让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 “看清楚我是谁！我就站在你面前，我没跟任何人走！” 嘶哑和狂怒的咆哮声，让女人安静了片刻，她情绪得到暂时安抚，眼神又恢复了从前的无辜平静， “是你，阳阳，是你。” 李珍娟嘴边低喃，抱着章之阳开始大哭，“我以为，我还以为你走了，你跟坏女人走了，你不要我了。” 章之阳脸上都是沧桑无奈，他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安慰，低声哄她道：“我不会走，我不会抛下你。” 而旁边的唐菁菁过了好大会才逐渐清醒，她捂着自己在冒血的脸，身体上的疼痛袭来，让她忍不住皱眉喊疼。 “你感觉怎么样？”朱涵有些担忧。 “我还好，”唐菁菁摇摇头，看向她问：“出什么事了？” “是章之阳的妈妈。”孟浩摇头叹息，视线看向人堆，“他妈妈好像是个精神病，把你当成坏人了。” 唐菁菁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女人冲自己辱骂的话， 可，前段时间她不是都恢复好了吗，怎么会受这种刺激。 她想要弄清缘由，却被身边的人按住。 “你疯了，过去干什么，”许宗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们身侧。 “我要过去跟阿姨解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唐菁菁挣扎着想起身，想起她之前跟李珍娟见过，一定可以有机会解释的。 “她是个疯子，你跟她讲道理，脑子是不是学习学傻了。” “那章之阳怎么办？”唐菁菁拽着朱涵的手，脸上因为着急又扯开了伤口，很疼，她没想再忍，泪连续往下掉。 她无法想象这件事传到学校后，章之阳会如何学习生活，那些异样的眼光，周围人会如何想他？骂他有个精神病的妈？ “别担心，她是章之阳的母亲，一定不会伤害他的，倒是你，还是先去处理伤口，”许宗景安慰她，跟她承诺，“你放心，这里有我，上次他帮助了我，这次我也会帮助他。” 第86章 几人也都知道许宗景的为人，扶着唐菁菁，去了医务室。 还没缓和几分钟，在章之阳以为事情就要结束时，李珍娟突然意识恍惚，使劲推开章之阳，摇头狂喊， “你骗我，你骗我，你要跟着那个女人去北京，那个坏女人要把你从我身边拐走，你们都骗我，骗我。” 她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抽开他拽着自己的手，在原地翻滚，狂怒，围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章之阳的姥姥在旁边劝她，喊她的小名，跪下来求她，“妮妮，不要闹了，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家吧。” 但陷入疯狂的人意识和理智都恍惚，更别说感情了，李珍娟冲周围的人吐口水，时不时仰天大笑，疯了一般地喊小三，不知廉耻。 章之阳喊她，抱着她的腿求她，可丝毫解决不了什么。 许宗景见状让保安打了医院电话，闹剧也最终以一针镇静剂结尾。 唐菁菁的脸上不算大伤，贴点药后也不会留疤，害怕多生事端，唐菁菁选择把这件事隐瞒下去，回家时没敢告诉爸妈，只谎称是自己不小心磕到桌角了，还好她爸妈够忙，没说什么。 几天后学校里都在疯传，说章之阳的母亲是疯子，讲她如何抓伤唐菁菁，还说以后一定要远离章之阳，不要被传染，甚至有拍下的视频，大家你说我笑，当成了苦闷学习中的一点乐子，那些流言蜚语像五月止不住的烈水酷铁，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浇灌在自己身上，是何种的疼和痛。 在听到n个版本的谣传和诋毁后，唐菁菁第一次和男同学争吵打架，他们看着恶搞视频狂笑，丑恶地指着章之阳的母亲说，长那么好看，自己不会是小三吧。 唐菁菁第一次打人，双方被叫到教务处后她的手还在颤抖，心慌乱不停，事后朱涵给她手上的伤口贴药，问她那么要强干嘛，这种流言是止不住的，不要跟那种小人一般见识。 唐菁菁摇摇头跟她说：“你不懂。” 章之阳身后本来就没人，要是自己不站出来维护他，他真的就只孤身一人。 过了好久章之阳都没来学校，起初唐菁菁害怕他到学校以后听到那些话会不开心，后来他真的没来学校，她又觉得失落，也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在连续多次的纠结以后，唐菁菁选择去问许宗景，至于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她也不抱多大的期待。 “你真的就那么想知道？”许宗景问。 唐菁菁点点头。 “那好吧，”许宗景手撑在脸上，认真思考了下，摇头说：“不算太好，” 唐菁菁听完心一紧，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未完的话， “不过也不算太差，他妈住院在治疗，姥姥最近身体不太好，最近他在家照顾，老人家身体也恢复得还好。” 听到没什么大事，唐菁菁悬着的心也放下，她对许宗景说了句谢谢，但又好奇他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我最近住的地方刚好离他家近，索性就多留心一些。”许宗景似乎恢复了原来随性的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痛不痒。 “那你家还好吗？”唐菁菁顺便客套几句。 “好，为什么不好，我爸给我留了点钱，我生活过得滋滋润润。”许宗景漫不经心说着，在唐菁菁告别后又喊住了她。 “听说你因为章之阳跟别人打架了。” 唐菁菁不懂他问这些什么意思，点头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勇敢的。” 唐菁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他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许宗景突然想起前不久章之阳交代给他的事情。 “什么？” “他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嗯。”唐菁菁心里五味杂陈，她听这话，隐约觉得像是在告别。 “他还说什么了？”她又不甘心问。 “好像没有了，”许宗景思考，“怎么？你还有话对他说？” “你可以代为转达？快高考了，学校不让出去…” 唐菁菁低下头，掰指头数数，高考近在眼前，可那个约定到底还作不作数。 “我可先说好，你们那些肉麻的话我可不带为传达。”许宗景哼一声，看着她瘪下去的神情，继续说：“口头话我不传达，有什么事写下来，再次说明仅限今天。” “真的吗？”唐菁菁眼神放光。 “你要是不想写就算了。”许宗景作势要走。 “写写，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他。” 唐菁菁向坐在门口的同学借了张纸笔，利落地写下了话。 许宗景把那张纸放在自己口袋里，看着唐菁菁蹦跳远去的神情，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 有时候他还不止一次羡慕章之阳，羡慕他有那么多人喜欢，羡慕不管如何有个人是真的在意他。 可自己，除了没有音讯的母亲，早已一无所有。 -------------------- 第44章 44 44. 章之阳这些天的生活并不算好过。 母亲的病再次复发，不得不送往精神病院，而原本操持家务的姥姥心脏也越来越不好，花费的钱早已超出了开支，章之阳不得不拿着存折，去银行取出了原本为大学预留的学费。 也就是在取钱的途中遇到了来咨询业务的许宗景，如今两人碰面，本来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人，现各有各的不幸，聊天的时候也有了很多共同话题。 第87章 许宗景父亲的事情已经判罪定型，事件恶劣，无期徒刑，名下所有的财产、车、房全都被充公收回，一夜之间，他真成一无所有的“孤儿”。 似乎早会料到有这一天，许宗景父亲在最初就留下了一笔财产，划在了他最信任的兄弟户下，数目不多，却也足够许宗景后半辈子的吃穿用，至于密码，只有他父亲知道。 他父亲知道许宗景的性子，许宗景恨透了自己，更不会主动要看监狱里的自己，所以他早早准备好钱，就是为了他身无分文时，求自己。 但他低估了许宗景的恨意和倔脾气，许宗景在得知那笔钱后没有一丝心动，他不屑一顾，也不会去监狱看他，只用平时兼职的钱，在县城租了一个最便宜的房子，正好和章之阳是同一个地方。 而母亲发病的原因，章之阳也开始去留意寻找， 之前他特意托楼下的叔叔在家里安了一个摄像头，看了那天的监控才知道所有的事情。 早上一切都还好，李珍娟吃完饭后，开始收拾东西，拖地、擦柜子…脸上的面容都是温和的，直到她进章之阳的房间后，开始有些异样。 房门紧闭，他看不清李珍娟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几遍仔细地查看后才看到她再次出门时，手上多了一张相片。 之后她的情绪逐渐崩溃，神情狂躁不安，不知怎么跑到学校，开始发疯。 相片？ 章之阳觉得熟悉，回家翻看时，却发现夹在书中的相片不翼而飞。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难怪她对唐菁菁那么有敌意，难怪她会失控，一切都是因为他跟沈巧雪要的相片，那上面是他跟唐菁菁的合照，背后是他写的一起去北京的字迹。 事实就摆在自己眼前， 母亲失控都是因为自己，一切祸源都是因为自己， 章之阳在得知真相的那刻，后悔、怨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没法怪任何人，因为酿成这个过错的是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拿相片，没有写下那些东西，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可他真的错了吗？他才十八岁，他想保留青春的自己，想跟喜欢的人一起去北京，他错了吗？ 没有人告诉他对与错，他除了医院的母亲和生病的姥姥，身边已经没有亲人，而眼下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高考。 只要高考成为状元，学校和县城政府都会有丰厚的奖励，他可以让母亲继续住院，也可以给姥姥继续看病，还可以去北京。 那一个星期，他发了疯地做题读书，台灯整夜整晚地亮着，桌边他温习过的课本越堆越高，卷子上越来越多的对勾和分数，一切都在向他证明，他离状元真的很近很近了。 许宗景去到他家时，章之阳恰巧不在，他已经去医院接李珍娟，因为住院的费用太高，他们不得不靠吃药来维持精神状态。 给许宗景开门的是章之阳的姥姥，她总是很和蔼，喜欢眯着眼笑，对许宗景很热情，喊他乖乖，给他剥橘子，还把不舍得开的风扇打开吹风。 姥姥眼神不太好，看不到橘子有坏的果肉，许宗景不忍心破坏老人家的心意，还是咽下那颗坏的果肉，很苦很酸，但也没那么苦。 风扇在如此炎热的夏天，效果也只是杯水车薪，许宗景只感受到风扇吱吱的鼓动声，除了让热空气流通，好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两人还没说几分钟的话，身上早已热到大汗淋漓。 “是不是太热了，我去给你拿点冰棍，吃点冰的就好了。” 姥姥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门，拿出扁扁的冰棍递给许宗景。 “谢谢姥姥。” 许宗景接过去，拿在手上，看着一大块形状扁扁的冰棍，像是快化时又往里面放进去，他没敢吃，拿在手上降温。 “你不热吗？姥姥。” “我不热，小时候习惯了，比这更热的时候我都经历过。” “嗯。” 许宗景始终没吃，在趁着姥姥起身时，又放到了冰箱里，冰箱很小，上层是各种各样的药，下层冻着冰块。 他心头不忍，关上冰箱后，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 “我家小，你别介意，等我把这些塑料瓶卖了，就宽敞很多。” 她把一大袋塑料瓶放在门口，对他笑笑说道。 “外面天那么热，您怎么还去捡瓶子，姥姥小心再中暑。” “不碍事，外面树多有阴凉，现在瓶子贵，一个一分，捡起来也不费事。” 姥姥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章之阳他们回来了。 两人短暂交流过眼神，章之阳把李珍娟安抚好睡着后，就跟许宗景离开了家。 两人左拐右拐到了一家比较阴凉的小店，许宗景点了几盘凉菜，章之阳则一口气喝了好多白开水。 “你妈情况怎么样？”许宗景盯着他晒红的脸看。 “还是那样，”章之阳缓了口气，通红的脸才恢复正常。 “别灰心，再坚持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许宗景安慰他。 “来我家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章之阳放下杯子，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当然不是。”许宗景打算开门见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了他，“给，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章之阳眼眸一紧，打开来看，又问了句：“她还好吗？” 第88章 “脸上没留疤，学习也挺认真的，就是学校里关于你的谣言传得越来越离谱。” “那不重要。”章之阳把纸条合上，攥在手中，又喝了一杯水，“我不在乎那些。” 眼下他心里有的只有一星期后的高考。 凉菜上来，章之阳起身要走， “不打算吃点吗？”许宗景递给他一双筷子。 “不了，学习要紧，上午接我妈耽误了，还有些知识点没复习完。”他目光坚定，走得也很快。 许宗景也没拦他，看他快速地拐进曝晒的日光下，又喊老板加了一瓶酒。 - 高考的前几天，章之阳回了趟学校，拿准考证，看考场，可能是害怕他受各种影响，等学校的学生陆陆续续都走完后，才让章之阳进校。 学校各处都拉上了励志横幅，洒水消毒，所有的位置也都重新编排，这一切都是为了几天后的高考。 章之阳去找班主任时，孟浩也在，他在统计班里各考场的人数，离开时，恰巧碰到上楼的章之阳。 两人好久没见，再次见到他时，孟浩内心雀跃也有些心疼，眼前的章之阳比之前憔悴许多，身子单薄，脸色蜡黄，就连平时温和有神的眼神也黯淡不少。 两人没说几句话，章之阳就抬步上前，说：“先上去了，老班在等我。” 孟浩离开后赶紧去喊唐菁菁跟朱涵，只是两人来晚了一步，章之阳早几分钟前坐车离开了。 朱涵见唐菁菁有些沮丧，安慰她道：“你别失落，等高考结束后，我们肯定还有机会碰面。” 唐菁菁点头，心里感觉她跟章之阳之间隔了很多东西。 李珍娟这几天的精神状况也好很多，不会大吵大闹，有章之阳在她变得很安顺，入睡也不需要安眠药，还会自己吃饭，甚至会偷偷躲在门口看章之阳学习。 有时候见他学习那么累，经常就是坐桌前就是一整天，她也会偷偷倒上一杯牛奶，给他送过去。 章之阳觉得一切都在好转，对于李珍娟的关心，也都是一杯下肚，喝了牛奶后，自我感觉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高考前一天，章之阳提前收拾好东西，准考证、身份证、还有一些早已规划好的知识点，留着上考场前巩固。 还在复习时，姥姥敲门来到了他房间，嘱咐他这两天天热，多喝水，不要中暑。 章之阳一一记在心里，想起这几天她偷跑出去捡瓶子的事，也劝姥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至于钱的事，等自己高考完后再说。 姥姥向他保证，这几天会好好等他考试结束。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高考那天，姥姥起得更早，给他多煮了几个鸡蛋，临走前，李珍娟又不知道在房间里捣鼓些什么，等章之阳即将出门时，端着一杯白色的玻璃杯递到他面前， “喝，喝了就能休息好。” 以往她倒过很多次牛奶，章之阳看着杯中有些浑浊的白色液体，他也没多想，一口全下了肚，背着书包去参加考试。 为了庆祝高考，学校四周都有免费的矿泉水可以领，大家争先恐后，地上的空塑料瓶也越来越多。 天气热到不行，学校外面树荫又少，为了避免中暑，学校支起了大棚，许多等待的家长站在底下，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各自的孩子。 伴随着一阵紧密的铃声，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十几年的苦读、日夜备考的艰辛也随着那几张空白的试卷从此画上句号。 出来的学生中也神色各异，有灿烂笑容，也有闷闷不乐，唐菁菁考完后心里也估摸不透，题是都写上了，至于分数如何，还是得等成绩公布。 她收拾好东西就去校门口等章之阳，两人已经好久没见，她很想问这些天他家里情况如何，过得怎么样，至于成绩，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这年的状元。 可章之阳似乎状态不对，不知道是否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走路飘飘然，像是丢了魂一样，就连唐菁菁在身后喊他，他也像没听见。 唐菁菁感觉不对劲，悄摸摸跟着他回家，走到楼梯口，就看到许宗景蹬蹬蹬跑上楼，神色慌张， 唐菁菁赶紧躲在墙角偷听。 “章之阳，不好了。”他冲章之阳大喊，汗水早已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章之阳拿在钥匙的手停在半空，缓缓扭头盯着他，眼神暗淡无光， 许宗景嘴唇蠕动，似乎也不忍心开口， “姥姥…姥姥她出事了。” -------------------- 第45章 45 45. 姥姥的尸体是在五中附近的马路边被发现的，起初路过的人以为她埋头是在乘凉，直到她佝偻瘦小的身躯被风一吹忽然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才开始慌乱围观。 有好心人打电话喊救护车来，医生在摸到僵硬身体时摇摇头，已经救不回来了。 尸体没人认领且还处在高考期间，医院便放在了停尸间，由警察负责找到家属。 章之阳他们到地方时，医生指引他们来到了停尸间，惋惜着说，老太太是捡瓶子时被活活热死的。 宽敞的房间内停放着一张床，小小的人被白布盖上，清瘦枯干的身子像是没有了重量，轻飘飘的像张纸，被风吹倒，被泪沾湿。 章之阳跪在地上，颤巍的手一点点揭开白布，那张脸，蜡黄的皮皱在一起，伏在脸上的皮蜿蜒曲折，堆在眼角，堆在额头。 第89章 章之阳用手去碰，凉，好凉， 姥姥身体那么冷，怎么会是被热死的呢，一定是谁的恶作剧。 章之阳起身冲着门外大喊：“医生医生，我姥姥全身都是凉的，不是被热死的，这不是我姥姥，医生你搞错了，我要回家去找我姥姥。” 许宗景和唐菁菁都起身去拉他，他挣扎着，不停地在解释：“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这不是我姥姥，我姥姥说要等我高考完给我做好吃的，她在等我回家，这不是我姥姥…” 他说着、喊着、哭着，最后扑通跪在了地上，整张脸都贴在冰凉的地上开始呜咽。 许宗景扭过头掉眼泪，唐菁菁也哭了，她捂着嘴巴啜泣，怎么也想不到那么温柔慈祥的姥姥就这样离开了。 医生走过来问：“尸体火化还是你们带回家埋。” 埋又埋在哪里呢？ 姥姥早已没有亲戚朋友，因为生不出儿子，她丈夫跟女人跑了，没人管她们，但孩子还小，生活还要继续，年轻时给人家当保姆洗衣做饭，闲时就打零工挣钱，在那个年代，顶过多少闲言碎语，靠着一双手让李珍娟一路读到大学，她们辗转了太多地方，连房子都没有，又能埋在哪里呢？ 只能火化，几天之间，一个小小的人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章之阳家里亲戚几乎没有，来吊唁的人很少，除了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再就是同学和老师。 而唐菁菁自从回家后就开始发烧做噩梦，她总是梦到同一个场景，梦到自己被长长的丝线缠绕，缠成厚厚的一个茧，怎么挣扎也不能动。 醒来时，许宗景来找自己，他对她说，你快来劝劝章之阳吧，他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老师和朋友们都劝不动，而情绪长期憋在心里是要出事的。 唐菁菁跑到他家，看到章之阳跪在灵堂前，披麻戴孝，脆弱身体之中一张比白灰还要惨淡的脸，他眼神黑乎乎的，像个无底洞，又无神，又无力。 她同章之阳跪在一起，晃着他的胳膊乞求他， 章之阳，你别这样，你哭会儿吧，求你了，哭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压抑许久的情绪天平也突然倒塌，他突然抽泣起来，流着泪，嘴唇开始抖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爸为什么会抛下我们，我妈为什么会变成疯子，为什么是我要承受这一切，我在学校听话，在家里也听话，可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抱着唐菁菁哭，唐菁菁也听着他的哭声流泪， 他也才十八岁，应该有疼他爱他的父母，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被人抛弃，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人会要经历这些，一切的一切不该是这样。 哭到最后，章之阳的嗓音已经沙哑到变了调，他似乎更颓落，在唐菁菁安慰他时，章之阳摇摇头，一直在否定。 唐菁菁不懂他什么意思，却听到他苦笑着开口，“菁菁，我考不上清北，也去不了北京。” 唐菁菁整个人怔在原地。 章之阳考试时，脑袋晕晕沉沉，卷子没写完就开始打瞌睡，临到交卷还有好多题没写完，原本应该上清北的他，现估摸着只能上个普通的一本。 而事实就是高考那天，精神还不太清醒的李珍娟太心疼劳累的儿子，在牛奶里加了几片她自以为能让人休息的安眠药，这是后来章之阳在看监控和检查药的时候发现的，安眠药少了几片，就在那杯牛奶中。 自己的亲妈断送了他十几年的努力。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每天不眠不休地做题、背书，比照往年的分数，一点点算分，估分，每次睡觉前，想着再多背几个单词，比平时多考几分，就多点保证，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唐菁菁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她哭个不停，抱着他说一切都会好的，心里渴求老天，把痛苦分给她一点，不要让他再那么苦了。 姥姥去世后，李珍娟精神状态变得很差，她经常在姥姥常坐的地方，自言自语，有时候半夜还会跑出来偷偷哭，甚至开始不好好吃饭，把碗摔到地上喊着要姥姥喂，在她又一次把碗摔烂后，章之阳内心压抑着的情绪像盛满水的气球，总归还是破裂爆发。 他看着李珍娟打滚撒泼的样子，站起身来对她吼道， “都是你！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生病啊！为什么要把安眠药放到水里！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十几年的学习都白费了！我考不上清北了…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努力吗…我每天睡得很晚想着多学习一点…我做梦都想去北京……” 他生气愤恨，喊着喊着就开始痛哭，他还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妈断送了自己的梦想，他看着面前的人，畏畏缩缩地蹲在地上，头发散乱，嘴里都是疯话，他真的好想跑，逃离这里，扔下这一切跑得远远的…… 李珍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脑子空空的，只知道抱头痛哭，她想妈妈，想她记忆里的阳阳，对于章之阳的怒气，她害怕，只能缩在一边喊阳阳，看起来可悲可怜。 一切都停止了，四处弥漫着断断续续的哭声，这让章之阳觉得窒息，他越过李珍娟朝着门外走去，合上门的那刻却蹲在地上，他听着屋内女人喊阳阳，低喃的声音就像紧实的蛛网，密密麻麻地把他的心包裹、束缚、勒紧，看不到的丝毫缝隙，章之阳头埋在双手间，认命似地闭上眼。 第90章 之后的章之阳每天都很累，他要给母亲攒够去医院的钱，以此保证自己上大学时母亲不至于没人管。 老师给他介绍了几个家教的活，可章之阳拒绝了，没人知道，出事那几天，他做了整整五遍那张未完成的试卷，每遍都跟答案几乎一样，他很想证明什么，可结果又向他证明，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现在他看到试卷和课本就难受反胃，一种由生理产生的厌恶。 他跟许宗景去了工地，早五晚十，天不亮就要抬水泥，那些水泥好重，重到几乎快要把人的脊柱压弯，在只干了两三天后，他实在受不了，倒在了工地上，摔断了胳膊。 出院时工地头害怕出什么意外，怎么说也不肯让他再去，他只能拿着结清的工钱，去买了点消炎的药，鬼使神差地还买了包烟。 他从小到大没碰过烟，印象中吸烟只存在于那些小混混当中，他们吸来吐雾，常说一天一根烟，赛过活神仙，一根烟下去能减轻很多压力，人会轻松很多。 章之阳有点心动，像干坏事一样，拿了一根烟和打火机，躲到天台上，点上烟，却迟迟不敢放到嘴边。 “吸烟不是这样吸的，像这样。” 许宗景靠在一堵矮墙后面，搭在屈起腿上的手，夹着根快要燃尽的烟，仰头吐息。 两人都住在这里，在这里碰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章之阳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侧，学着他的样子，猛吸了一大口。 呛鼻辣嗓子的刺激味道让章之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许宗景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晃着身子开始笑，伸手把他手上的那根烟弹到了地上，用脚踩灭了最后的一点火光。 “你不适合吸烟，”他对章之阳说，“烟这东西不好，吸多了容易上瘾。” 章之阳没再管掉在地上的烟，抬头看着稀薄的月色，若有所思说道：“但吸烟可以减去很多压力。” 听完他的话，许宗景低头轻笑，说：“压力哪有那么容易减去。” “总要寻个寄托吧。”章之阳神色有些伤感，自顾自说道：“以前上学的时候压力大，睡会觉、吃顿好饭、玩几把游戏，就能少去很多烦恼。” “现在呢？”许宗景问。 章之阳摇头，“现在才觉得那个时候好天真、好幼稚、好容易得到满足。” “你不能用现在的眼光看过去，”许宗景双手撑在自己脑后，“人都是慢慢成长，慢慢拥有，再慢慢失去，政治书上有句话说的好，我们要用发展的、变化的眼光看待事物。” “你倒是看得很开。” “是习惯了。” 有了倾诉的对象，章之阳心情也没那么沉重， “那你呢？因为什么发愁？” “也不是发愁，”许宗景很坦然，仿佛把他当成知心的朋友，“我妈，我见到我妈了。” “你妈妈？” “对，以前我爸身边的叔叔都跟我说我妈被我爸扔到海里了，但你知道吧，就那种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冥冥之中，我总觉得她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结果她真的出现了，突然一下子出现在我生活里。” “你妈妈回来了不是件好事吗？”章之阳不懂他为什么因为这个烦恼。 “回来我当然高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自从我上小学后她就消失了，她不在的时候，我很想她，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是她突然回来，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于母爱，许宗景感受得少，现在自然也是手足无措的，而且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 “不说我了。”许宗景看他缠在胳膊上的绷带问他：“严重吗？” 章之阳摇头，动了动胳膊，“小毛病。” “以后准备去哪？”许宗景把手上剩余的烟灰抖落，继续问。 高考分数已经出来，最近许多人在报志愿。 “就最近的吧，”章之阳低头，“也方便照顾我妈。” 他的嗓音有点哑。 “我说真的，兄弟，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复读一年，”许宗景偏过头来，叹息，觉得他这个成绩不该只停留在普通的学校。 “没必要。” 出分以后，老师也找过他，劝他再努力一年，但复读需要很多的精力和钱，他两样都没有。 “你真看开了？” “真没事。” “唉，我也不懂你们聪明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个个心里都拧得很，都快扭成麻花了，还憋着嘴硬说自己没事。” 许宗景话里好像意有所指。 “就她，这段时间一直在问我关于你的情况，我说我又不跟他住在一起，隔几天才能见面，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自己问她呗，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许宗景没指出“她”是谁，在场的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自从经历过这些变故后，章之阳就断了身边朋友的联系，包括唐菁菁。 之前唐菁菁还整天来这里蹲他，后来知道章之阳有意躲着自己以后，她就就很少来，但登上企鹅后，还能看到她每天给自己发的信息。 想到她，似乎觉得愧疚，章之阳情绪低落很多，许宗景见状拍拍他的肩膀开导他，“你现在躲着她也不是事，她对你是真心的，我们都看得出来，不论怎样，你得给人家一个解释。” “嗯。” 章之阳打开手机，点进软件，翻到了聊天的页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几分钟前她发的。 第91章 【章之阳，今天是填志愿的最后一天，朱涵和孟浩决定报一个城市，我决定报北京的学校，我相信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你也是，未来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漫长的沉默后，章之阳打字发了过去， 【有时间吗？我们约个地方见一面。】 -------------------- 第46章 46 46. 两人约在了傍晚上的公园内，那个公园离唐菁菁家里很近，走路几分钟。 唐菁菁到地方时，章之阳已经坐在座椅上等待，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高高瘦瘦，整个人都像是藏在月色中，偶尔一阵风吹过，在地上留下衣角飘动的残影，显得孤独又没落。 她想起了四人之前一在学校操场上打羽毛球时的场景，他爱笑，身上洋溢着活力鲜亮，他跟自己说，会带自己赢，给自己哼歌说，那叫不能说的秘密…… 一切的一切，唐菁菁记得很清楚，她清楚记得发生在两人之间的各种小事，也亲眼见证他经历的各种事，他一次一次向前攀登，又一次一次滚落至泥潭，即使身上扎满了碎片，始终倔强着不肯回头，他努力着，却不知道面前还有多少泥石洪流等待着他。 她走近，章之阳看见她，冲她挥了挥手，笑容还是一如即往的温和，只不过其中藏着难隐的苦涩。 唐菁菁坐在他身边，看他清瘦粗糙的脸，心中觉得心酸，她索性转过头去看地上晃动的树影。 章之阳率先开口：“最近还好吗？” 明明最应该关心的是他自己，唐菁菁觉得他像是在逞强，也反问他，“你呢？你这段时间怎么样？” “还好。” 章之阳起初觉得愤恨生气，不肯接受这些事实，后来不知道是麻木还是习惯，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样的生活，他心里其实还坚信着，只要努力就会变好，母亲的病会治好，他们的生活也会。 “可你，瘦了很多。”唐菁菁以为他在说谎， “还年轻，瘦点没什么，而且别看我瘦，我可是很有力气。” 章之阳装模作样地露出胳膊上的肌肉给她看，谁知一个不小心，扯动了胳膊上的伤口，咬着牙也忍不住喊疼。 唐菁菁动作一下慌乱，她焦急地问他怎么了，章之阳不想让人担心，嘴硬着不肯说实话。 眼看着唐菁菁哭到眼泪止不住，章之阳只好坦诚：“不碍事，就是摔了一下，我还年轻，骨头长得快，别哭啦，” 可唐菁菁就是忍不住，许宗景告诉过关于他的生活，说他经常半夜去天台偷偷哭，说他一个人扛着很沉的东西，累到腿打颤，她哭是因为心疼，也觉得不甘，为什么人要受那么多苦。 看着周围时不时路过的人，他又说：“你再哭，别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等会把我揍一顿。” 唐菁菁转移了视线，这才停止哭声。 “你不要骗我你过的很好。” 唐菁菁接过章之阳递来的纸巾，擦着眼泪，嗓音还有些哽咽。 “你认识我那么长时间，我之前骗过你吗？” 唐菁菁摇摇头。 “所以说我不会骗人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唐菁菁觉得这更像句承诺，她伸出手去，“那我们拉钩，你要是骗我，就是小狗。” “好。” 两人相视而笑，笑着笑着两人就又都转过头去，两人都平视着前方，眼里都有泪闪过，也都不愿让对方看到。 不管想不想承认，两人心里仿佛都明白，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们不再是当初那个只靠着梦想支撑一切的小孩，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家人，相比较虚幻的梦想，残酷的现实才是他们要面对的。 两人坐在一起，互相享受着相聚一起的时光，唐菁菁给他讲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朱涵认识了一个新网友，说她和孟浩两人去了南方，最后还问章之阳报了哪里。 章之阳没有隐瞒，“本地，离家近，周围也都熟悉，一切都方便。” 他回答得迅速，在知道唐菁菁即将要去北京时，真心为她开心，“我以前听我爸说，北京一切都美好，有故宫，有绚丽的灯光，有威严庄重的升旗，恭喜你。” “你以后要是有空，可以来北京找我，我带你一起去，也算陪我。”唐菁菁邀请他。 章之阳没有直接回答，仰头说：“北京对我很遥远，像是…触不可及的星星…” “不过你以后要是有男朋友了，你们两个人去更好。”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唐菁菁愣了下，扭头去看他，想从他表情上找出破绽，哪怕一丝丝，她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可他眼神像是迷雾的屏障，她看不透里面到底是什么。 唐菁菁沉默，章之阳顺势起身，“天黑了，要回家了。” “章之阳。”唐菁菁起身拉住他，猛然知道了他这次约自己出来的目的，不是聊天，不是叙旧，只是为了告别。 章之阳停下步伐，背对着她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你骗我，你说好要跟我一起去北京。”唐菁菁倔强着不肯撒手，她声音很大，像是质问。 “菁菁，你知道的，我去不了。” “可你之前说一起去！还说我们……”说到一半，唐菁菁沉默了，她看到章之阳转过身，看到他眼里露出的决绝， 第92章 那些以前在她看来青涩隐晦的话语如今变成了否定爱意最有力的证明，那些在她看来怦然心动的瞬间，说不定只是她的自以为是，他从没表露过喜欢，而想要挽留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垂着头放下手。 “很高兴这两年有你们的陪伴，”章之阳眼神坚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我们四个会是永远的朋友，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章之阳离开了公园，没有犹豫，他脚步飞快，直到走到无人的小路，才慢下来，垂头低迷，像丢了某种东西，失魂落魄。 一只小狗汪汪汪跑到他腿边，伸出舌头哈着气， “处理好了？” 许宗景走到他身侧，手上还拿着半根剥开的火腿肠和破烂的玩具球， “看我捡的流浪小狗，可爱吧，叫呼呼，它喜欢呼呼大睡，” “嗯。”章之阳往前走，思绪有些飘忽，心思也不在这里，他很难过，他其实没那么坚强，他有些不甘心，可他又做不了什么，他没办法容忍这样糟糕的自己和她在一起，他只能推开，他也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嘬嘬嘬，”许宗景晃着手机的火腿肠，把小狗喊到他这边，拿球的手抬起，“呼呼，等会把这个球捡过来，捡到的话有奖励。” 呼呼听懂了，狗尾巴像螺旋桨一样摇个不停，许宗景使劲把球扔出去，小狗像是见到宝物，眼睛雀跃，视线跟随球唰的一下不见了。 “听我一句劝，想开点，你我才不过二十岁，各自努力，你们总会在顶峰相见。” 许宗景晃着步子，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我曾经有喜欢的女孩，跟你一样，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什么话也没说。” 他虽在苦笑，表情却有些释然，“当时觉得后悔，骂自己是缩头乌龟，后来慢慢就感觉自己幸好没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目标远大，想去游遍整个世界，而我呢？混小子一个，就会打架。” 许宗景说完，拍了拍章之阳的肩膀，“你们不同，你们心里都有彼此。” 章之阳叹息往上望，看不清自己未来的路，他和她两人真会有以后吗？ - 九月份开学，五中又迎来了新的面孔，门口展立着上届成绩优异的高考学生，面板上的数据都在说明这届高考生的本科上线率很高，只不过唯一可惜的是没有高考状元。 大学的日子要比高中的生活自由很多，只要没课想睡多久睡多久，而且上水课还可以偷偷摸摸玩手机，再在闲暇的时间参加些感兴趣的社团活动，大部分学生生活如此悠闲，舒适。 但也并不是所有，有些人的大学生活是忙碌且无趣的，没课的时候做兼职挣钱，还有勤工俭学。 章之阳的大学就是如此，他刚上学校就申请助学金，然后去找学校附近的家教，在宿舍里许多男生因为早八没课呼呼大睡时，他早早起床已经去兼职了。 累，是真的好累，就连周末也不能休息，进精神病院的李珍娟远比之前要难管得多。 医院里的护士每天都能收到好多天投诉，说她吃饭时往别人碗里吐唾沫，午休时偷溜进厨房差点把医院烧着，医院想让他把人领走，但见章之阳学校医院来回跑，又心软，说让他多交点钱，医院里多派几个人看护她。 钱，最难挣的就是钱，为了攒下费用，章之阳只能偷偷减少自己的伙食，但十八九岁的男生正长身体，吃的少根本没力气干活。 那一个月实在没办法了，他每天馒头沾水，一顿四个馒头一碗热水，有时候馒头太干，喇嗓子，他把馒头一块一块掰开泡到水里，有些甜味，像是简约版的羊肉泡馍，章之阳这样安慰自己。 在章之阳忙到一整天都没时间回消息时，唐菁菁就在手机那头盼着，念着，想他在干嘛，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吃饭。 唐菁菁没放弃，她知道章之阳的苦衷，知道他背负着沉重的家庭，没办法承诺什么，也没办法再去约定什么，那就让她多向他多走几步，多靠近一点，多陪他一会。 然长期的劳累还是出事了， 唐菁菁和舍友外出时，接到了章之阳的电话，电话那头声音是来自一个陌生男子， “请问你是章之阳的朋友吗。” 唐菁菁心一慌，订了最快一趟的车票。 章之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他趁着大雨天送外卖，没当心，脚下一滑，摔破了腿，好心人把他送到了医院，打开他手机一看，特别关心的人是唐菁菁的号码。 医生拿着片子语重心长嘱咐他们：“虽然你们身体年轻，但也禁不住这样劳累，长期下去身体会出问题的。” 医生走后，两人沉默良久，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医院。 这段时间经过长期的劳累章之阳已经疲惫太多，他眼神无力，两颊肉扁到露出了骨头，唐菁菁心疼，想请假一周看护他，章之阳却拒绝，只想她走。 他躺在病床上，扭过头去，表情倔强认真，他不想让唐菁菁因为自己抛下任何东西，狠下心来，一向温和的话语和神情变了味，他大声斥责，一声一声喊她走，唐菁菁哭着，只能站在房间门口，隔着很小的玻璃向里面看，看他背着自己，看他拉上隔帘，直到看不见。 第93章 唐菁菁没去刺激他的情绪，住进了医院附近的小旅馆，第二天买好早餐再去医院探望他时，却被告知章之阳昨晚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了。 -------------------- 第47章 47 47. 唐菁菁给章之阳打了好多电话，都是关机，她去了那个老小区，敲开门却被告知这间房子早已出租，她离开那里，走在街上，抱着最后的期待给许宗景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愣神间，手机里来了提示短信， “你回学校吧，我没事。” “你在哪里？”唐菁菁有些焦急，害怕他出事。 “在一家小诊所，放心吧，我没大碍。” “你在哪里？” 没有回复。 唐菁菁再给他发消息，打电话，都没了后续，章之阳消失了，应该说只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他依旧还是在这个小县城里，在某个地方生活，只是她找不到，或许说是他刻意躲着自己。 唐菁菁往四周看去，僻静的街道两边只有葱郁的杨树，明明感觉他就在身边，唐菁菁却怎么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她一直站在原地，感受到阳光炙烤在身上的热，好无力，好疼，她能感觉到关于他的一切正慢慢流走，悄无声息的，像夏日闷闷的细雨，抓不住，也握不住。 她往前走，一步一步感受着由成长带来的痛，也是成长教会她的第一节 课——跟在乎的人分别，她不想，也不愿，她只能流着泪，接受成长的代价，那种抽筋剥骨般的疼痛。 - 章之阳身上的伤也不算什么大碍，他在小诊所输了液，又拿了点药，撑着去兼职上班。 小诊所的医生是个胖乎乎的阿姨，她看到章之阳腿上和胳膊上出现的淤青，提醒他，人太劳累是要出问题的，特别是平时看起来身体健康的人，往往这种人生病最容易生大病。 章之阳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医生都是杞人忧天，他们会把事情说到最严重，这样患者才会去看病，医院才会有收入。 他还是过着跟从前一样的生活，他四处奔波，学校医院两头跑，睁眼就是钱，其他人觉得大学生活在享乐，只有他觉得像煎熬，那种难言的累，有时让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活在地狱里。 在长达两个月的劳累后，母亲病情终于稳定，他也不再那么辛苦，他辞去了几个兼职，试着融入大学生活。 章之阳谦逊礼貌，刻苦真诚，大家都喜欢跟他交朋友，他加入了各种社团，学习感兴趣的技能，一步步在尝试着变好，努力到达那个高度后，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去面对她。 章之阳做不到那么绝情，那些决绝冷漠的话语何尝不是一针针扎到自己身上。 他只能偷偷观察，看她日常的朋友圈，记录下她在北京喜欢的餐厅是哪家，然后偷偷攒钱，幻想着、期待着两人一起在北京路上散步，去喂鸽子、在各种胡同路口拍照打卡…在难过的日子里，这就是唯一的一点甜。 大学暑假到了，为了减轻房租费用，章之阳搬到了更便宜的乡下，乡下环境好，空气清新，每次李珍娟看到地上开着的小黄花，都会摘下来，一朵夹在自己耳边，一朵插在章之阳头发里，然后蹲在地上咯咯咯的笑。 在某个很平常的一天，章之阳和许宗景路过一个体育场馆，本来是出来找兼职的他们，看到里面几个初中生正打篮球，来了兴致，挥挥手，打完招呼后加入了他们。 打到一半，章之阳就觉得气虚，他坐在休息区座椅上，低头喘着粗气喝着水，头晕目眩时，模糊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滴在地上。 章之阳稳住身体，弯腰去摸地上的东西，黏糊，等意识稍微恢复后再去看，手上沾满了血，他吓了一跳。 “哥哥，你流鼻血了。”旁边一个小孩见怪不怪。 “是呀，哥哥不好好喝水，以后你可记住要多喝水哦。” 章之阳说完捂捏着鼻子头部前倾，许宗景也大汗淋漓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问：“没事吧。” “小问题，最近天气太干了，我去洗一下。” 然而在刚起身的那一刻，章之阳面前一片漆黑，整个身子像失去控制的僵体，直挺挺地向地面倒去。 -------------------- 第48章 48 48. 暑假时，唐菁菁回老家时见了柳双迎一面，她的父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从以前的小作坊变成了现在的大公司，这次回家主要是她父亲捐了点钱，准备把街上那条常年磕磕巴巴、难行的小路修好，在剪彩仪式上，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柳双迎。 她变了很多，穿着宽大不合适的布衫粗布，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在看到唐菁菁目光时，慌忙逃走，唐菁菁见状不对，去追她，想要问清楚，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力气应该差不多少，但她还没跑几步就追上了。 两人拐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柳双迎蹲在墙角，脸埋在胳膊上，唐菁菁以为她受到了什么刺激，轻步上前问她， “柳双迎，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柳双迎抬起头，摇头以后又点点头，唐菁菁在她对面刚蹲下身子，就看到她躲闪害怕的目光，捂着头，嘴里念叨着：“别打我。” 打她？谁会打她？ 唐菁菁不解，再去看，刚才布衣粗衫下的胳膊上都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第94章 “这是谁弄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双迎神情还有些不稳定，她抱着头，身子一直在抖。 唐菁菁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只能轻声安慰她，慢慢抚慰她的情绪， “你别害怕，我是唐菁菁，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们一起上过学，你还骑车载过我。” 听完，柳双迎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死死拽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菁菁，真的是你吗，菁菁。” “是我，是我，我是菁菁。” 柳双迎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哭得很厉害，一边哭一边说，“菁菁，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抱在一起，柳双迎像是吃了定心丸，情绪也逐渐平复，自顾自地说着这些天的遭遇，唐菁菁断断续续也知道了事情大概。 她小弟没救过来，而她父母把所有的过错都累加在她身上，怪她任性跑出去，怪她不听话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机。 而她嫁过去的那家人，她讲起那个男人，心里害怕慌张，恐惧到身体又开始发抖。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跟我说，” 柳双迎没有回答，只是逃避摇头，怎么也不肯开口，而在唐菁菁准备起身时，她却拉住了她的衣角， “你，你能借我点钱吗。” 唐菁菁看着她，她的眼角依旧有未消散的淤青，整个人半佝偻着身体，那双麻木、空洞的眼睛从凌乱的发丝中小心窥探着，像只藏在阴暗中的老鼠在渴望最后一丝光明。 唐菁菁知道自己再问她也不会说什么，从兜里掏出钱给她，“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回家给你拿点。” 柳双迎慌里慌张接过去，脱下鞋塞在里面，“够了，够了。” 然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她便慌里慌张地跟她道别离开了。 唐菁菁和父母离开后，总感觉柳双迎像是变了一个人，于是在和母亲聊天的时候，她便当作无意中想起她，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询问关于她家里的事情。 “她也是命苦，”母亲似乎有些同情，“弟弟死了，她丈夫这些年的生意也不好，周围人都说她是扫把精，克死了弟弟，带来了灾祸，孩子也生不出。” “那是迷信！”唐菁菁听完情绪有些激动，她和柳双迎一块长大，了解的也多，那些污蔑她的话，都是借口！ 母亲似乎起疑了，告诫她，“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唐菁菁胡乱点头，隔几天又去了银行，把以前存的压岁钱全都取了出来，想着要是哪一天要是真的碰到了她，可以多给她一点。 一个星期过后，有人说街上出现了命案，听人说，警察也去了，救护车也去了，警戒线把柳双迎他们家都围住了，旁观的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只听到柳双迎的父母在哭。 不是为柳双迎哭，是为她死去的丈夫哭，柳双迎把她丈夫的脑袋给锯掉了，一个妻子把丈夫的脑袋给锯掉了。 街上的人都在传，柳双迎是因为生不出小孩发了疯，恶毒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的丈夫杀了，该，该被警察抓走，应该一命偿一命，大家传来传去，传到十里八乡，都知道这条街上出现了一个毒妇，一个竟然敢杀夫的毒妇。 被杀男的亲戚好友来柳双迎家里闹，要他们赔钱，把之前的彩礼钱都还回来，还大声斥责他们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女儿。 他们开始哭，柳双迎的母亲眼睛都哭瞎了，他们没有钱，钱都拿去看病了，钱没了，人没了，两人下跪恳求原谅，可下跪也没用，只能把自己唯一的房子给了他们，两人没地方可去，在街头住了几天，人言可畏，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周围人的谩骂与指责，喝药自杀了。 消息传到唐菁菁耳中时，事情已经调查明了，可那次柳双迎明明那么瘦弱，她怎么会杀人？ 她没办法求助家里的人，同时他也做不到事不关己，她自己一个人去公安局，又偷偷拿着钱找到了一个律所。 律师让她见到了在监狱里的柳双迎， 她不是害怕，不是惶恐，苍白的脸笑着，对唐菁菁说：“菁菁，你知道，我终于自由了。” 唐菁菁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为什么要杀他。” 柳双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狰狞着，都是无尽的恨意， “他该死，你知道吗，他该死，自从我嫁过去以后，他就一直打我，还骂我说我是婊子，他根本就不是人……” 讲到这里，柳双迎精神似乎已经不正常了，她又开始恐慌，流着泪，抱着头，开始啜泣害怕， “他每天都会抽出裤子上的皮带打我，我越躲，他打得越狠，那个皮带真的好疼，怎么会那么疼，他没拿我当人，甚至还让跟他一块干活的兄弟……他们一块摸我……一起……” “柳双迎。” 唐菁菁不忍心，喊着让她停下，两人再对视，都流泪哭着。 柳双迎倔强着抬头，眼泪从她侧脸流下，流进嘴里，都是苦的。 “那天我本来想拿着钱趁他睡觉的时候跑，可他发现了，从我鞋底里翻出了钱，又开始打我，说我要去外面有男人，还说要拿狗链把我拴在家里，我真的不想过那样永无天日的生活了，我恨透了他，我想要他死。” 后来杀人的过程律师也全都告诉了唐菁菁，趁他出去时，柳双迎躲在门后，拿起铁锹，用力朝他的脑袋砸去，原本她想趁机跑，可他还没丧失意识，手扯着她的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柳双迎只能下毒手。 第95章 人在最后一丝希望面前，求生力量往往最大，她用力地拍着，看着他闭上了眼，没了挣扎的动作。 害怕他再次醒来，她又拿着旁边的铁锯刀，一下一下，她锯到最后，看着地上汩汩直流的血，只有兴奋和愉悦，跑也不想跑了，最后人被发现的时候，头与身体只剩下一丝粘连的脖子后的皮。 探视的时间到了，或许知道是最后一次见面，柳双迎又再次对她笑了笑， “菁菁，我不后悔，你也不必为我难过。” 她被人带走。 唐菁菁想要从她被打的方面入手，并承诺自己会拿出钱来，能不能稍微减点刑。 但案件证据确凿，律师说再次翻案机会很渺茫，而且在当时看来，争吵和打骂只是夫妻两人调和生活的一种方式，算不上什么有力的证据。 没办法，她很想为她做些什么，可她只能为她悲惨的一生哭，她什么也做不了。 柳双迎事情过去后不久，唐菁菁一直闷闷的，朱涵来陪了她几天，跟她说了好多话，并准备过几天拉着她去爬山，放松心情。 可她人一直不在状态，对于不想失去的人，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死亡，她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乱，甚至走向极端，开始讨伐自我、厌弃自身。 结果爬山时心不在焉，不小心崴到了脚。 唐菁菁父母把她送进了目前正有合作的医院，开了单独病房，并有专人照料， 就看到了医院走廊处熟悉的身影。 她暗觉不妙，赶忙跑过去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宗景一个人在大厅里满头大汗，而至于送进抢救室的人……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们打着打着球就流鼻血了。”许宗景也很慌张。 身后的护士开口询问：“刚才的病人谁认识？” “我。”许宗景举手。 护士有些焦急：“没通知家属吗？家属呢？情况比较危机，需要家属过来签字。” 姥姥已经去世，妈妈是个疯子，他爸爸也不要他了，他哪还有什么家人。 唐菁菁哽咽着开口，“他家人都不在，我们是他的朋友。” “好吧，你们先跟我过来。”护士犹豫着，还是把他们带入医生的房间。 医生有些惋惜，只说目前情况有些糟糕，具体什么病，说要等结果出来，眼下唯一确定的先住院，等待诊断结果，临走时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后面住院治疗要准备好钱，要交钱，要交很多很多的钱。 他们三个小孩，又哪来的钱，他们没钱。 许宗景动了取出账户钱的念头，那笔钱是他那个多恶多端的父亲留给自己的，全都存在了银行里，可要取出来不容易，要自己去监狱亲自去看那个自己厌恶至极的人。 唐菁菁要比他快一步，她知道父亲有个慈善的项目跟医院有关，跟医院提起了她爸的名字，说给自己点时间，把还没用完的钱全都拿出来交了医疗费。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唐菁菁的父母从当初勤勤恳恳的小户变成为了商人，商人不是慈善家，更不会因为唐菁菁几句话就投入几乎没有回报的项目和资金。 唐菁菁知道自己求不来，只能跪在书房的地上，以此来获取她父母的同情， “他人很好，学习好，喜欢帮助人，爱笑，还会救治流浪小动物……” 唐菁菁话语颤抖着，她知道章之阳在等着自己救命，要是自己能快点说服爸爸妈妈，章之阳就能得到更快的救治。 但父亲听完她的话，只有生气，认为她被柳双迎的事情影响到，疯魔了，高呼着那是赔本的买卖，还振振有词说都是自己平时惯坏了，她怎么会那么任性，竟然不管亲生父母，去帮助一个外人。 唐菁菁眼见不行，只能开始绝食，她躺在自己房间，哭着闹着，拒绝一切吃食和水源，饿到发昏时，掐着自己的手心告诉自己，章之阳等着自己救命，她不能放弃。 - 章之阳醒来，天是灰暗的，突袭的暴雨把外面一切搅弄到天翻地覆。 因为还没筹到钱，他们转入了普通的病房，护士拿着欠费单跟许宗景说，要是过两天还没弄到钱，药就会停，院他们住不了，病也不能看。 许宗景过来安慰他，等骨穿手术结果后，才能确定病情。 章之阳一直在沉默，他沉默注视着病房的一切，看着因为打针哭闹的邻床，盯着推着车向自己走来的护士。 他感觉到生理不适，首先是因为疾病引起的反胃恶心，接着是身体开始止不住的发颤，直到一阵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无声的环境振动后开始传进耳中。 护士进来为他输上液后，问他身体如何。 章之阳呆滞地点点头，渐渐接受着内心不愿面对的一切。 他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的生活才会那么苦，母亲的病好不容易稳定了，自己偏偏又得了病，他不知道该向谁哭诉委屈和痛苦，只能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独自承受。 医生见他苏醒，过来问他身边还没有亲人，叹息着说治疗需要亲人移植，治好病不仅要钱，还要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章之阳想起父亲，那个曾经抛下他们不管不顾的父亲，眼下也只有他有能力可以救自己，他太想活下去，但同时也清楚他早有了自己的家庭，不清楚是否会救自己。 第96章 许宗景对他说，“总要试一试吧，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管不管。” 还是怀揣着希望，章之阳又找到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小男孩，问他找谁，章之阳沉默着没开口，直到电话那头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是谁。” “是我。” 见面的地方是章之阳选的，约在了他小时候常去的餐馆，两人到地方时，正过了用餐时间，里面人不多。 章之阳在电话里并没告诉章庞海自己得病了，只说自己想见他，他也同意赴约。 隔了几年的相见，章庞海比以前老很多，也更威严，在看到章之阳清瘦的身子和毫无血色的神情时，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这是五万，你先拿着用吧。” 他用油纸包着厚厚的一沓钱，推向了他， 章之阳盯着钱，有气无力地说：“他们说，还需要你移植。” “我不同意。”章庞海回绝得很快。 “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就不想管我们了是吗。” 章之阳太想活下去了，握着拳头，开始不顾一切地质问， 章庞海没直接回他的话，反而有些愠怒，强烈的口吻像是在训斥， “当初你不跟我去国外，现在好了，你为了给她看病，现在也弄得一身病。” “可她是我妈，我不能不管她，我不像你那么绝情，抛下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章之阳情绪激动，手捶着桌子愤恨不满。 “我还要照顾他们，大孩要出国，小孩身体不好，” 章庞海不愿接受移植，拿着包起身。 “他们是你儿子，难道我不是你儿子吗！” 章之阳情绪达到顶峰，忍着身体的痛苦大喊狂叫。 章庞海并不理会，毫无感情地推开门。 “章庞海，你别走！” “章庞海。” 眼见就要追不上，害怕再失去仅有希望的章之阳扶着墙，看着他离开的地方，缓缓跪了下去， “爸，你别走，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医生说移植后，好好修养不会出现大问题，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现在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到二十岁，求求你救救你儿子好不好……” 章之阳哑着声音哭喊，不顾周围人的视线，流着泪抛弃仅存的尊严。 章庞海停下步子，一口一口往外吐着烟雾，他头垂着，侧过身来，眼睛湿濡，嘴唇动了动，摇头悲叹一声后盯着下跪的人，嗓音有些哑涩， “你求我没用，我不是你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是个杀人犯。” 章之阳一动不动，彻底呆住。 -------------------- 修改了四十四章许宗景的部分剧情，宝子们可以辛苦再看一下（就几十个字～） 本文也不会太长，预计再有个两章就结束啦，五一假期期间，祝宝子们假期愉快！！！ 第49章 49 49. 许宗景趁着章之阳和父亲见面的时间空档，去了监狱一趟。 他想了很久，也纠结很多，可在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包括自己的面子和尊严，更不值一提，而且身为朋友，他不想看到章之阳就这样死去。 许胜坐在关押室内，看着许宗景，脸上显现出得意， “你还是来了，你以前多恨我，现在还是会求我，求我告诉你银行密码。” 许宗景沉默，低垂着头，情绪隐忍， “密码是多少！” “很简单，你不是知道的吗。”许胜脸上露出讥笑。 许宗景经过他提醒，猛然想起什么，想起身离开。 许胜见状说道： “不管你想不想承认，你无论干什么，去哪里，都流的是我许家的血，而你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这个身份，这个令你厌弃的身份，哈哈哈……” 许宗景听他冷笑的话，阴鸷的眼神盯着他看， 他十分清楚，从小到大许胜从来没把自己当作过他的孩子，对自己好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而自己也从来就只是他一个发泄的工具，仅此而已。 许宗景咬紧牙关，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狂笑的面孔， “当初你把我妈害死，这么多年来，你还害死了那么多人，你看，报应来了，许胜，你的报应已经到了！” “死，人都会死，但只要你没死，以后就会娶妻生子，你的儿子，你儿子的儿子，都会是许家的血脉……” 许胜很平静，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神中透出轻蔑，他身子往前倾，盯着许宗景的脸看，显出蔑视， “你装成这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儿子就该听老子的话。” 许宗景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 “许胜！你忘了你从小到大是怎么对我的吗！动不动打我骂我，你甚至还把我妈害死，你根本不配当我的父亲！” 许胜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反而振振有词道：“你妈该死，当初要不是她怀上孩子，早就应该被我弄死了，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当初就该在你还未出生时就掐死你。” 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自己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他们明明是父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对孩子这么狠心的父亲？ 想到这里，许宗景觉得内心一阵悲凉，始终不懂，不爱不疼为什么要生下自己，但不是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就像现在他跟许胜之间，再纠缠下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第97章 他准备离开，站起身来，盯着他疯笑的面孔看，心里觉得他可恨又可怜， “忘了告诉你，那些举报信和举报材料都是我整理的，还有想跟你说我妈她没死，她回来了……” 他话中不带任何感情，就像在讲诉一件平平无奇的故事，而这对许胜来说，像是毁灭性的打击。 许胜听完瞳孔猛缩，表情扭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冲他大喊， “我知道！我就知道！许宗景你害死你老子，我生你养你，你不怕以后不得好死吗！你会下地狱的！那个臭婊子怎么会回来，她回来干什么！” 许宗景已达到目的，不想再跟他多说任何的废话，步子没停下，反而迈得更加坚决。 “那个贱人回来干吗！” “回答我！” “许宗景，你给老子回来！” 许胜狂躁的举动引来了狱警的注意，他被制服，脸贴在桌子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纵使不甘，但没有任何办法。 “37号！请控制情绪！” “……” 许宗景走在空荡的走廊中，感觉身后狂叫的声音像渐去的烟雾离自己越来越远，监狱门打开，他舒心一吐，看着湛蓝纯净的天，心中释然。 有了这笔钱，章之阳可以活下来，那个罪恶之极的父亲死了，他跟母亲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一切设想后都那么的美好。 他坐上了正好路过的的士，去了医院，在路上司机还跟他闲聊了几句，问他去监狱里是探望谁？许宗景没心思搭理他。 他回医院的路上十分焦急，他发现章之阳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难道是跟他父亲没谈成功，还是说已经回医院了？ 许宗景一点也不敢耽误，他先去医院交了住院费，却被护士通知，章之阳已经一天不见人影了，液没输，药也没吃。 可他会去哪里？ 许宗景跑到病房门口，朱涵和孟浩正焦急地在门外等待。 两人见到他赶紧跑过去， “章之阳呢，你知道章之阳去哪里了吗？” 许宗景探头望了眼空荡的病床问：“你们找他干什么？” 朱涵急得都快要哭了，“菁菁她，菁菁她为了让她爸妈答应给章之阳治病，就一直在绝食，扛不住晕倒了，” 孟浩叹息问：‘我们来是问问他在哪，能不能先劝劝菁菁，这样下去，她身子承受不住会生病。’ “别急。”许宗景大惊，稳定情绪，看着手机上的未接电话，一时之间，三人只能先去他之前常去的地方找找。 - 章之阳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觉得反胃，他家没了，姥姥没了，就连父亲，也是个杀人犯。 为什么会是杀人犯，章庞海的话刻在他脑中，不断循环往复， 他告诉自己，母亲因为他的过错被杀人犯抓走，三天后警察才找到她，被送到医院的李珍娟，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章庞海因为愧疚，一直在身边照顾她，好不容易恢复，却被告知她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只要问起李珍娟，她就会发疯犯病，缩在墙角身体抖动着说别碰我。 当时的章庞海是真愧疚，也是真心疼，医生告诉她们，李珍娟身体不好，如果把孩子打掉，她身体会变得更弱。 那就生下来吧，生下来我养。 当时章庞海跪下来对姥姥和李珍娟承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她们。 可，人是会变的。 陈年往事被揭开，章庞海讲起来仍旧有一丝的惋惜，但心疼和愧疚已随着时间逝去，消磨殆尽。 “那你呢！那你为什么会出轨！为什么要抛下我妈！”章之阳仍旧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指着他，大声质问他。 “我没办法，我是家里的独子，他们供我读书上学，我要传宗接代，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妈。”章庞海低着头对他说歉意的话。 章之阳摇头退后，眼泪再一次泛滥，模糊了眼前， 难怪他总觉得自己和父亲长得不一样，难怪以前两人吵架时他总是那么理直气壮，难怪母亲那么容易多感失神…… 可明明承诺的话为什么轻易就能，这样忘记… 他不接受，章庞海开口的真相抽走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给他余下的人生彻底判上死刑，他活不了，他很难再活下去。 章之阳像失了魂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家跑，他看着冲自己关心的李珍娟，用力推开她，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因为疲倦，他大口喘息着，他捂着骤然疼痛的心口，躺在地上，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流着痛苦的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人要这么苦。 直到许宗景推开门才打破他内心的死寂，许宗景跑过去看着瘫在地上的他，关心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和你爸没谈妥？” 章之阳收回静默的哭，他摇摇头，撑起身子，跌靠在床边， “先回医院输液，有件事要告诉你。”许宗景去扶他，被章之阳无声挡掉。 他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眼如死灰，“我现在不想去医院，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 许宗景不懂他发生了什么，心里也清楚眼下还是唐菁菁的事比较重要， “钱我筹到了，不管你有没有跟你父亲谈成功，后续的治疗我们都有资金。” 第98章 有了生的希望，章之阳眼底却没有半分的欣喜。 “还有就是……”许宗景顿了顿，声音要轻很多，“唐菁菁她为了你绝食，已经住院了。” 章之阳听到这才有反应，他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嘴边慢慢蠕动说：“她还好吗？” “不太好。”许宗景低头看着虚如浮纸的人，“她谁的话也不听，孟浩他们说想让你去劝劝。” 章之阳先是沉默，隐在黑暗中的手握紧，起身拿了帽子跟口罩。 许宗景看着地上掉落的一撮撮头发，眼底黯然无神，安慰的话堵在口中。 临走前，他虚掩上房间的门，跟随许宗景去了医院。 - 唐菁菁手上输着营养液，人还没醒。 章之阳过去的时候，护士先给他打了一针每天必备的药，稍微恢复了点精神气后，才缓缓推开门。 房间是单独病房，安静到能听到外面风刮动树梢的动静，章之阳慢慢踱步到病床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看到她干燥蜕皮的嘴唇和泛白的脸色，章之阳内心酸楚，从床头玲琅满目的水果补品中，拿出一个色泽鲜艳的红苹果。 可他手好抖，拿着削皮刀的手一直在抖，一个苹果，到最后被削去了大片的果肉，不成样子。 章之阳把那东西放在一边，也不叫醒她，就一直盯着她看，看她安静的睡颜，他低着头，守在她一边，又想起了几人一起去看烟花，去唱歌，在葱郁的杨树下哼着彼此喜欢的歌…… 满是快乐的回忆，他想笑，但不知为何流出了泪，好想回到过去，章之阳心底涌上酸楚，泪眼间看到她垂在被子外面的手，抬出的手迟迟停在半空中，不敢碰。 唐菁菁朦胧睁眼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她还以为在梦里，害怕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慌乱地伸出手去，去抓，直到一阵冰凉的触感，那么真实，原来不是梦。 “你醒啦。” 面前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正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看，唐菁菁松了口气，有好多话想跟他说，问他怎么会突然生病，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些藏在心里的疑问，在脱口而出时，变成了最思念的话语， “章之阳，我终于见到你了。” 唐菁菁喜极而泣，忙坐起身来，不小心扯到了输液管，差点回血。 章之阳拦她起身的动作，替她掖好被子，嘴边嗔怪：“你怎么那么傻，干嘛为了我连饭都不吃。” 唐菁菁摇摇头，仔细盯着他看，认真说：“章之阳，我不想让你离开。” “我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 章之阳一直低垂着头，敛起伤感的神情来，冲她努力展出一个笑容来， “我爸你知道吗，他消失的这些天挣了好多钱，最近他回来找我们了。” “真的吗？”唐菁菁看不到章之阳的表情，也听不出话里的真假。 “真的，他还说要送我去国外看病，让我去国外上学。” 唐菁菁是真心为他感到开心，她眼底闪出光来，欣喜间却看到章之阳露在外面的眼睛， 那双眼睛，流着无声的泪。 “你为什么难过。” 章之阳摇头，“我没有难过，这是喜极而泣。” 唐菁菁知道章之阳不会说慌话，她相信他， “那你，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章之阳眼底淌出泪花来，害怕她看到，偏过身子去，背对着她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很好，你也好好要好好学习和生活。” 唐菁菁看着他步履缓慢，渐渐向门外走去，想挽留却找不到任何的借口，只能趁着他快消失时，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 “章之阳。” 他脚步停下，没回头。 “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我去找你。” 章之阳没回答，悄悄关上门。 看到他出来，其他等待的人拥上来询问情况，章之阳只答句没事了，再面对朱涵他们的关怀时，只缄默不语。 许宗景看到他难过得厉害，跟在他身后，走到走廊尽头时只听到他开口低喃，“我想回家。” 医生给他们开了点药，说找不到匹配人的话只能等，章之阳就拿药回了家，刚走到街口就听到有人喊， “跳河了！有人跳河了！河里有尸体！” 章之阳心不在焉，对于街上发生的事自然不在意，他提着药回家，家里空落落的没有人，许宗景喊了几句阿姨没人应，看他那个虚弱的样子，他让章之阳去休息，自己去喊阿姨回来。 章之阳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心口直疼，以为是病的副作用，他吃了点药，等来等去，人还没回来。 他出门去找，刚走到路口，就听到街上有人在闲聊着话，说的是今天下午在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身体都泡肿发白了，” “模样惨得不行，还发臭，大队里的人让走失的人家挨个去认，到现在还没人认领……” “……” 还没听几句，章之阳心里开始发慌，站都站不稳，邻家好心的婆婆问他怎么了，还给他一个拐杖。 “婆婆，那个河边在哪个方向啊？”章之阳擦着虚汗问。 “在东头，河边死人了，围得都是人，你就别去凑热闹了，臭得很。” 第99章 章之阳谢绝了婆婆的好意，搀着粗条般的拐杖，一步一步向东边走去。 快到时，他看到从人堆里出来的许宗景，忙问：“那边出什么事了？” 许宗景收回刚才的情绪，把他向外拉，“没啥事，你别去了，你身体虚，先回家再说。” 章之阳倔强着不肯离开，他摇头，盯着看许宗景未干的半行眼泪，再次开口问，“许宗景，我们是朋友，你不能骗我，你别拦我。” 许宗景挡在他面前，强忍着情绪，“章之阳，别去。” “我只过去看看。” 章之阳往前硬挤，他推拉着许宗景，吼着叫着咬着，想把他赶走，探头去看里面的人。 “章之阳…”许宗景看到他这副样子，声音都在颤抖。 章之阳身子颤颤巍巍，咳嗽着，恳求着， “我求求你了，许宗景，你让我过去看看吧，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许宗景神情悲凉，死死拽着章之阳，低头去看章之阳那痛苦的样子，不忍心，缓缓松开手，他跪在原地，嗓音带着哭腔，向章之阳爬去的地方喊道：“章之阳，是阿姨，里面是阿姨。” -------------------- 第50章 50 晚上河边的风好凉，凉到能刺进人的骨头里，生疼。 章之阳已经没有力气，他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本来爬在地上，周围过来看的警察见他这个样子，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也这般年纪，跑过来，去搀他， “孩子，孩子，你慢点，你别伤心，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章之阳哽咽的话塞在口中，他想说我活不了多久，我也快死了，可他又觉得不该说，没人会心疼自己，连自己最后的亲妈也死了，没人管自己。 他默默无言，看到河边的盖着凉蒲苇席的人，连哭也忘记了。 周边堆在一群看热闹的人说，这孩子不会傻了吧，被吓傻了吧。 他们都看在章之阳，看着章之阳跪在地上，看他一动不动盯着平躺在地上的人看，睁大的眼睛像个活生生瞪出来的弹珠，有点吓人。 一位年轻警察走过来问他：“你是不是她的家属，你认不认识她。” 他说完就去掀蒲苇席，一掀开，泡肿后的尸臭味开始弥漫，周围人都被这味道熏得捂上嘴鼻，有些人甚至恶心到反胃，只有章之阳，他就像一个僵尸木偶一样，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的人，走也不肯走，话也不肯说。 年老警察见他不肯开口，就问后面的许宗景，“你们这尸体这么处理，埋了还是火化。” 许宗景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章之阳怎么想的，他摇摇头，从兜里掏出几根烟来，分发给那几个警察， “叔，我们再等会儿，辛苦您了。” 警察跟他招呼一声，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走向警车，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尸体旁突然出现了呜咽声，起初是小小的，很低沉，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像是身体从震出来一样，让人听得耳朵直鸣。 章之阳爬在那具浮肿的尸体旁边痛哭不止，他流着泪，痛苦、委屈、不甘…各种情绪夹杂在他悲怆的哭声中，如此凄凉 他为了给她治病，自己也得了病，因为她的插手，自己失去了去北京上学的机会，他人生中的变故都是因为她的存在，可现在她轻轻一跳，什么事都不管了，她太自私了，她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扔下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 周围人看到他哭得稀里哗啦，都觉得他们母子有些惨，有人唏嘘，有人遗憾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会想不开要跳河。 李珍娟是自杀的，她无意中看到了章之阳遗落在房间里的诊断证明书，开始发疯，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出门后没有片刻的犹豫，奋身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李珍娟的一生，幼时跟着母亲漂泊无定，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在即将和结识的男友要结婚时，又被坏人劫走，怀上了杀人犯的儿子，精神失常后，好在男友并没离开，还不容易过了几年幸福安定的生活，丈夫出轨背叛，她被小三指着鼻子骂疯女人…… 这个坎坷不平的一辈子，到街上人的口中，只是被称为“可怜的女人。” 章之阳哭着哭着就没了力气，只感觉胸腔像被堵住，他用力咳嗽，想把那些病痛咳出来，一阵烈火涌入心间，章之阳捂着肚子，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器官都想像被倒置，大口大口的鲜血像刚开垦的泉水，都从身体涌了出来。 章之阳被送进了医院，进到了病监护室，醒来时，时间也过了一个星期。 李珍娟的遗体被送到殡仪馆，是土葬还是火化，还要等章之阳定夺。 “跟姥姥一样，火化吧。” 章之阳气若游丝，眼里没有生机。 又是那个殡仪馆，还是那个小黑盒子，和姥姥的那个一模一样，一前一后，两个苦命的人，都死在了章之阳眼前。 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亲人了，在住院等待合适肾源时，只有许宗景偶尔会来看他。 医院的环境太压抑，一切都是黑白死寂的，半夜被吵醒的疼痛喊声，还有不知何时不见的邻床，死亡在这里有迹可循，苦难也并不罕见。 章之阳在经历过母亲去世的哀痛以后，人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除却每日的输液喝药外，他经常就是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经常一坐就是一天。 第100章 他只是在发呆，有时候也会思考，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回到头，人活着为什么要那么痛苦，他每天晚上被疾病折磨到想一死百了，却也在第二天早上看到久违的阳光，想起那个约定后，自言自语道，再多活一天吧，万一万一病就治好了呢。 邻床又来了位年幼的弟弟，才八九岁，看起来开朗活波，也得了罕见的病，家里没钱，虽然命苦，但比章之阳幸福，有家人在身侧。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呀，你爸爸妈妈不来看你吗？”他经常趴在章之阳床边问各种问题。 章之阳对于他童言无忌的话，并不在意，摸着他的头说，人各有命，自己的命不好，他认了。 在知道自己的病恶化到时日不多时，章之阳很平静地说自己想出院。 许宗景不赞同他的想法。 要是住院，还有机会能够延长活下去的时间，但如果出院，就是真的在等死。 “你是担心钱吗？我可以用那笔钱，那些钱足够你后续的治疗。” 章之阳很平静，他摇摇头， 长期靠着药吊命，那种一眼望不到明的日子太绝望了，他想回去过些舒心的生活。 “我真的很痛苦，你把钱给有需要的人吧，那个弟弟，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比我更可怜，你给他吧，用这些钱给我续命，真的不值。” 许宗景没办法，只能妥协。 医生也尊重他们的选择，章之阳带着药，回到了乡下那个租来的庭院。 邻家的婆婆好心，看到他就像是看见自己的外孙一样，常常给他送去剥包好的饺子和美味的排骨汤。 身体变虚弱的时候，他总爱睡觉做梦， 梦到小时候爸爸妈妈陪自己去游乐场玩，梦到姥姥抱着自己说乖乖好可爱，他还梦到自己转到五中后的日子，同学伙伴一起嬉笑玩乐。 他还会梦到唐菁菁，他总会想起那些跟她一起哼歌，畅谈未来的日子，唐菁菁出现在他梦里的次数多了，他的思念也如野草藤蔓一样疯狂生长。 章之阳很想她，不知她过得怎么样了，大学学习如何，生活快不快乐。 章之阳几次想联系她，但又没有勇气，当初自己欺骗她，狠心断了联系，现在跟她见面，又说些什么呢？ 向她坦白一切吗，说对不起菁菁我欺骗了你，我父亲是个杀人犯，他不会带我去国外，也不会给我看病，跟她说我妈妈也死了，她为了不拖累我，自己跳河死了，说我时日不多了，每天苟延残喘地活着，我好痛苦，说我好想见你一面，跟你再多说几句话，几句话就好…… 章之阳觉得自己太懦弱了，他不敢，他这个样子很难看，像那种小丑傀儡，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帅气校园男主。 章之阳还害怕，他害怕唐菁菁知道自己快死以后，她会哭，他最害怕唐菁菁哭了，她哭起来章之阳就觉得心疼，他想着，还是不告诉她了，当初她为了自己绝食，要是自己快死了，万一难受怎么办？ 他不想任何人为自己难受，唐菁菁家里条件好，她考上了好的大学，她长得好看，她未来一切都会是美好的，不该为了自己，平白染上一份痛苦。 在又一次做梦喊到她名字的时候，许宗景看不下去了， 之前他因为懦弱失去了她，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他对章之阳劝说，说唐菁菁不会那么脆弱，不会为了谁放弃自己的生命，但章之阳呢？ 许宗景盯着章之阳日渐瘦弱的身体，对他说：“药都快吃完了，你活不了多长时间，人带着遗憾走，是十分痛苦的。” 许宗景劝他放心 “她换新手机号了，我晚上去找她，她知道后一定会回来的。” 章之阳还不确信，“她，她要是恨我呢，不来呢？” “不会的，”许宗景劝他别瞎想，好好先养病等着他们。 许宗景并没直接去找唐菁菁，他想起自己家里的那只狗——呼呼，一天还没喂食，就先回了一趟家。 但刚开门他就觉得不对劲，家里似乎跳闸了黑乎乎的，也听不到呼呼的叫声， 他十分警觉，以为是家里进小偷了，后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自己住的地方家徒四壁，有什么值得偷？ 许宗景放松了警惕，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趁着微弱的亮光走到房间里，刚走到客厅内，眼尖地就发现在角落里躲着一个人。 许宗景装作没看到，走到角落里拿起一个顺手的工具，趁那人不注意，直接砸来过去。 那人惊呼，跳出来后跟许宗景搏斗，两人力气差不多，打到不分你我，后来不知为何，灯突然亮了，那人眼睛被闪到，许宗景也瞅准时机，脚下一踹，直接把那人踹到一边。 许宗景喘着气，走近了那人，却看到熟悉的面孔， “原来是你。” 男人许宗景认识，是母亲再婚后的人，不干正事，还爱赌博，后来他跟母亲说话时，也发现过母亲身上的伤口都是他打的，有好几次，许宗景想替母亲报仇，都没机会，现在人在面前，还是在自己家里，许宗景当然不能放过他。 他脚下的力道更狠了，边踢边骂：“世界上最无能的男人才会打老婆，你正事不干，就会欺负我妈，说！你来我家干什么？！” 男人半条腿骨折，蜷缩身子，抱着头求饶：“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别打我，别打我。” 第101章 许宗景还不肯放过，见他这个懦弱样子，又想起他一拳一拳打在自己母亲身上，力道比以前更狠了， “你来干什么！说！” 男人忍着痛苦大喊：“你还不出手，是想看到我死在你面前吗？！” 许宗景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突然感觉有股蛮力袭击上自己脖子上。 这个力道打到他措不及防，蹲下身来，还以为是男人的同伙，准备拿起地上的木棍。 但许宗景捂着脖子，转过身子才看到身后的人， 他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反抗， 他看到了他妈，前段时间回来找自己的妈妈。 他的妈妈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缩在后面，流着泪， 许宗景还没回过神来，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轻声喊了句妈，女人没回答，只是哭着流着泪，眼神慌乱。 还没反应过来的许宗景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全身顿时没了力气。 “砰！” 又是一砸。 许宗景被打到直接半侧着身捂着头，脑子嗡嗡的，头上地上都是血，砸他的母亲只是哭着说，自己也不想这样。 刚才被打的男人已经起身，他朝着地上恶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拿起一旁的铁块，就向蹲在地上的许宗景脑后砸去。 “砰！” 男人接着砸了四五下，看到许宗景没反抗，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身来，捏着他的脸看， “你爸给你的存折在哪里？密码是多少？” 许宗景看着躲在一边的母亲，又看着他，咬紧牙，不肯松口回答， “嘴还挺硬，你不说，那我就亲自找。” 男人到处翻箱倒柜，许宗景盯着刚才砸自己的母亲看，他已经疼到不能动了，只希望眼前的母亲能够救救自己。 母亲不为所动，躲开了他的视线，抱着头有些凌乱。 许宗景想自己救自己，他想自己现在还不能死，章之阳还等着自己去喊人，他还要好好生活去见沈巧雪。 许宗景缓缓移动身子，把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想拨打电话求救，却被看到了。 “他要报警！” 尖叫的女声响起，许宗景看到自己的母亲，自己的亲生母亲，拿着沾血的石块，又砸向了自己。 好疼，疼到许宗景眼睛闭上，只觉得心里好疼。 男人赞叹她干得不错，“等我找到了存折，我们把钱取出来，我会分给你一点。” 许宗景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可怜，又明白了突然见到多年不见的母亲的事实， 原来她不是真的因为想念自己，她是为了钱，为了得到那笔钱，她砸向自己，要害死自己，害死她生下的亲儿子。 许宗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报应，他感觉胸口鲜血直涌，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为什么连自己最亲的人，也要这样对自己。 渐渐地，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种扑鼻而来的、强烈的死亡气息，同时他也感觉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闭上眼睛，像是变成了一团烟，跟随屋内刺鼻的浓烟，缓缓飘出窗外，他竟然飘到了五中， 他看到沈巧雪对自己说， 你别骗我，许宗景，我知道以前给我写信的笔友是你。 许宗景伸手想去握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早已经被风吹走，他喊沈巧雪的名字，默默流着泪，渐渐地，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他觉得后悔，又想不通，为什么亲妈要害自己，他还是不愿相信，生下自己的母亲，会帮着别人害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燃起来的火焰吞噬，他哭着，流着痛苦的泪水，直至身体被抽走最后的一丝空气。 而之后那几天章之阳怎么等也等不到，他觉得是唐菁菁一定是恨透了自己，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来看自己。 他虚弱的身体就像是骨头贴上了一层皮，瘦到脸颊都是扁扁的。 在最后几天，他只剩下骨头架子，头发没了，肉也没了，婆婆见他实在可怜，就把自用的轮椅给了他。 婆婆推他坐在树下，让他晒着太阳，吹吹暖风， 章之阳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能从天亮睡到天黑，他还在等人，他不甘心，每次开口第一句就问：“婆婆，有没有人来找我？” 婆婆把他搬到房间内，给他铺上床铺，摇摇头说：“乖孩子，没有人，先睡觉，别说话了。” 后来问得次数多了，章之阳就不问了，他知道唐菁菁不来了，她恨自己，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初那样对她，他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她，悔恨和歉意。 他又觉得是自作自受，自己骗了她，她恨透了自己，怎么还会来看自己。 他流着悔恨的泪水，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每次用尽力气张口跟婆婆说：“婆婆，要是有个女孩找我，你一定要带她来，说我对不起她，” 婆婆每次都说知道了，知道了，但章之阳害怕婆婆年纪大，万一再忘记认错，每次都重复好几遍， “她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眼里亮亮的，她叫唐菁菁。” 婆婆应他，“乖孩子，婆婆知道。” 章之阳再次嘱咐她，“她叫唐菁菁，万一她来看我，您千万别认错，她叫唐菁菁，笑起来亮亮的。” “婆婆不会忘记的。” “……” 在最后一次跟婆婆叮嘱后，章之阳仿佛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他整个人飘在轮椅上，嘴里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就连眼睛，又酸又沉。 第102章 章之阳像是早有预兆，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天了，他闭上眼，保留着最后一丝力气，感受自己心脏慢慢跳动缓慢，他慢慢的，嘴边哼出断断续续的歌来，歌声很轻，轻到和他浅浅的呼吸一样，随着最后一次后悔的眼泪流下，歌声永远停止了。 周围人的见他实在是太可怜了，一家三人，都死了，但也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就索性在后山上挖了一个坑，周围邻居凑钱买了副棺材，连同那两个骨灰盒，一起埋在了地下，除了去世当天好心人来吊唁，除此之外，再也没其他人过来。 那个凸起的土堆随着时间流逝，上面长满了杂草，渐渐变成了山上的一部分，后来土堆上然长出花来，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原来是春天到了。 一个生命的逝去在县城里并不件大事，大家只是在闲聊之余说起，这里曾经有命苦的一家人，至于名字是谁，没人记得了。 全文完。